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深不寿2

还有。

        “司水神前后来了三趟，找您讨要一阙煽情的诗，他好借花献佛，趁机俘获那凌霜仙姑的芳心，少君迟迟不回，我只好擅自做主，找了一首打发他走了。”

        我正端着茶水眯着，恍然溢出几滴，“你给了？”

        桃泽：“给了。”

        无邪睁了眼，“你给的哪一首。”

        桃泽：“少君从前锁在匣子里，这些日子又拿出来的那首《春归》”

        “满园春色留不住，最是等闲故人心。”

        我再也忍不住，啧啧感叹：“小桃泽，你这是助纣为虐啊”

        他道：“这首诗，是思念意中人，远在天边，不知相逢几何，煽情是煽情，可若用来追近前的女孩子，那可不妙。”

        我悟出些端倪，打量一番这大白丸子，“你这是为民除害，给你点赞。”

        “对了，那凌霜仙姑脾气如何？”

        “是个面冷心热，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气。”

        “哎好暴力好血腥”我幸灾乐祸。

        他有些飘飘然，“少君从前写这首诗，他”

        无邪恍然睁了眼，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大白丸子说着噤了声，垂了头便去了，走时还不忘拘了个礼。

        我见他脚下生风，身形倒端的很稳，不由得感叹，“桃泽小小年岁，便有如此仪态，无邪兄，到底是你会□□。”

        他道：“桃泽性子急，云英慢吞吞，急躁便会心浮，心浮容易犯错，须得让他沉下心，学着稳重做事，不过现下看，还是破了火候。”

        我道：“也是时候让萝卜学着这些了，咦萝卜呢？”

        我这才发现，院子里不见萝卜，也没有那小绿丸子，平时这两个应该满院子疯玩才对，怪道进门到现在，冷清了许多。八成云英带着他上别处玩了。

        无邪兄在闭目养神，正好眼下再无旁人，我犹犹豫豫，却又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便道：“那首诗是你从前写的，无邪兄，你从前有过意中人呀”

        他忽的睁了眼，许是我眼里的兴奋太过明显，他默了默，然后侧过身，不再搭理我。

        “无邪兄，你生气了？”

        他大抵与那意中人没有一个好结果，所以才有这煽情一作，我真是不该，哪有当着事主的面穷追猛打八卦的，这不是揭人伤疤么？

        “无邪兄，我错了，你别生气，要不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他肩膀抖了抖，侧身更厉害了。

        从前在家时犯了错，惹了阿娘生气，我总会举着狐狸爪，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撒娇卖萌，阿娘心一软，我便没事了。

        我举着爪，鼓着腮帮子，可怜巴巴的哼唧了两声，无邪兄没有动静，是了，他拿背对着我，我只好下了椅，迈着小碎步，挪到他面前，继续卖萌。

        “无邪兄，我真的错了，错错错，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沉默。”

        他瞧了瞧我，容色淡淡，“诗不像诗，词不像词，你念的是什么。”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我见他松了口，便想着更卖力些，将一动身，不慎踩住了裙摆，整个狐扑在无邪兄身上，四目相对，竟有些电光火石，他握着我的腰，我抵着他的肩，这画面甚有些羞耻不知怎的，这般近距离瞧着无邪兄，越瞧越觉得俊，甚俊圆脸滚烫。

        身后有异动。

        我回过头，那小桃泽去而复返，正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锦绣跟在他身后，如遭雷劈，呆滞得更加厉害。

        我赶紧从无邪兄身上爬下来，手忙脚乱的坐回椅上。他倒是稳健过了头，淡定的拿起杯，抿了口茶。我甚有些佩服。

        锦绣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少君，我有事与你说。”

        这话里话外的逐客令，我岂能听不出来。

        见她今日打扮，是用了心的，女为悦己者容，她心仪无邪已久，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又怎会希望外人在旁煞风景。

        我道：“萝卜怎么还不回来，我去找找。”

        桃泽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云英怎么还不回来，我也去找找。”

        无邪将我拽住，“桃泽去就行了。”

        大白丸子不情不愿，慢吞吞挪了几步，索性蹲下身假装鞋上的绳松了。吃瓜与年岁无关。无邪兄大概，想拿我做幌子，打发了锦绣。

        我欠了他人情，总归是要偿还的，便干脆回了椅上，算是配合了他一把。

        那锦绣不悦的瞪了我一眼，“少君，我当真有要事，闲杂人不便在场。”

        无邪正眼也未瞧她，“她总是要知道的，省得麻烦。”

        锦绣呆了呆，恍如又遭一记雷劈。

        我在椅上坐得稳，为显配合无邪兄的诚意，我还拿小拳拳给了他一下，“哎呀，讨厌啦”

