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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怪事


他接过景沅手中的糖人,耍坏似的问她:“公主不吃了吗?可是不好吃?”

        景沅连连摇头,“嘿嘿”笑了一声,说着好话:“没有,好吃的,就是因为太好吃了,就给掌印尝尝。”

        她想,一直以来掌印居然对她都没有恶意,还帮她屡屡解围,居然还给自己买糖人吃。

        他对她这么好,小时候又有交情,果真和外边所传的不一样。

        景沅心想,掌印对她真好啊,自己现在居然都不怕他了。

        陆行轻轻在糖人上咬了一口,感受着四溢的甜味。糖人是被她吃过的,他越吃着,越觉得心情舒畅。

        “味道不错,”他将咬了一口的糖人递给她,“公主吃罢。”

        景沅美滋滋地舔着糖人,随口问他:“掌印,这次从哪里买的呀?”

        他坐在软椅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回答:“宫外,南大街。”

        景沅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湫沅宫实在是闷。成日生活在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憋出病来了。她的目光不禁移到窗户上,透过那窗牗尝试着去看外面。

        外面是另一番天地,虽然不如宫里的锦衣玉食,但景沅也想看看车水马龙、一派繁华之景,也想看看大景的河山。就算这盛世之下是腐朽的泥,尽管大景已经摇摇欲坠。

        外面的天地,远远比宫内的要好得多。她困在这一方天地十五年,多想出去看看呀。

        或许今后她不再嫁给凉国君主,嫁给他人,就能逃出这一方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景规定驸马是不能纳妾的,这意味着自己可以和未来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想到未来的夫君,景沅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陆行。他坏笑的面容,他淡然的模样,还有他对她的温柔。

        他为她梳头,陪她睡觉,为她哼歌,给她解围。虽然他很坏,却唯独没有伤害她。

        很多时候,他比很多男子都要温柔一些——除了他调戏自己的时候。

        一想到自己要嫁给别人,她有些隐隐地感觉到不自在。或许是对陌生婚姻的回避,或许是因为在被“利用”的陆行,有些心虚。

        “下次我也想去南大街,”景沅强行扯回思绪,“我都没出宫过呢。”

        他唇角含了笑。

        “以后公主就能出宫了。”

        景沅睁大了眼,却又听他慢悠悠地说:“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

        景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陆行却起了身,靠近了她一些。

        他的声音很蛊:“南大街的糖葫芦、糖人、点心公主殿下可以随便吃,铺子也可以随便挑。公主殿下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景沅抿了抿唇,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陆行莫不是在骗她?

        她迷茫地看着陆行,男人笑得越来越放肆:“会的。公主今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咱家都可以给你。

        就是天上的星星,咱家也可以给你摘来。

        景沅正细细推敲他话里的意思,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陆行又道:“公主殿下好生歇息,咱家告辞了。”

        他的脸上依然噙着莫测的笑意,景沅越看越觉得他像只老狐狸。

        这只老狐狸说句话都神神秘秘的,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景沅撅嘴,忍不住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也没功夫想别的,只随口说了一句:“掌印好走。”

        接到了逐客令,陆行也不觉得恼,心情还颇有些愉快。

        前世他再怎么样去爱她,却得不到她半点好脸。

        今生他却能给她梳头,陪她睡觉、给她哼歌,已经十分知足了。

        陆行哼着小曲儿,那曲儿是景沅教他的另一首。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1]

        也不知道景沅哪里学了那么多歌儿曲儿,估计是丽嫔教她的。

        他一路哼着,离开了湫沅宫。

        陆行一走,没过多久殿门又被打开,原是翡翠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脸色很难看,先是踮脚看了看陆行远去的影子。见他走远了,再紧紧关上门,抱住景沅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公主,您真是受委屈了,要和那死太监虚与委蛇。咱们以后定要将他给剁成肉块泄愤!”

        景沅失笑。

        好像她也不觉得太难受,反而和陆行在一起很舒心。

        景沅摸了摸她的头,忙安慰她:“没事儿,掌印也没对我做什么。事情都会变好的,你别哭。”

        翡翠有些懵懂地抬起头,看见景沅绽放的笑靥,越发越弄不清楚了。

        没对她做什么?这死太监到底想做甚?

