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信

夜色弥漫，圆月高悬，已至子夜时分。

        展昭已经躺下许久，却一直未能入睡，脑海回想着叶唯说的话。

        包大人最终判了刘余秋后问斩，想到叶唯在公堂上露出的复杂神情，展昭担心他可怜刘余。

        刘余经历确实凄惨，之前所杀又都是有过之人，如果不是他间接害死了那三个孩子，数罪并罚，包大人都未必会判他死罪，叶唯一个新人会被其影响也是正常。

        可有时候对凶手的怜悯会影响人对案情的判断，展昭看好叶唯，便不想他走弯路，所以退堂后特意找机会试探他的想法。

        叶唯给展昭的回答是：他的确觉得刘余可怜，但更觉得可惜。

        “他为了报仇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张福、黄易，后面又轻而易举抓住那三个孩子，不被任何人发现，所作所为虽然触犯了律法，可这样的心机谋算已是强过许多人，倘若他没有年幼断腿，丧母，有机会做个好人，或许有机会堂堂正正的为民除害，而不是犯下大错，只能在牢里等死。”

        这话说的也没错，可展昭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因为叶唯的表现太过沉着冷静。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开始回忆起和叶唯一起查案时的种种的细节。

        想到他不让自己直接找上刘余，而是跟踪，想到他守在刘余家门外时说的话，还有他看见三个孩子尸体时的反应。

        渐渐的，展昭开始意识到，或许叶唯在见过陆枫后猜到那三个孩子可能会死，他甚至算准了刘余的行为！

        第一次遇到这种案子就对凶手有如此精准的判断，经常研究刑狱断案类的书籍真的能达到这种效果吗？展昭不确定。

        他翻了个身，准备好好睡觉。

        现在多想无用，反正包大人今晚提过，日后会派叶唯随自己外出办案，到时他有的是时间了解这个人。

        第二日一早，身着蓝衣便装，玉树临风的展昭再次来到东街的小巷。

        展昭之前去外地办案走了十日，一回来又忙案子，没顾得上休息，现在案子结了，包大人体恤特意让展昭休沐一日。

        刚好展昭一直惦记着东街的陆枫，这孩子和他婆婆日子过得艰难，上次来是在查案所以没有多说什么，今日既然无事，展昭就想来看看，顺便留些银子助他们祖孙二人度日。

        一路走至陆枫家，展昭正准备敲门，却发现大门紧锁，陆枫和他婆婆都不在家。

        展昭脸色一变，陆枫不在家中还算正常，可陆枫的婆婆腿脚不好，床都下不了，能去哪？

        难道是遇上了什么变故？一时间展昭脑海中闪过种种猜测。

        刚巧旁边的房子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展昭便走上前去，向那个中年男人问起陆枫的下落。

        “你找陆枫那小子呀！”中年男人爽朗一笑：“那可来晚了，他昨天就被接走了。”

        “接走？被谁接走？”展昭忙问道。

        “就是珍宝斋的掌柜的，昨天珍宝斋的人来他们家了，说是他们掌柜的觉着陆枫机灵想带回去好好培养。”

        “多好的事啊，就这那小子一开始还不愿意呢，后来听人家说可以把他婆婆一起带着，还会出钱给他婆婆治腿，才跟人走了。”

        “你要是找他要去珍宝斋喽。”

        “珍宝斋？”展昭一怔，回过神后对那个中年男人说了句：“多谢。”

        那个中年男人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不用。”然后就离开了。

        展昭想着中年男人说的话，他就算再不理俗事也知道珍宝斋是汴京最大最有名的首饰铺，很受京中女眷追捧。

        在叶唯来开封府之前，公孙先生曾说过这珍宝斋是叶家的产业，那么派人接走陆枫祖孙俩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原来叶唯也把陆枫的难处看在眼里，还想办法帮助他们，而且相较于自己准备直接给钱，叶唯选择了一个更好的方式。