        无邪兄手里的茶水漏了几滴

        锦绣什么话也没说，红着眼眶走的。那大白丸子抖了抖，颇有些失望，“居然没打起来”

        这下，我终是坐不住了，“萝卜怎么还不回来，我真的该去找着了。”起身而去。

        桃泽在身后感叹，“少君，她是不是害羞了。”

        我步子一顿，逃得更快了。

        我与这四公主锦绣，说起来并无什么过节，然，东海的行事作风，打先老水主去后，多有诟病之处，我对这一家子委实喜欢不起来。

        本神料不到，那锦绣会在半道上守我。

        她眼眶仍是红红的，只是此刻与我对立，多了丝丝怨毒。凉风四起，她换上笑脸。

        “义妹，你在找什么呢？”

        澜贞从前也这般唤我，后来，她背着我和赤焰睡了。这世上唤我义妹，真心待我的那个，早已尘归尘，土归土。是以，我对这称谓并没什么好回忆，所谓姐妹，大概是用来坑的。

        “你又是在搭什么戏台呢？”我开门见山。我与她的关系，并不是可以坐下来喝茶聊天的地步，倒不如省些事。

        她收了笑容，脸上寒芒四起，大有一种破罐破摔之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挺会勾搭男人，你骗得了少君，骗不了我，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小狐狸精。”

        我搅了搅肩上的辫子，无辜的眨了眨眼，“我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年轻。”

        跟着无邪兄这些天，学了些他的稳健，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突飞猛进。既然她摆明了是来挑事的，那我又何必与她客气。

        锦绣的脸色绿了一重，骂道：“涂山小小，你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摆什么少主的架子，我要你离开少君，再不许到这九重华来。”

        我“扑哧”一声笑了，“就这？”

        她怒极，忽的阴恻恻的勾了勾嘴角，后退几步，在那杏花树旁站定，抬了手往树后捞出一物，明晃晃的天光下，不是萝卜是谁？恍如个木偶般，目光呆滞。

        “你对萝卜做了什么？锦绣，我警告你，若这孩子有个好歹，我涂山狐族定要夷平东海！”

        她似乎很乐意见到我着急的模样，丢下一句话，拔足往南而去。

        她说，“想救他，就跟我来。”

        我一路追去，终于在一处极偏僻的地，锦绣停了下来。四周别说仙迹，连个鸟影也没有，仅一方孤零零的石，布满青苔，隐约可见刻有大字。

        往生池。

        这是圣族用来惩罚犯了罪的仙人的刑场，往生池底通着冥府大门，弱水如千刀万剐，剥去仙身，剔走仙骨，消了神识，断了仙路，剜出魂魄，冥府门启，入六道，受轮回之苦。

        这是极重的罪。圣君仁慈，御下有方，这些年，倒没听说哪位仙人逍遥过了头，活的不耐烦，铁了心要体验往生池一日游。真要说，也只有当年那位叛变了的南水国主，担得起此殊荣。但他躲在玄族母地，逍遥至今。圣族人每每想起，都恨得牙根痒痒。

        我不敢贸然上前去抢，锦绣扣着萝卜的喉咙，险险的站在往生池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你放了萝卜，我答应你，再不上这九重华。”

        从前，我也答应过长姐，一定会待萝卜如珠如宝，拿命来护他。今日，萝卜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如死了，反正也是没脸去见家人的。

        锦绣怔怔的笑，有些走火入魔，“我真的不懂，你一个不检点的狐狸精，带着个野种，少君……少君怎么会喜欢你？”

        “野种就不该留在这世上……”

        她猛的一下，当着我的面，将萝卜推下了往生池。我的目光从始至终紧盯着她的动作，想也没想，跟着跳了下去。

        往生池果然是名不虚传，弱水剔骨剜心的巨痛，恍若万千神兵法器一片一片切割着发肤，相较之下，男人跟别人跑上一百回，都是小儿科。我感觉自己的神识一点点尘封，似乎要被套上一把沉重的铁锁，我素来于修炼之道上不用心，眼下面临困境，竟是一点自救的法门也想不到。其实，这也是徒劳的，没有哪路神仙能逃得过往生池的吞噬，入了这水，前世今生烟消云散，干干净净，余一缕无主魂魄，等待冥府大门的开启。怪道，这里偏僻的如个乱葬岗一般，连个守卫都没有，谁吃饱了事没饭做，跑这来溜达。

        我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沉睡，拔下玉梳，化作魂灯，莹莹清光照亮了黑暗的湖底，古老的法器散出的力量结成罩衣，护着我不被这弱水蚕食。

        我不知道能撑多久，忽然有些想见无邪兄……濒死之际，我第一个想见的，竟是无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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