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贵妃不作妖
衣衫褴褛的乞儿扣响了大皇子府的后门。
打开门扉的小厮，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丝毫人影，摇摇头就要关上门去：“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蹲在台阶上瘦小的可怜的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见状扯扯他的下袍：“爷！有人让小的给府上的大人送个东西！”
小厮接过带着隐秘燕纹的蜡丸，神情一凛，从荷包中摸出一角碎银抛到乞儿的手中。
乞丐双手合十，喜笑颜开的谢道：“多谢大爷赏赐！”
话音未落，朱红色的大门已经重重合上！
贵儿初次被分为后门小厮，内心还愤愤不平，特意去酒仙居提了二两梨花白，孝敬了做外院管事的干爹，老头子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这是府中最重要的差事，要不是看他口风紧，这样的好事落不到他的头上。
贵儿想到这里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三分，往往这种带有燕形标志的信笺，主子格外的看重。
时间久了他也就明白，越是包装奇怪，莫名其妙的物件，愈发意味着，其中蕴含的不足以外人道的消息，就越发的紧急。
今日天气阴云密布，他脚下不停，一路狂奔至主子的书房，鬓边已隐有汗意！
他抬眼望去，往日一向在主子爷书房伺候的书棋，今日竟然板正的立在书房门口，以往照例守在门口的几位侍卫大哥反而在丈许开外。
贵儿还要向前，没想到书大爷突然止住了他的动作：“着急忙慌的，没规矩！”
“是是是！书爷教训的是，奴才也是着急，怕耽误了主子的正事！”贵儿掏出怀中的蜡丸，卑躬屈膝的双手奉上。
书棋把他手中的东西拢入袖中：“好好回去当你的差！”
把人打发了之后，书棋站在门口轻轻的敲击两下：殿下？”
“进来！”
书棋垂首不动声色的观察室内，屋内空空如也，方才的那人想必应已经离去！
齐烨有些疲惫的按按鼻梁两侧的晴明穴，问道：“方才是谁在外边说话？”
“回殿下，是后门的贵儿，奴才没让他靠近书房。”书棋把袖中的东西，交给主子，躬退至一侧。
齐烨看一眼蜡丸，左眼皮突然跳个不停。
想到昨夜羌族人的伏击未果，还白白浪费了一个他那好二弟府中的钉子，下次再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煮熟的鸭子竟然被人半路劫跑了。
这群不中用的东西，竟然还敢上门邀功。
齐烨黑黢黢的目光里风暴汇集，罕见的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这步，如今骑虎难下，颇有种引狼驱虎，悔之已晚的懊恼。
喝上一口茶水，捏碎手中的蜡丸，那不过指头大小的纸条上，每一个大字他都格外的熟悉，却又重于千斤，压的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齐烨踹开凳子，有点口干舌燥，嗓音沙哑的说道：“备车，入宫！”
他的右手微微颤抖，心中最不愿意接受的情形怕已经成为现实！
心脏更是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炙烤，闷痛却无处躲藏！
书棋嘴角嗫嚅，瞥见主子的神色却是大气不敢喘，一路小跑着跟在主子的身后，冷汗津津。
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去后院轻皇子妃和两位小主子一起随我入宫，要快！”大皇子语速极快，双目带着失焦的茫然！
“是！”
书棋一路跑的脚踝骨转筋，气喘吁吁的推开想要进门传话的侍女，闯进大皇子妃的院门，扶着膝盖大口的喘气说道：“王妃，殿下让您带着两位皇孙一同随殿下入宫！”
程王妃与身边的奶嬷嬷对视一眼，目光迷惑：“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妃可快点吧！殿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书棋催促道。
看他顾左右而言其他，程兰芳心中恼意更甚，不过是一个奴才就敢这样怠慢她。
一双儿女双双染了风寒，作为父亲的不说登门安慰，反倒跑到宫中勾引庶母，如今宫中出了事端，反要她带着一双儿女去做挡箭牌，休想！
不得不说，程兰芳把枕边人的心思猜了个十乘十。
“两位小主子得了风寒，不便见风，你且等着，我去嘱咐一番！”程兰芳理理衣襟，走向内室。
书棋闻言跺跺脚，像火烧了屁股一样窜出院门。
曹嬷嬷上前为她披上大氅，拍拍她的手：“王妃去吧！两位主子老奴会小心看护，绝不会让那群贱人钻了空子！”
程兰芳还想说什么，就被奶嬷嬷止住了话头：“小姐，这时候不是斗气的时候，万一殿下有什么大事？耽搁了岂不麻烦！”
曹嬷嬷虽不明白这两位主子到底是因为何事闹了矛盾，但是，姑娘既然已经嫁入皇家，夫妻之间，该低头的时候就要柔顺，一直这样相看两相厌，岂不是让后院的莺莺燕燕钻了空子。