        展昭又看了一眼紧锁的大门，低下头笑了笑，然后大步离开了。

        雅致的庭院中有一片荷花池，池中荷花只零散的开了几朵，更多的是还未开放和冒出不久的花骨朵，片片荷叶漂浮在清澈的池水上，有如翠玉，碧绿清亮，池中还养着些许鲫鱼，色彩鲜艳，个个游得飞快。

        荷花池边的躺椅上躺着一个面容绝美的红裙少女，少女在阳光的沐浴中闭着眼睛，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放在身前，身子随着摇椅一摇一摇的，潇洒又惬意。

        叶唯现在是在叶家在京城的宅院里，平日这里都是一叶在住。

        一叶是被原身父亲叶牧之收养的孤儿，少时曾送去相识的武林世家习武，接回来后叶牧之在外经商时都会带着他，算得上是从小培养。

        因为一叶能力出众，忠诚度又高，叶牧之就让他负责督查叶家各地的产业。原身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也听叶牧之经常提起，知道他很受父亲器重。

        直到一年前叶牧之病逝，原身在处理后事时匆匆见过一叶一面，但因为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未多做关注，只知道他是个长相俊雅，气质冷淡的年轻人。

        后来就是原身要来开封府，原身的叔叔叶云逢拦不住，只好给她找了门路，又叫了一叶回来陪同叶唯一起来京城，并接手叶家在京城的生意。

        一叶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为了保护她身份不泄露，特意把这里分为内院和外院，叶唯回来时内院只有一叶和她可以进，其他下人只能在她不在时进来打扫。所以一放假叶唯就会过来，在这里她更放松。

        现在没人打扰，她可以优哉游哉的晒太阳，享受难得悠闲时光，叶唯很满意。

        可惜她还没享受多久，一叶就找来了。

        “小姐，外面来了个人，想要见你。”

        “要见我？”叶唯猛地睁开眼睛，有些惊讶：“谁？”

        “来人自称是安居楼的人。”一叶面无表情地从袖口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叶唯：“还带了这个，说你看后一切便知。”

        安居楼？是自己留下的那句诗有回信了？

        叶唯是执行任务时被炸死的，当时好友林致也在身边，叶唯在发现自己穿越后还想过林致会不会也有一番奇遇，然后就在来京城的路上听说了安居楼。

        据说安居楼的老板立了规矩，谁能对出‘春眠不觉晓’真正的下一句，可得黄金百两。

        当时叶唯一听就感觉不对，原身也是读过书的，这个时空根本没有出现过孟浩然这个诗人，也没有春晓这首诗，那这句话是哪里来的？

        叶唯怀疑出题人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而立这个规矩就是为了寻人，她抱着一丝期望在安居楼留了下一句诗和只有她和林致知道的暗号，希望能有回音。

        现在回音来了，叶唯有些激动，赶紧坐起身接过信封，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她飞快扫过纸上的内容，然后将纸扣住，急忙朝一叶问道：“人在哪里？”

        “在前厅。”

        叶唯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小姐。”一叶拦住她道：“还是先换衣服吧。”

        叶唯看了看身上的女装，只能无奈的先去换衣服了。

        等换好衣服和一叶来到前厅，叶唯见到了他说的人，那人身穿黑色锦衣，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面容俊朗。

        “少爷，就是此人。”

        那人听到一叶的话，视线便落在叶唯身上，上前抱拳说道：“在下林英，奉命我家主子之命前来，带叶公子前去一叙。”

        “我知道，她信上说了，我跟你走。”

        “少爷？”没想到叶唯直接就答应跟此人离开，一叶少有的诧异，不过他没有反驳，只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不用了。”叶唯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她知道一叶是担心自己，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心里有数。”

        刚才那封信一看就是出自林致之手，这个叫林英的人也是她派来的，叶唯很放心，况且她与林致见面也不方便带一叶。

        见她心意已决，一叶只好应了一声：“是。”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因为低了头，所以叶唯没看到一叶眼中闪过的一抹冷光。

        一叶把两人送到门口，然后看着叶唯和林英离开，等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一叶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右手轻轻摩擦了两下袖口中的信封。

        “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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