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塔的风雨聚汇

顾今诚一行人很快发现救命女孩是在一个五层楼高的木塔上。

        那儿原本是一个废弃的瞭望塔，比周围低矮的建筑高出许多，在风雨的捶打下飘飘欲坠。

        因为这是一个相对不错的视觉高位，占据最佳视野，所以被列为重点排查位置。

        搜寻的人远远发现她的时候，她衣决飘飘，发丝飞扬，简直就像在渡劫修仙。

        加上这风雨交加雷电齐鸣的自然景象，真的让人想当暂住肉体凡胎的龙王一样跪拜。

        狭窄瘦高的木架子，就像一个长衣飘飘的阿飘，牵着木偶线的手就是无形的气流。

        背景嘛，则像上了年代的露天电影的幕布，被大风吹得抖动起一道道波浪，鼓起，瘪下去，又鼓起，再瘪下去……

        属下借助高清望远镜确认了这就是他们同时在找的救命女孩，禀告顾今诚。

        顾今诚立即带着一众人和工具，冒着瓢泼大雨，赶了过来。

        他们聚集在木塔下，就像朽木在春雨后催生的一团小小蘑菇。

        木塔在风雨的摧残下剧烈地颤抖呻吟，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力排众议，顾今诚换下了锃亮的路过淤泥而不染的皮鞋，换上了登山鞋，亲自爬山梯架。

        是的，这个木塔不是楼梯式的，整个就是一个精简用料的木架子，需要爬上去。

        快到塔顶观望处的时候，顾今诚差点被救命女孩突然弹出的头吓得失手掉下去。

        女孩声音和这风雨一样冰冷：“你来做什么？”

        好心被当驴肝肺，饶是脾气超好的顾今诚，也觉得很不爽。

        说得粗俗一点，就是一种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除了找她，他来这里还能做什么？

        顾今诚登上塔台，高大的身躯使原本就不宽敞的塔台一下子显得逼仄又阴暗，女孩一再往旁边挪了又挪。

        “过来点，别掉下去。”

        顾今诚好心提醒，殊不知听起来像被问候了。

        女孩也不理他，只是目测了一下边距，没有再挪。

        女孩坐稳当了，便趴下身子把自己散了一塔台的零食扒拉过去。

        顾今诚把一件外套连同密封着衣服的塑料袋递给她，“冷不冷？穿上。”

        女孩撇头看了一眼，笑笑，说：“谢谢，不用。”

        这个塔台上面虽然有一层遮风挡雨的盖盖，但是不紧实细密，仍有细如牛毛的雨线散落下来，加上风对雨水下降方向的影响，雨水仍会浇到他们身上，凉凉的，痒痒的，紧锣密鼓。

        顾今诚看了看女孩布满雨滴的手臂——女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宽松无袖上衣，雪白匀称的手臂上规则地铺了一层半圆形的晶莹剔透的珍珠：雨滴。

        顾今诚看着，突然联想到了家里户外摆放的玉藕，它们在下过雨后，就是这样的挂了一串雨露，莹莹可爱。

        顾今诚没有为难女孩，直奔主题，问她什么时候下去。

        女孩偏头看顾今诚，不恼不怒，像个神棍一样，幽幽地说：“想下去的时候，自然会下去。”

        顾今诚强调：“这里很危险。”

        这个木塔废用已久，无人维护，岁月的磨损，虫子的蛀蚀，加上风雨侵袭，随时可能断裂崩塌。

        这吱呀吱呀的声音，真是够吓人的。

        女孩这回连看也不看顾今诚，直视前方，事不关己一般，回复：“我知道。”

        她知道？她敢说她真的知道？

        简直不要命了。

        顾今诚没好气地说：

        “你不害怕么？”

        “你快下去吧。”

        两人的声音同时碰撞在一起。

        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

        呼吸之间，一道极其刺眼、比之前都要刺眼的闪电！把他们暴露在最刺眼的镁光灯下！

        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里惊恐的自己！

        “快捂耳！”

        “别怕！！”

        ——轰隆！！！

        一声相当响亮的雷霆在他们耳边炸响！

        顾今诚清楚地感受到女孩在他怀里随着雷声猛地颤抖了一下。

        直到那声巨雷的余音袅袅彻底散去，顾今诚才慢慢松开了自己紧抱着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别怕，没事了啊，没事了……”

        刚才雷霆炸响的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再次不约而同地朝对方喊了一声，不同的是，女孩紧紧捂上了自己耳朵，而顾今诚，扑上去捂住了女孩的耳朵。

        至于顾今诚自己的耳朵，在被雷声摧残后，有一点点耳鸣，时不时响起翁鸣声，永远留下了后遗症。

        女孩也慢慢镇定下来，脱离顾今诚的怀抱，往后一靠，倚靠在身后的围栏上，头向后仰，脸呈水平面，淋着雨。

        “我没事，我没事……”

        女孩微微摇着头，咬着牙说。

        伴随着她这个动作的，是她握紧的手，松开，又握紧，又松开。

        手指微微颤抖。

        牙齿微微颤栗。

        顾今诚看得出来，女孩明显心有余悸，也在极力压制。

        顾今诚伸手把她拉回来，“别靠着栏杆，不安全。”

        女孩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古装剧里通过锯断栏杆、伪装正常、陷害别人使之掉下高台的套路，有些出戏地笑了一声。

        “嗯，谢谢。”

        女孩心里的恐惧随着精神的开小差，被驱散了不少，理智回笼，良心发现，女孩这才想起关心对方：“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

        “谢谢你，真的。”

        “不客气。”

        顾今诚看着这个上一秒还陷在害怕的沼泽里挣扎不得，下一秒就咧嘴扑哧笑出了声的女孩，觉得内心有些发毛。

        渗人？

        好像也没到这种地步。

        应该是莫名其妙吧。不理解。

        顾今诚看女孩情绪稳定了，于是趁热打铁：“我们还是先下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

        顾今诚看着这个恢复了从容、闲情逸致看风景一般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女孩，想象不出她的目的——

        明知道这里很危险，下至木架，上至闪电，中间还有爬楼摔倒的风险，明知道自己怕打雷，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甚至呆在这里不愿走呢？

        原谅脑回路正常的顾今诚，设想不出任何正当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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