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不自在。

        明檀坐在梳妆台前磨蹭了半晌，想了千百种办法避开今晚和胤禛同榻而眠的法子，结果没有一种能实践。

        双眸盯着那方帘帐都快盯出火来，明檀还是不得不起身走过去。

        房间有里外之分，外间是平时与人说话的地方，有一方圆桌和座屏，靠着墙的位置有一个柜子，放了些书，此外便是一些盆景。

        里间反倒是小了不少，除了床和衣柜外，便是屏风和帘帐隔开的梳妆间。

        明檀倒不是认为胤禛会做什么，只是她如今对这人并无好感，甚至还没从不喜欢到一般关系，躺在一张床上，实属让她为难了。

        胤禛站在屏风前，伸手解开腰带，把腰带往屏风上挂去，有解开衣裳，“明日进宫，额娘应该会问起你的病情，你照实回答便是，再过两日是她生辰，多半会留你在宫里陪她。”

        闻言明檀吃了一惊，顾不上别的，忍不住问：“留在宫里，那弘晖——”

        胤禛转头看她，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常态，“弘晖也和我们一道进宫，额娘也有一阵未见到他了，该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

        这下明檀终于反应过来，明天是一家三口去给德妃请安。

        她会不会见到康熙帝不一定，但肯定能见到德妃。

        幸好当初明檀入府时，是康熙赐婚，德妃倒也不见得不满意，只是胤禛小时候是康熙皇后养大，也就是佟佳氏。

        所以与生母德妃乌雅氏算不得亲近，毕竟乌雅氏一直照顾，膝下承欢的人是十四阿哥。

        念及此，明檀接过胤禛的外衣，替他挂在玉钩上。

        “那不如把弘晖抱来，不然这孩子明早怕是叫不醒。”

        灵机一动，明檀想着不有个孩子可以作为夫妻间的“鸿沟”吗？

        她这阵子好好喂养下，原本还显得有些体弱的弘晖，看上去健康不少，活蹦乱跳的。

        只庆幸，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却不敢动弘晖。

        毒杀皇子皇孙，被查出来是要株连九族的，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对谁下手比较划算。

        弘晖如今年纪还小，她要是不在世，必定会交托给别人养，再想念生母，但养育之恩也会逐渐抹平幼年时对生母的喜欢。

        胤禛把床帐从玉钩取下，看了眼明檀，“我来时，他已经睡下，这时候再抱过来，怕是很难哄睡着。”

        明檀语塞，竟是想不到理由反驳胤禛的话。

        完蛋，那现在她应该怎么办？是若无其事的过去躺下，还是想个借口，等胤禛睡着了再谁？

        殊不知，自己拽着衣服站在床边的样子，落入胤禛眼中，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你身子将好，是要站在那里再受一回苦吗？”

        胤禛抻开被子，直接在床的外侧躺下。

        闻言明檀回过神，盯着那张床，脸上无意识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缓缓挪动到床边，垂下眼，尽量掩饰自己的不情愿。

        床上横着一个人，自己要怎么过去？

        只有从床尾爬过去。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明檀不再挣扎，不过是睡一张床而已，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大家给朋友过生日，在沙发上挤成一团将就一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没什么大不了的。

        轻手轻脚、动作小心地从床尾爬进床内侧，明檀只庆幸有两床被子，不至于要盖一床。

        被子是被胤禛抻开的，明檀掀开一角躺进去，原本想侧身背对着胤禛，转念一想又太明显，只好平躺着，盯着床帐发呆。

        “时辰不早，睡吧。”胤禛似乎并无察觉，只侧身对着她，低声说了句，“这些年，是我欠你良多，往后你若委屈，只管告诉我，夫妻间，不必有所顾忌。”

        明檀瞪大眼，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床帐内愈显莹润。

        “我……”

        素日里见惯了胤禛冷心冷面的样子，这般通情达理难免觉得有些不适应。

        明檀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好笑，便忍不住道：“爷今日说这些，是出于愧疚补偿，还是真的想要挽回夫妻感情？”

        她胆子向来大，问的问题也胆大。

        是胤禛自己说的，夫妻间不需要有所顾忌，那她不妨就直接一些，问问看这位史上勤政爱民的雍正帝，到底对这位相伴四十年的发妻，是何想法。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年少的夫妻少有人能够维持爱慕到老，多是生出怨恨，互相怨怼着过日子。

        问完这句话，明檀偏过头看着胤禛，双眸眼神诚挚，毫无半点的试探。

        原本闭着眼的胤禛，缓缓睁开眼，目光在明檀脸上来回，好似在看这个枕边人，有何不同。

        自打病愈后，明檀的一举一动都跟从前不一样，多了几分从容和自在，尽管还是端庄模样。

        “我说都有，明檀是信还是不信？”

