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深不寿8

凤十一挠着额角，嘿嘿嘿的笑，手里抓着枕头，“赶我走？你可别后悔。”他说着上了榻，风流倜傥的往栏上一倚。

        我瞧着，甚是做作。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啦好啦，我是来告诉你，那龙须针的事，这针是历来水主掌管的，那孙子说前阵子珊瑚宫遭了贼，把这针偷走了丢了针事关重大，他倒没有撒谎，承诺会查个水落石出。”

        “然后呢？”

        “哪知这孙子昨儿个变了卦，话里话外竟想把脏水往本神头上泼，那针落在我手里，他那儿又遭了贼，便是到了圣君跟前，也能把自己撇干净。”

        “你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这孙子如此不给你面子，就不怕你暗中给他穿小鞋？”

        “我是这样的人么？”凤十一说得大气凛然。

        我呵呵一笑，不是，你从来就不是个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此看来，那孙子是想保下那小贼了那贼偷了针，又以东海仙姑的身份迷惑了太后，取你的性命她是谁，你我心知肚明，只可惜没证据。”

        凤十一幽幽一叹，“原是想来和无邪商量一下，啧美人在怀，看来他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我不耐烦的打断，“针呢？”

        “在我这儿。”他从袖子里拈出那枚龙须针，“那孙子威胁我把针还给他，想来个死不认账。”

        “我只好告诉他实情，说你随着无邪少君下凡借魄，如今中了此针，危在旦夕，半死不活，须得找出这施咒的真凶，七日之内把针取出，你才能死里逃生横竖我又没有拿出过那龙须针。”

        “干得漂亮。”我赞道，“你是早就猜到东海会耍无赖，所以藏了一手？”

        “不是，这针我那天忘带了。”

        我拈起针，神色不善。

        凤十一：“你打算怎么办？让老先知出面，圣君定会彻查，没证据也能找出证据。”

        我道：“涂山做事，要什么证据，你们圣族规矩多，迂迂腐腐，一点儿也不痛快。”

        涂山的行事作风，他不会不知道，阿笙烧他府邸的事，想必历历在目。那位东海仙姑巴不得我死，凤十一那番“实话”传到她耳里，她定会再来，瞧瞧自己的得意之作。我把针收进袖子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俩心照不宣。

        窗外月色渐朗，凤十一突然靠了过来，眼梢勾起一抹做作的笑，“今晚要不要我留下，抚慰你那颗受伤的心灵。”

        “咳。”

        无邪兄凭空出现在屋子里，瞧着十分疲惫，他望着凤十一，神色不善，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凤十一赶紧下了榻，正了衣襟，“你这么快完事了？”

        无邪兄沉着脸，颇有些阴云密布。凤十一打着颤，“别误会，我跟狐狸崽闹着玩呢。”

        “滚”无邪兄言简意赅。

        “好哒。”凤十一很识趣的滚了。

        阿娘曾说，世上的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没有谁能做到真心大度。尤其在情爱二字，不论男女，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我与无邪兄之间，于情爱二字，犹如隔着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我深知自己心意，他跳往生池救我，我又如何不知他的心意。只是他从未对我说过欢喜一词。

        今晚，他又去了那美人宫里，大半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我不知自己有没有资格与他吵上一架，只好不理他，独自生闷气。

        无邪兄到底是无邪兄，这场气并未持续多久。因着，他带回来一幅画像，是那先王祖宗的。我这才知，那位美人的祖上，与那先王颇有些渊源。

        “无邪兄，你牺牲色相，弄回这画，这种事我也可以牺牲的。”

        他倒茶的手顿了顿，揉起了额角。

        殿外有窃窃私语声，我耳朵动了动，猫比不上狐狸七窍灵通，却也听了个大概。

        “你们说这王上在想什么太后精挑细选培养的美人，倾国倾城，今晚好容易王上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那美人收拾了一晚上字画，王上挑了幅便走了，连她手指头都没碰，可怜那美人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邪兄铺开了画，“以后少和凤十一来往。”

        他说这话时，颇有些沉冤昭雪的意味。我跳上他膝，搭着爪子看画，心里的别扭烟消云散。

        我对着通明的烛火，瞅着那画像，这是那美人祖上，当年的王后娘娘，用情至深，偷偷藏起来的一幅，这么多年几经辗转，这画又旧又破，画中人依稀可见轮廓。

        我苦恼的不行，“无邪兄，你觉得他长得像萝卜么？”

        无邪兄放下书，默了默。

        我改口道:“你觉得萝卜长得像他么？”

        他不答，突然伸手点在我额头，那莲花印记上，道了句，“小小，你吃味的样子，我很欢喜。”

        不知猫脸红是什么模样，我假装去看那画。

        无邪兄也不拆穿，瞅了瞅，拿了笔，将我抱到一边，开始修补画像。我趴在桌上，看他认真的模样，俊，甚俊。

        他画着画着，突然浑身一怔，目光定定，神情极是不自然。

        我唤了他几声，好久他才反应过来。我凑上前，“画好了么，我看看。”

