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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谁也没想到,在大家发愣的当口,三岁的蔺媛竟然自己走出了单元楼!

        媛媛妈反应过来,刚想去抓住女儿,然而媛媛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她以为大人在和她嬉戏,竟然咯咯笑着越跑越远!

        骑马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离单元楼最近,他一眼瞥见雪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顿时调转了马头!

        媛媛妈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陈渭一把抓住她:“别过去!危险!”

        媛媛妈尖叫起来:“放开我!”

        陈渭死死抓着她,又对胖大海道:“抓住蔺岳!不能让他出去!”

        蔺岳爆发出疯狂的力气,眼镜都要被打掉了:“放开我!死胖子!我要去救我女儿!”

        胖大海最恨人家骂他死胖子,他气急了,双手抱住蔺岳,对着他的耳朵吼:“你跑出去也是送死!”

        “那我也不能干看着!那是我女儿!”

        这一边,蔺家一家人连哭带喊,乱成一团。

        雪地里,小女孩扬着天真的脸,抱着小手,好奇地望着面前冲过来的高头大马,还有马上那个长着黑胡子的男人——他的模样让媛媛想起动画片里,专门捉蓝精灵的坏巫师。

        就在马蹄即将踢到小女孩的那一瞬,谢枕山如一条黑色游龙,倏地滑了过来,一把捞起媛媛!

        他抱着女孩双腿一蹬,趁势一跃而起,另一只提刀的手臂狠狠向下一劈,只见寒光一闪。

        惨烈的叫声只喊了一小半,就戛然而止。

        不是小女孩发出的,是那个骑马的黑胡子……他的上半身连同马头,被谢枕山齐齐砍断!

        谢枕山飞快一侧身,用身体挡住小女孩的视线,没让她看见这血腥的一幕。

        剩下的那一个见势不好,缰绳一抖就想逃,然而还没奔出多远,他就感到身下坐骑一沉!

        回头一看,那个抱着孩子的黑衣人身轻如燕,不知何时上了他的马!

        小女孩笑靥如花,她伸出细细的手指,戳了戳面前的男人,奶声奶气道:“你好呀,光头强!”

        这简单的几个字,听在那个光头的马匪耳朵里,仿佛来自天外的魔咒,他完全听不懂女孩的话,但是并不妨碍他吓得脸孔扭曲,倒真有几分像夸张的动画人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枕山举刀一戳,刀尖顺着那人的胸口进去,噗的一声。

        又热又咸的血溅了媛媛一脸,小女孩呆了呆,这才明白此事不妙,这人恐怕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只会和两头狗熊置气的笨蛋伐木工。

        幻觉破灭,孩子放声大哭。

        谢枕山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拎着刀,他将马上的死人推下去,又拽住缰绳,让马匹打转回头。

        一直到了单元楼前,他才抱着媛媛下马,将孩子交给痛哭的母亲。

        “没伤着。”谢枕山笨拙地擦了擦手上的血,“就是弄脏了,回去洗洗吧。”

        陈渭趟着厚厚的雪,呼吸急促,步履跌撞冲到他面前,伸手就想去抱他,又意识到自己这份冲动在大家面前,显得不太妥当。

        谢枕山看他张开手臂,却又停住,他会错了意。

        “对不起……渭哥,我身上都是血。很难闻是吧?”

        陈渭望着他,半晌才哑声道:“傻瓜,咱们当兵的,还怕血腥味?”

        他说完,也顾不得那许多,轻轻抱了一下谢枕山。

        好在周围人都没留意他的举动,大家都被那匹马给吸引了。

        “太厉害了!兵哥你太厉害了!”胖大海激动得说不出话,他揸着两只胖手,想摸摸那匹马,却又不敢。

        两个女孩远远围着那匹马打转,短发姑娘又是激动又是后怕,她结结巴巴地说:“解放军同志,这……这匹马能进单元楼吗?”

        谢枕山摇摇头。

        果不其然,胖大海弯腰拾起缰绳,想把马拉进楼里,但是马匹倔强地停在单元楼下,马蹄乱刨,就是不肯向前迈步。

        仿佛对它而言,前面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陈渭松开谢枕山,又转身走回到雪地里,伸手探了探刚才被拖行的人。

        还有气。

        那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很沉的东西,东西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

        陈渭索性将那人背起来,一直背到单元楼跟前。

        “好像晕过去了。”他指挥道,“大海,弄杯热水。”

        胖大海赶紧进屋,不多时,端着一个保温杯出来。

        被救的人是个老者,身上衣服已经被拖烂了,脸孔瘦削,须发皆白,虽然是半晕厥的状态,双手却紧紧抱着怀中的东西。

        杯子送到嘴边,他下意识地喝了几口热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等到看清面前这群男女时,老者眼神中涌起惊恐,身子不由往后退!

