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墙壁爆开几条裂缝，绿棕色的木门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多树藤爬山虎一类密密麻麻的包住了建筑，三人站在那，顺着绿色往后看。

        他们当年上课的教学楼和老教师楼隔了一片小树林，因为教学楼是木质房梁，起火后迅速蔓延，救援不及时，烧的不能看了，校方做了一些清理遮蔽，又重新在学校最远的一角搭建了新的教学楼。而教师楼烧的不厉害，粉刷后则继续使用。

        那些白漆的剥落，露出了火燎留下的黑色影子。

        “说实话，大家都太坚强了吧。”汪斌想往韩笑的胸口上捶，手还没碰到呢，心有余悸的摸摸他的胸，这是个吃豆腐的动作，但是放在韩笑的身上，就不是了。

        汪斌眼睛朝左下看，嘴里说：“尤其是你啊，胸前面划了那么大的口子。”

        韩笑很勉强的笑了，他最不喜欢汪斌的一点，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坚强又能怎么办，他那时候包括现在，少一点点的意志，今年大家就只能给他烧纸了。

        “你啊。”班长失语。

        “嗨，我说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来的。”

        “我还不知道你吗？”韩笑握拳，轻轻打了一下汪斌的胸口。

        班长离他们有一臂的距离，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写下来，他做了好多的事情，引发了巨大的蝴蝶效应，可就算他做了这么多，也没有改变他们的命运，上天会自己矫正它，不惜耗费更大的代价。那一天的斧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大火，迟到而已，他们没碰上罢了。

        班长的视线一直放在远方，他在这里浪费了8年，也没有换来一个想要的结果，所以再一次发生危险过后，他转学了。他快乐的告诉全班人，危险解除了，所以他要离开了。

        他们这一趟走了一个钟头，回来继续睡觉，班长昨晚服下的安眠药这会慢慢起作用了，他又回到了笔记本的过去。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最近的惩罚活动都是班花组织的，纯香她还找体育委员拿了班上的体测表，有男同学嘀咕她能不能不要搞事情了，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

        【赵老师笑着打开讲义，照惯例先给大家复习上一课的内容。

        后方角落空着，音最近经常缺席他的课，赵老师想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师，这题你帮我看看。”一个面生的小女生睁眼看他。

        乐丫拿笔戳纯香，问：“纯香，你最近怎么都不找赵老师了？”她看着外面天气有些闷火。

        “我干什么了，莫名其妙。”纯香白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翻着表格。

        “啧。”

        她翻到一页，手停下来了。

        “她居然——”

        “怎么了？”乐丫也凑过来，她们俩头凑一起，动静不小。

        “哇，你都167了，吃什么长大的啊。”乐丫羡慕的拍拍纯香的肩膀。

        “这是关键吗？喏，你看看这里几个人的身高。”乐丫顺着手指，看过去。

        音161，胖牛161，夏繁161，她们班怎么可能只有三个161高的人啊。

        “你是不是还在惦记那件事啊，要我说，你这样真的没意思了。”

        “我就是看看怎么了。”

        班花合上名册，扔给了体委，她趴在课桌上，下课也没起来。

        音被锁在厕所里，大概响了五次铃声，才被路过的保洁大姐救了出来。

        “谢谢。”音感激的笑笑。

        “唉，你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大姐看门上面挂了个维修中的牌子，知道不是她自己挂的。

        加上这小半年里，她已经在这边好几个厕所“偶遇”音了，所以才碰运气看看是不是又被关了。

        音笑不出来，她在黑漆漆的环境单独呆着，而且久到她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外面的天空还是那么明朗，好像那个人的笑容。

        “纯香。”她想起始作俑者，那个把她关起来的女孩子。真的好过分啊，她慢吞吞的走回了教室。

        这节课是体育课，那么大家应该都不在教室里，音走过一班，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这首诗是唐代诗人……”男人黑色的头发乖顺又蓬松，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他的薄唇上下贴合，讲出来的内容令她沉迷。

        音需要踮脚才能看到小窗里的赵老师，整整一节课的时间，音就这么站着，躲在一班门后，看了一节课。

        赵老师发现了吗？他当然发现了，他转身掩饰他的惊讶，转回来已经恢复了平静。隔壁闹哄哄的去上体育课了，想来音也没地方去吧。

        临到下课，赵老师发现音不见了，也悄悄松了口气，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听课人员了。

        “小赵啊，你准备什么时候回m市的？”坐在他隔壁的苏老师问他。

        “大概还有十个月。”

        “哦，那正好陪这些学生毕业啊，是不是？”六班班主任也说话了。

        “对啊。”赵老师点点头，他来c县都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也感慨了一句：“说真的，我都没想到自己坚持下来了。”

        苏老师好奇问他，“怎么没想到了？”

        “哈哈，没什么啦，我等下还有课，先过去了哦。”赵老师挠挠头，对着苏老师和各位老师笑笑，抱上教案往外走。

        六班班主任摸摸下巴，八卦的看着二班班主任：“我听说，这小赵，好像是个富二代吧。也是个教二代。”

        “哟，老丁知不知道？”三班班主任也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老班自然什么都不说，但他知道赵老师随手丢在桌子上的手表，那个够买他家半套房子了，所以啊，还是少说话的好。】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女朋友///

        今天审查人员要来了，万万没想到，里面还有赵老师的事儿。

        【“赵老师，来一下。”老班面带不虞，很是严肃的把叫出来。

        “这节课先自习，你安排下吧。”赵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不问原因，对班长说了几句，就跟着出去了，他今儿上课很不在状态，和平时风趣幽默的他完全不同。

