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兰敖笑着把手收了回去，见白露紧张的态度，问道：“你对这里还有印象吗？”

        “当时我很害怕，怕被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或者卖到青楼成为风尘女子，虽然现在已经尽力不去回想了，但那天的记忆一直铭刻在我脑子里。”白露说道。

        “一直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兰敖隔着衣服拉住白露的手腕，“再去看一次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山势险峻，白露由最初的被迫牵着行走，到主动拉着兰敖的手臂，兰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走进山洞的深处，白露发现这个地方比她梦中风景要好得多，并非挤满罗刹的地狱入口，只有冒着氤氲热气的温泉，野草丛中还开着不知名的小花，白露踩着温泉旁边的青石板问：“这是你弄的？”

        兰敖说：“我怕来的时候踩到泥泞。”

        “哪有那么娇气。”要是她不愿意来呢，来可能也就这一次，费这么多心思，实在是没必要。

        “万一掉进池子里了呢？”兰敖指着半空中说，“你看那里，像不像一块镂空的黄龙玉？”

        白露抬头便看见了那些树根，那晚月色不是很好，如今一看，树根之间的缝隙其实很大，如果他们当时爬上去，没准就能逃脱了。

        兰敖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又瘦又小，比同龄的孩子孱弱很多，我以为你比我小很多呢，你家里不是做生意的吗，为什么还……”

        “我家发迹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不然我也不至于现在才来找你，”兰敖握住白露的手诉说一腔真情，“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的时候我还太过弱小，什么事都不能为你做，如今我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了，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白露触电似的想把手收回来，但兰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白露微小的力气他完全没感受到，直到白露开口让她他松手，他才猛然惊醒。

        石板是松动的，兰敖松手时白露恰好使了一下劲，一个没站稳，就往后栽了过去，兰敖想要抓住她，结果和白露一起倒在了草丛里。

        兰敖的手还护在白露后脑勺，他一低头就可以吻到白露的唇，而且他也遵循本心这样做了，只是白露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把头一偏，最后亲到了她的脸上。

        “抱歉。”兰敖翻身站起来，同时把白露也拉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太唐突了，但是和心爱的离那么近，很难不冲动。

        白露脸仿佛都要烧起来了，她说：“郑公子，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吧，也许我自己就想明白了。”

        兰敖想，让公主同意嫁给他明面上的身份——一个商人，确实有点难度，但如果这样她都能下定决心点头，那将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一件事，“如果你怕你的父母不同意，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他们。”

        “他们反而不用担心，是我自己的问题。”父亲？在他被公主赶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她的婚事由公主做主，而公主又对郑肆很满意。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白露心里好像有一股暖流，她猜一定是刚才在温泉边躺了一会儿的缘故。

        洞里也没别的有趣的东西了，两人商量着下山去找个地方吃饭，在出山洞，路过洞口的时候，兰敖抬手替白露抚开头顶的藤蔓，突然钻出来一条与藤蔓颜色相近的蛇，有手指粗细，一口咬在兰敖的手腕上，兰敖闷哼一声，把蛇给甩掉了。

        白露立马抓着兰敖的手，看到伤口之后，慌乱地说：“是毒蛇！”

        “我没事。”兰敖还想逞强一下，但跟快就嘴唇发白，站不稳了。

        白露扶着他坐下，顾不得男女大防，埋头将毒血吸了出来。

        兰敖怒道：“你疯了吗，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我嘴巴里没有伤口，”白露吐出污血后说道，“再说原本被咬的应该是我才对，要是你出了事，我会内疚一辈子。”

        兰敖握紧拳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毒性，如果白露出了事，那他与其在悔恨中度过余生，不如和她奈何桥上相见了。

        吸出的血恢复正常的颜色之后，白露说：“我去找几个猎户带你下山。”

        “不行，你一个弱女子，遇到歹人怎么办？”兰敖说，“把拉马车那匹马牵过来，我已经好多了。”