        —

        宫里很快就传出了景亭生病的消息。听说那病症会人传人,皇帝好几次想去看她,却每次被贵妃所拦下。

        贵妃不敢让皇帝知道这事情,若是惹恼了陆行,她们母女俩都没有好果子吃,陆行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死。

        “滚、滚!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别看本宫的脸!”

        每次一听到这句话,宫人们忙不迭从景亭的房里滚出来,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惹恼了转这位受了委屈的祖宗。

        用了上好的、从西洋送来的药膏,景亭的脸恢复得很快。只不过这几天景亭吃足了苦头。她养得娇,太怕苦太怕疼,吃饭都只能喝粥,睡觉也不能侧着睡,疼得每天都流泪,就连见人也见不得。

        到了第三天,景亭的脸终于恢复如初。这三天她吃了不少药,用了不少药膏,也不知道发了多少顿脾气,哭了多少回。

        如今她的脸可算好了,但心里的疤痕还是抹不去。她心中郁闷气结,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景亭坐在妆台前,贵妃正给她梳头。

        景亭虽然生得娇媚可人,身段窈窕,但因她的戾气,总给人刻薄而尖酸的感觉。

        见女儿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贵妃叹了口气,劝她:“掌印太监岂是咱们能惹得起的?若是惹了他,不光是你,我,你皇兄都会受到牵连。宫中人也不是不知道,陆行这个死阉人权势滔天心狠手辣,这次不要你的命,已经是好的了。”

        景亭一听这话,又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哭道:“那凭什么啊?!女儿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母妃,女儿不甘愿!”

        贵妃实在是无可奈何。见女儿受了委屈,她心里也刺疼得很,本以为能把景沅这个贱人给毁掉,却又不知怎么回事,半路杀出一个陆行。

        景亭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说:“母妃,你说景沅是不是和那死太监勾结上了?不然这死太监什么时候这样去帮景沅?该不会是……”

        贵妃太阳穴一跳,皱了皱眉:“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

        景亭将簪子摔在地上,睁大眼惊呼道:“景沅这个贱人,居然不惜和太监做对食!真是不要脸!那可是阉人啊,她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惜现在还没有证据,”贵妃咬牙切齿地说,“这不要脸的小东西,居然去勾一个太监!”

        景亭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朝外头的宫婢道了一声“退下”,又紧紧地关上门。

        走回妆台边,景亭的声音有些颤抖:“若是景沅真的勾了掌印太监陆行,那么送去和亲的就不是她了,恐怕是我。”

        贵妃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一“咯噔”,一时间紧张得攥紧了衣料,屏住了呼吸。

        景亭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让景沅嫁到凉国去。”

        这有有什么办法呢?

        贵妃想来想去,倏然间灵光一闪,在景亭耳边说了几句话。

        景亭有些惊愕:“母妃,真的可以吗?”

        贵妃咬了咬牙,凝声道:“为什么不可以?只要这样干,景沅一定会乖乖出嫁。没有任何办法,她无路可逃。今夜你的父皇会来,母妃按照计划和他说说。”

        景亭点了点头。

        —

        景沅在湫沅宫待了两三天,听说敌国君主催得紧,但陆行一直都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的计划如何。

        景沅非常担心他会反悔,成天坐立不安,就连吃饭也吃不下。

        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立了冬,也是时候燃炭火了。大景京城在北方,冬天天气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冷得人直打颤。

        景沅正在闺房里翻书,窗外冷风阵阵,咬着窗户纸。湫沅宫采光不好,她点了好几盏灯,在灯下翻书看。

        说来也是件怪事。景沅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但内务府该有的东西一点也没少给,也不会给翡翠脸色看,反而有时候会给湫沅宫多添一些东西。

        景沅没再细想,或许是丽嫔在照拂罢?

        殿门被打开了,翡翠穿了夹袄,神色有些不安,进了殿便紧紧关上了门。

        景沅见她来了便起身,见她脸色很不好看,便问:“翡翠,发生什么事情了?内务府不给咱们炭火吗?”

        翡翠轻轻叹了一口气。

        “炭火倒是没少,反而还赏赐了很多东西,一会儿还要有人来搬些瓷瓶物件来咱们湫沅宫。奴婢听见宫中的许多人说您是大景最受宠的公主,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奴婢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估计是装给凉国君主看的。”

        景沅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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