        大家相互交流着信息，有人说是因为升星的事，今天上面来人审查了，所以老师们都要求穿的特别正式，尤其看老班脖子上居然系了个深紫的蝴蝶结，皮鞋也擦得锃亮，看着感觉年轻了好多岁。

        为了这件事，学校全体师生已经筹备了许久许久，这次升星已经是板上钉钉，现在只不过是再走个流程，他们班这几天还会有不少老师来旁听。

        但这也不是让老师上课时候离开的理由呀，同学们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韩笑倒是敏锐地感觉到赵老师包括老班都有什么心事，他招呼来隔壁班的小灵通，问了点情况，涉及到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儿，他脸色一下子青了。

        原来这次审查本来是不用来这么多人的。

        对着其他人，小灵通隐去了一些秘密，只说了一些浮于表面的消息，这次随行人员里居然还有赵老师的未婚妻。

        啪嗒，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班花的书直接砸在了地上，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那里，全无灵动的神色。

        前面的同学被声音惊醒，二丫拍拍他头，转过身子看着纯香，一眨眼的功夫，班花的眼眶就红彤彤的，她弯腰捡起书本，还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手重重的拍打着本子上的灰尘。

        同学们四处张望，突然就不说话了，教室里只听得见沙沙的写字声。

        音偷偷放下被握得变形的钢笔，她刚刚脑子里嗡嗡的，现在还回响着，她也说不上自己怎么了，听到赵老师有未婚妻的时候，她好难过呀，比被同学们欺负还难过。

        这种认知，像极了被捕蝇草甜腻的香味引诱的昆虫，让她有些害怕却忍不住想去探索，去深入。

        二丫勾住班花，轻轻的拥著她，小灵通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们，片刻他好像又懂了一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骗人的吧？”

        班花终于开口了，闷着声音，眼眶红红的，像极了胭脂花。

        “这，我骗你做什么，哎哎哎，你别哭！你别哭！说不定是我理解错了。”

        小灵通一急，他本来也是为了掩盖一些其他的消息，说了这个相对劲爆的:“我也是昨天听我爸妈聊天说的，赵老师家在帝都很有名望，他家里人趁他这些日子不在，给他定了个未婚妻，准备带过来先见个面。”

        “还说，还说如果这个姑娘不行就再换一个。”

        “总之，就是要把赵老师这件事确定下来。”

        字字句句撒在心上，像盐，像血。

        “纯香，你注意过吗，赵老师一件外套能抵你妈半年工资，他家里一定很有钱，也只会找一个同样家庭的女人。”

        说这话的是乐丫，她一开始就看的明明白白，班花仗着自己好看，想来场禁忌的师生恋，可赵老师完全没这个心思，他可能只觉得这是乡镇学校里一个比较好看的小女孩，既然这件事不可能成，她也不怕直接点破，让班花早点放弃的好。

        “哇——”纯香听了大哭起来，她恨恨地脸埋在乐丫怀里，不一会儿，二丫就感觉胸前凉飕飕的，一看湿了一大片。

        全班陷入谜一样的沉默，这件事情他们头次知晓，以前没有经历过，之前那个变态没有来当他们老师了，赵老师是全新的一个。

        韩笑这两天经常挠脖子，脸上满满不耐烦，他扯开扣子想松松衣领，却直接扯掉了最上面的扣子。

        他一早就有种浑身好像火燎的感觉，燥热的不得了，如果面前有一个大水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跳进去。

        班花带哭腔的声音让他的内心更加烦躁。

        “那个女人，是赵老师爷爷带过来相亲的女人啦！”小灵通带着新的消息又回来了，他也学乐丫搂着纯香的肩膀，但纯香直接甩开了。

        小灵通转回去继续和汪斌说话了。

        有个陌生老师叫音一会儿去办公室，说班主任找她有事。

        班上同学嘘声一片，但碍于陌生人的不明，反而自嗨起来。

        纯香神色恍惚，在想什么，她突然走到了音的桌子前面。

        音正在埋头写作业，感觉到桌子被踢了几下，她想要装作不知道，但力度越来越大，她缩了缩脖子，抬起头。

        纯香正冷冷的抱着胳膊看着她，她看见了音闪躲的表情，她说了，“我等等要跟着你进办公室，老师问起来，你就说你害怕就好了。”

        班花连借口都帮音找好了，她催促音赶紧去办公室，用俩根指头捻着音的衣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但事实上，前面那个更加害怕。

        “走呀，你走起来呀！”纯香小声的冲着音喊，发出的都是气儿音。

        “我我我，已经很快了。”音抬起一点点头，斟酌了一下，十分谨慎的说。

        她紧张了，她抬头看见渐渐开败的紫藤花，内心却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学期将至尾声，离去的还是要离去了。

        突然感觉有点冷了，她习惯性的抬起头，远处天空好似染上了一片浓厚的灰色，向着太阳伸出了攀岩的触手，只待找着一个小孔，就立马占据其中。

        “扣扣——”她敲了敲门，清清嗓子，嗡声说:“报告——”

        “哟，音同学来了啊。”有个老爷子和蔼的朝她招手。

        “您好。”

        “老师好。”

        好多人刷刷的盯着音，平时最温和的生物老师，也用狼一样的眼光，注视着音。

        音浑身不自在，她感觉她再踏一步，都会置身深渊中，让她毛骨悚然。

        音忍不住晃了晃身子，正正好把纯香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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