        白露没多犹豫就照做了，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使然，她对陌生男人也有点怵，况且情况危急，没时间给她浪费了。

        白露走后，兰敖吹出一段奇异的哨声，很快一条蛇窸窸窣窣地从草丛里爬出来，正是刚才咬了兰敖那一条，他摸了摸蛇脑袋，说：“幸好你咬得不深，不然我真怕她会中毒，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但是我又希望她是个小人，不是因为大义，只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救我。”

        小蛇像是听懂了兰敖的话，在他手心蹭了蹭，又沿着兰敖的手钻进了他的袖口中。

        马车中还有备用的马鞍，白露把马牵上来，兰敖翻身上马，她关心则乱，没想过中了毒的人还有这样的力气到底正不正常。

        兰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伸出来，说：“你也上来。”

        白露摇摇头，“你坐稳当点，别摔下来了。”然后牵着马下了山，进城找了家医馆。

        医馆很大，白露先去栓马，病人看诊在一个房间里，门口挂着帘子，兰敖扔出一锭金子，大夫也是要吃饭的，把金子收起来，满脸堆笑：“您这是？”

        “待会儿外面的姑娘问起，你就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还有赏。”

        “这事儿好办，您啊，就放心瞧好吧。”大夫也高兴，连看病都省了，说几句话有什么难的。

        白露在外面等着，看见学徒进出好几趟之后大夫才出来，白露问：“情况怎么样，咬他的是条毒蛇，生命会不会有危险？”

        “姑娘放心，幸亏你救助及时，不然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

        白露松了口气，没有生命危险就好，“那他要吃些什么药，多贵重都可以，务必让他快点恢复。”

        大夫开了药方，让学徒去抓药，转过身背对着白露的时候，微微摇头叹气了一番。

        白露拉着大夫不让他走，“您不是没事了吗，又为何要叹气？”

        大夫欲言又止，仿佛良心正在受谴责，最后才下定决心说道：“其实刚才那位公子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按照他说的告诉你，刚才那些话都是他教我的。”

        白露紧张地问：“那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

        “他嘱咐我不能告诉你。”

        “如果他有什么事，我……我不会放过你的。”白露学着江娢的样子放狠话。

        “罢了，他的情况比较严重，我怕他想不开，还是告诉你好了，你一定要看紧他。”

        “您快说呀，他到底怎么了。”

        大夫沉痛地说：“蛇毒已经进入他的五脏六腑，虽然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一旦发作起来生不如死，若是没人看着，我怕他会，会自我了结啊！”

        白露的泪水不值钱地往下掉，喃喃地说：“不会的，不可能，不会的……”

        大夫说：“你就假装不知道吧，不然你放过我，他也会来找我麻烦的。”

        白露把眼泪擦干，不过是个医馆大夫罢了，她可以去求公主找太医为他治病，皇宫里那么多太医，总会有人有办法的。

        兰敖躺在医馆的床上，看到白露进来，眼睛明显是红的，赶在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最近几天，我可能要回一趟家里。”

        “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想瞒着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兰敖说：“我收到信，最近家里七弟不太安生，需要我回去管教一下。”

        “你家里那么多人，非得要你回去吗？”

        “是。”

        白露思绪犹如潮水汹涌，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有个人在等着自己，“那你还会回来吗？”

        “可能吧。”

        兰敖说完，就把头扭到一边，白露看到他的眼中，分明是浓浓的不舍。

        两人沉默了好久，像是在做无声的诀别，白露拿出自己绣的荷包，此时此刻，她突然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绣两只鸳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

        “这个送给你，你能不能……”白露想让他别走，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说，“能不能早点回来。”

        兰敖没有接，淡然地说：“这偌大的长安城，除了你，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这个荷包，你还是留着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你等了那么多年，就因为这样就要放弃了吗，”白露难得露出强硬的一面，把荷包塞进兰敖的手中，“我现在就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你不能说了那么多让我动心的话，现在又不要我了，你要是死了，我也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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