婚前的许诺纵有失约，但是这样一直紧抓着不放，僵持着，空耗着，亦了无益处。
情爱一世，都是虚妄！
好姑娘，勇敢的向前看！
程兰芳脚下不停，一路上她想来很多，那些支撑自己的美梦，一个个亲手被自己戳破的滋味，不亚于凌迟，她这样冷酷的警醒自己，不要沉迷，要清醒，要理智。
远远看着院门打着响鼻的白马，以及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书棋，程兰芳加快脚步，登上马车。
看她上来，马车上的人掀掀眼帘，心中择人欲噬的恶兽，咆哮着就要冲出胸腔。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温和的问道：“两个孩子呢？”
程兰芳垂下眼睑，没有看他，心内讥讽一笑，她到底还在期待谢什么：“两个孩子高热未退，太医嘱咐不可见风，臣妾就让他们留在府中静养。”
“这样啊？！”怎么偏偏不巧，这时候反而生病了。
“是啊！臣妾想着殿下事务繁忙，就没有让人叨扰！”程兰芳牵牵唇角，目光投向窗外。
曾几何时！吸引她所有目光的人，现在但凡是看上一眼，就觉得莫名的恶心！
马车里的两人一时陷入僵持，良久之后，对面的人，长叹一声，说不尽的伤感颓废。
“兰儿，你可是在怨我？”
“臣妾不敢！”
齐烨探身握住她放在膝头的柔荑，目光猩红：“是不敢，而不是不怨,是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当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程兰芳眉头紧颦，用力想要抽出被握住的双手，却不得其法。
齐烨伏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兰儿，你不能这般对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理解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我有什么错？”
程兰芳阖上双目，任由他发疯：‘太子已立，皇上的心思已经直白到这个程度，你还在痴心妄想，现在竟然说自己没错。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你当真没错吗？’
马车一路不停，到了宫门外，肩上的人抬起头来，目光哀恸：“兰儿，替我去看看母妃，帮帮我，好不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程兰芳沉默的点点头，敛衣下车。
宫中的路他走过千遍万遍，看着远处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望着这巍峨的皇城，他第一次有了胆怯的意味。
御书房今日格外的安静，只是守在殿门口的吉昌今日略显狼狈，面上一个过于明显的手掌印，让人忽视不得。
见到他来，对方的目光显然一怔，遽尔又恢复了平静。
“拜见殿下！”
“父皇此刻可有空召见与我？”齐烨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敢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吉昌不动正色的回道：“殿下稍等片刻！”
人已经进殿，齐烨盯着脚上的蟒纹，目光幽深！
那蟒身上金线针黹的鳞片，刺的他眼睛生疼。
吉昌的声音突然传来，却又像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他浑浑噩噩的随着对方的脚步来到殿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桌案旁的靖安帝，正在摹绘江南烟雨盛景，手下一顿，瞬间墨色氤氲，采莲女巧笑倩兮的容颜被覆盖殆尽！
靖安帝抬眼望他，目光深邃：“烨儿这是做什么？”
“求父皇开恩，饶了母妃这一遭，儿臣自愿发配东海，护我大晋东隅，此生不入盛京！”齐烨的头‘咚咚’的磕在地上，额头顷刻间便是一片通红。
“奥，看来父皇这个君父在你眼中也不算什么？宁愿你我父子相隔千里也要为一个罪妃求情！”靖安帝走到他的面前，目光沉沉的说道。
看他嗫嚅这嘴巴，面色煞白，嘴唇颤抖还要辩驳。
复又开口问道：“朕且问你，昨日太子重伤，可是你指使人所为？”
齐烨紧紧的攥住拳头，他咬住舌尖，口中血气弥漫：“是！”
靖安帝窝心用尽全力踹他一脚，转身背对着他，目光沉痛的接着问道：“那城中的羌族人也是你引来的！？”
“不是！”齐烨任由唇边的血迹滴落，斩钉截铁的回道。
他可以承认自己的野心，剖白自己作为皇子对皇位明晃晃的渴求，但是绝对不能有与异族勾结的污点。不然他在父皇心目中才真的是一败涂地。
他声音凄厉的喊道：“父皇，儿臣错了，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羌族人狼子野心，我大晋人人诛之，儿臣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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