        胤禛是个擅长与人周旋的人，在玩弄心术上，还少逢敌手。

        枕边人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只不过是在等，等明檀还会有什么不同。

        明檀坦率道：“信。”

        但也只有信了，再无其余。

        “时辰不早，爷早些休息。”

        丢下这句话，明檀闭上眼，将脑中其余思绪摒弃，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别的事，等醒了再说。

        比如，这贝勒府里的女子们，知道胤禛今夜在她的院子里留宿。

        —

        翌日一早，明檀自然醒来，思绪尚未清醒，下意识地往旁边翻身，抬手抬脚想搭在被子上。

        谁知刚伸出手脚，便碰到了热意。

        惊得瞬间睁开眼朝身旁看去，只见胤禛毫无戒备地躺在自己身边，明檀怔住，随即莞尔一笑。

        才二十出头的胤禛，身上关于雍正帝的影子还少得很。

        也罢，她如今所求也不过是个安稳日子而已，只要这人安安稳稳的，她自然可以长命百岁。

        脸上笑容还未褪去，正要将人喊醒时，眼前人便睁开眼。

        “刚才在笑什么？”

        笑容僵在脸上，明檀怔住，“想起了一些趣事，反倒是爷，既是醒了怎么还装睡？”

        胤禛笑了起来，侧过身枕着手臂，“福晋今日心情看着不错？”

        明檀坐起身，拢了拢头发，嗅到了香味，心情的确称得上不错，连带着对胤禛说话的语气也好了些。

        “那是因为天气好。”

        “当真？”胤禛跟着起身，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柜子旁，拿了身瞧着颜色素雅的衣服转手递给明檀。

        “这身衣服适合你。”

        刚下床的明檀穿上鞋子，便被塞了满怀的衣服，仔细看看，眼里露出几分笑意。

        这衣服倒是很符合胤禛的审美，素净雅致，又不会太过单薄。

        “爷看中的，自然是好的。”明檀心情好，不介意哄哄身边这男人开心，总归是各取所需。

        胤禛要她做个端庄得体的福晋，在外又要是和睦的夫妻。

        那她多要一些，也并无什么不妥不是吗？

        明檀扬了扬眉，拉了梳妆台旁的绳索，只听得铃铛响了两声，便有人来敲门，跟着传来铃兰的声音。

        门外伺候的丫鬟听到门内应声，才推开门。

        铃兰领着三个丫鬟进来，手里端着盆，拿着干净的帕子。

        看到明檀和胤禛脸上都有笑意，铃兰止不住开心，上前朝两人行礼，“奴婢给二位主子请安，贝勒爷吉祥，福晋吉祥。”

        胤禛已经穿戴好，走到了一边去梳洗。

        明檀坐在镜子前等着铃兰过来，待铃兰走近了才抬眼看她，只见铃兰轻点了头，心下了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

        眉目含笑，春风得意，的确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贴身伺候的事一向是铃兰做的，一边给铃兰挽发一边贴着她耳边小声道：“昨夜和今早，那位主子身边的丫鬟都来了，不过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打听，奴婢吩咐下去，不必惊扰二位主子。”

        “接着说。”明檀倒是未卜先知，知道昨夜胤禛回来，只不过是之前特地吩咐过铃兰和墨玉这件事情。

        胤禛来她院里，别的院不好说会不会生妒，但玉雅那边一定会坐不住，而且会来周边打听。

        知道此事，明檀便叮嘱过铃兰和墨玉，要是发现玉雅的人来打听，权当没看到。

        这不，昨夜和今早就被她猜中了，玉雅果然是喜欢胤禛得要命，只是可惜了这一番痴心错付。

        在昨晚前，她或许还会认为胤禛对玉雅有几分真情，但现下看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只到喜欢为止，不会再跨过那条线半步。

        “不过这事，爷身边的那人也未说半分，分明是瞧见了，也权当没看见，好生奇怪。”

        铃兰压着声音说了句，好奇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明檀眼神微怔，随即将耳环戴上，摸了摸莹润的耳坠子，垂下眼眸时道：“你为什么，他便为什么。”

        点到即止的提醒，明檀给铃兰递了个眼神，不再多言。

        铃兰不敢再问，只点点头专心做好分内的事。

        再抬眼的明檀看向镜子时，眼神不再有笑意，飞快盘算着要如何把小安子这事从水下拖出来。

        苏培盛做的事，有大半是因为胤禛的指示，剩下那一点，自是因为——

        他明白胤禛会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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