        胖大海慌忙安慰:“老大爷,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救你的人!”

        “别费劲了,他听不懂。”陈渭打断他。

        胖大海愕然:“怎么会听不懂?”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古人。”陈渭指了指老者,“头发那么长,身上的衣服也是对襟的。你再看他的鞋袜,都是纯布的而且布料非常粗糙,经纬分明稀疏,肯定是手工的——从头到脚,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现代的痕迹。”

        胖大海咂咂嘴:“陈渭,你可真是个警察啊!”

        陈渭却笑了笑:“你们别吓着老人家,在他眼里,咱们头发短衣服短,僧不僧俗不俗,就是一群怪物。”

        长发女孩好奇地打量着被救者:“他是哪朝哪代的?”

        短发女孩绕着那人走了一圈,很肯定地说,“不是清朝的。他前面没剃发,后面也没辫子。”

        胖大海摆出了夜市里和顾客讨价还价的超级耐心,蹲下身来,苦口婆心对被救者道:“就算你听不懂,看脸还是看得出来吧?我们都是好人!好人都长我这样!”

        陈渭没好气道:“胖大海你要不要脸。”

        被救者看看胖大海,又看看陈渭,他忽然想起自己怀中抱着的东西,慌忙把东西放在地上,解开上面裹着的布袄。

        胖大海好奇极了,目光顺着那人的手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一张青紫发胀的僵硬小脸。

        他吓得嗷一声跳起来!

        “卧卧卧槽!他抱着个死人!”

        原来,老头抱着的是一个死婴。

        被救的老头晃了晃地上的婴孩,嘴里大声喊着什么,似乎是想把孩子唤醒。

        陈渭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胸口,又扒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瞳孔,他摇摇头。

        老头绝望地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单元楼前的人们,都沉默了。

        孩子很小,看上去比媛媛小多了,还处于婴儿阶段,小脸干枯黄瘦,头发稀疏。再看那尚且柔软的短小四肢,可能刚刚死去不久。

        501的高爷爷,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吾国,吾民。”

        他走上前来,伸手按了按伏地痛哭的老头。

        老头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被泪痕和灰土弄得脏兮兮的皱巴巴的老脸,已然失去了人的生气,仿佛是随着那孩子一道死去了。

        高爷爷温声道:“老人家,你别哭了,先把孩子安葬了吧。”

        长发女孩怯怯道:“高爷爷,他听不懂普通话。”

        高爷爷却神色安然:“他听不懂,但是能感知到我们的善意。”

        如他所言,老头虽然还是很胆怯,但他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老者并没有恶意。

        老头张开嘴,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声音,但是他说的话,没有人能听懂。

        “这是哪儿的方言?”胖大海一脸困惑,“我也算是走南闯北好些年了,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是古汉语。”蔺岳此刻已经恢复过来,他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古汉语再有方言的加持……你又不是古籍专家,当然听不懂。”

        “咱们怎么和他沟通呢?”长发女孩犯愁,突然她眼睛一亮,“咱们来写字吧!汉字都是一样的,呃,繁体字我们可以查手机。”

        陈渭摇摇头:“希望不大。古时候识字的人太少了,念过书的,十里八乡不一定有一个。”

        蔺岳马上补充了一个书袋:“小春,你知道解放初期,文盲占了中国人口比例的多少吗?百分之八十。”

        “……”

        谢枕山却走过来,认真地说:“至少得试试。万一他读过书呢?”

        陈渭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来试试。”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在雪地里慢慢写了三个字。

        人之初。

        老头看看那三个字,又茫然地看看陈渭。

        “三字经最早据说出现在宋代。”陈渭看看大家,“如果他不知道怎么接,要么他是文盲,要么,他是宋之前的人。”

        说完,他将枯枝塞到老头儿手中,又伸手指了指雪地,示意他接着往后写。

        老者握着那枯枝,好半天,他颤颤巍巍写下了:性本善。

        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欢呼!

        陈渭有些吃惊:“看来老天爷还没完全放弃咱们。”

        “太好了!他认识字!而且他是宋代以后的!”长发姑娘拍着手笑道,“总算能沟通了!”

        蔺岳推了推眼镜:“难得,居然找到一个念过书的,理论上来说,这比彩票中五百万还要稀罕。”

        老者被他们的欢呼雀跃给弄懵了,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写了蒙学里最简单的三个字,这群人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长发姑娘高兴了一半,又犯起难来,她苦恼地抓了抓长头发:“咱们该怎么问他呢?现在是哪朝哪代?皇上叫什么名字……万一他不知道皇上叫啥,那怎么办?”