        他放下笔，不慎碰翻了茶水，将好泼在那画上，我吓出了猫叫，他已将画救了起来，却是已面目全非。线索便这般断了。

        无邪兄默默的瞧着那画，一言不发，整个人陷在阴影里，极沉闷的模样。

        我怕他自责内疚毁了画，便蹭了蹭他的手背，“无邪兄，你没烫着吧。”

        “你这模样，好似那负心人与你有关系似的。”

        他陡然僵了僵，连笔也拿不稳了。

        我赶紧道：“都怪我没用，不然，我们明天出宫去，把市集上有趣的小玩意儿买一些，带给萝卜吧。”

        他抬眸，目光灼灼，“小小，你的夙愿会达成的，给我点时间。”

        我有些听不大懂，大概，他是想着再帮我去找画像，便点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这大抵是我与无邪兄第一个约定，无关那山盟海誓，你侬我侬，无关那国破山河，尔虞我诈。仅仅是，他想完成我的一个夙愿。

        那日替我挡劫的小宫女，唤小柔，是容美人贴身的心腹。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寻了个由头，给她安了个不敬太后的罪，背着无邪兄把她弄回了冷宫。自她主子去后，她天天哭夜夜嚎，哭得那老嬷嬷心烦，把她赶了出来，我见她可怜，便让无邪兄假公济私，赦免了她的罪，把她调来了御前，给我当坐垫。不用再如从前那般朝打夕骂，苦哈哈的熬日子。

        这晚，无邪兄在作画，冷不丁提及那桩冤案的进展。我哈欠正起劲，闻之，来了精神。

        大理寺没日没夜的辛苦终于有了收获，容美人的母家是以谋反罪下的大狱，且搜出了通敌叛国的书信，以及黄袍一件。那位少卿掌握铁证，书信与黄袍实乃构陷，这家子是清白的。只是目前洗刷冤屈尚可，幕后真凶仍逍遥法外。

        少卿心里有谱，放眼朝中有胆子构陷重臣的，除了君王的弟弟，太后的亲儿子，还有谁。无邪兄以其人之法，炮制了一封，王弟收买容家下人偷放书信，栽赃污蔑的信。呈到了太后跟前，有心诈她。承诺，只要太后同意赦免容家，便不把这信公之于众，这事也不再追究。

        “为了儿子的名声，太后已经同意了。”无邪兄道：“大理寺已经派了人去，容家全族半月后便可回来，官复原职，以后的日子凭他们自己了。”

        容美人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我叹了叹，“辛苦这么多天，白忙活一场，都怪那凤十一。”

        无邪兄：“你怎知是白忙活，替容家洗冤，也是君王的意思。”

        我盯着他左看右看，“那你是不是可以取命魂了。”

        他笑了笑，“时候未到。”

        无邪兄卖了个关子。

        说话说一半，真叫人难受，我欲刨根问底，外头刮起一阵怪风，吹开了窗，月色惨白，树影婆娑甚有些诡魅。

        我急吼吼跳下桌，使了个遁身法，遁到了床上，往被窝里一钻，现了真身，有气无力的躺平，半死不活的模样。无邪兄紧随而来，极为配合的作出伤心断肠，悲痛欲绝之态。

        “小小你醒一醒”

        捻出一缕神识，见窗外白光扑来，打在无邪兄身上，他皱了皱眉，配合的倒在床边。两团灰烟一前一后落在床前，渐渐显出了轮廓。

        我赶紧收回神识。

        四周落针可闻。

        “涂山小小，你也有今天。”

        这是锦绣的声音。算算日子，今儿个正好是最后一晚。

        “四妹妹，你做什么，她好歹是涂山的少主。”

        澜贞？她也来了。

        锦绣冷哼一声，“你装什么装，那龙须针可是你偷的，你想借刀杀人，我成全你，这不是很好么。”

        原来这东海仙姑竟有两个，一个专门递刀子，一个负责取命。

        “你只说想吓吓她，给自己出口气，可没说要她命，再说四妹妹，你就是杀了她，少君也不会喜欢你的。”

        “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锦绣怒不可遏。

        我多少有些清楚澜贞的手段，口腹蜜剑四字最适合她不过，心里拿定了主意，面上的话好听，却最能挑起锦绣心里的火，借刀杀人，她还是那个端庄贤良的长公主。

        “澜贞，你要帮忙就赶紧动手，要是假惺惺的，趁早走人，你不是恨透她了么，当初你主动献身，以为能抓住那火神郎的心，没想到人家对这小狐狸精念念不忘，对你爱答不理，你帮了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说出去便是。”

        “四妹妹，你误会了，咱们是一家子，我自然是向着你的，我的意思是，要做就要做得干净。”

        澜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下也不再装好人了，话语里透出丝丝怨毒。我神识清明，虽未睁眼，却能感知到，她俩在施法催动咒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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