        胖大海果断道:“好办,咱们找个最著名的!”

        他说着,抓过枯枝在地上写了俩字,又指着它问老头儿:“你的,认识?”

        众人绝倒,原来胖大海写的是“成吉思汗”。

        老头一脸震惊,看不出来他是知道成吉思汗而不知胖大海的用意,还是他连成吉思汗都不知道。

        陈渭虚踹了他一脚:“一边儿去!这范围太大了懂吗?得从最细节问起。”

        他一把夺过胖大海手中的枯枝,想了想,用烧焦的那一头,在洁白的雪地上又写下了几个黑色的字:老丈何方人士

        老头很快就看懂了,他接过枯枝,哆哆嗦嗦写下了两个繁体字:河间

        高爷爷点点头:“河间人士。哦,他是河北人。”

        胖大海马上道:“我知道!驴肉火烧!”

        陈渭抬头,白了胖大海一眼:“闭嘴行吗?现在不是美食节目。”

        然后他继续写:“为何在此?”

        老头用破烂袖子抹了抹眼睛,慢慢写下几个字:“灾年、寻亲。”

        陈渭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他继续问:“老丈高寿?”

        老头写:“四十三。”

        众人:“……”

        短发姑娘哭笑不得:“比我爸还年轻,算哪门子的老丈!退休都还早着呢。”

        长发姑娘却眨了眨温柔的大眼睛,眼神很是难过:“但他看起来真的好老好老啊,你看他的脸,比我七十三岁的外公还要老。这个人一定过得很苦。”

        陈渭轻轻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那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对古人而言,活到四十岁就已经进入暮年了。”

        对谈打开了僵局,逐渐顺利起来。

        陈渭又写下“此地何处”几个字。

        谁想老头直起身来,抬手指着远处模模糊糊的一片阴影,仿佛是在示意他们望过去。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夹着细雪的天光晦暗不明,只能隐约看见,地平线上,拔起一片延绵的建筑。

        老头儿拿过枯枝,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山,海,关。

        “那边是山海关?!”胖大海叫起来,“我小学暑假还去玩过呢!咱们怎么跑秦皇岛来了!”

        高爷爷抬起头,苍老的目光遥遥望着那座关隘,他轻轻叹道:“知道了。他是明朝人。”

        蔺岳摘下被雪打湿的眼镜,用衣角仔细擦着,一边道:“洪武十四年铸城建关,因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他确实是明朝人。”

        长发姑娘困惑起来:“山海关?那儿有军队吧!为什么百姓不去求救呢?”

        陈渭看了她一眼,声音尖冷如刀:“小春,你知道什么叫‘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你最好记住,除了解放军,历史上任何朝代的军队都不值得信任。”

        他待邻居一向亲切,人又英俊,给大家的印象十分洒脱,今天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冷酷的语气说话,长发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短发姑娘犹豫了片刻,悄然走到蔺岳跟前,低声道:“蔺老师,我有一种不良的预感,目前给出的所有关键词都非常不对劲,要么是我古装剧看太多了,神经过敏……你学识最渊博,你觉得呢?”

        蔺岳一个劲儿擦眼镜,眉头皱得死紧:“我比你的预感还要不良。是不良plus。”

        接下来,陈渭索性不再和明朝老头绕弯,走开几步,在雪地上写下了几个大大的字:

        如今是(空格)年(空格)月(空格)日

        然后,他把枯枝塞到对方手中,又扶着他走到这行字的跟前,比划着,示意他填空。

        那人并不笨,低头看了看那行字,很快就明白了陈渭的要求,于是就俯下身来,在空格上一笔一划写起来。

        众人围了过去,眼睛随着那人手中的枯枝而动,胖大海最沉不住气,一张碎嘴就像漏勺一样,一个劲小声叨叨:“唉呀妈呀,别是我猜的那俩字吧?可千万别……卧槽,说什么来什么!还真的是!”

        四十三岁的明朝老头,仿佛用尽了毕生所学,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这才舒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枯枝。

        围着他的那群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定定望着地上的那行字,表情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如丧考妣,仿佛恨不得拿脸当笔,在地上翻滚着连写七个惨字。

        地上那一行被人补完的字是:如今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日。

        好半天,胖大海终于咳了一声,用胖手指头挠了挠脸,臊眉耷眼地看看众人:“那啥,大明是哪年灭亡的?”

        “今年。”陈渭疲倦地轻声道,“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四天后,北京煤山的歪脖树上就要结皇帝果了。”

        长发姑娘呆了:“还有四天?这也太寸了!”

        高爷爷发出沉重的叹息:“天命!”

        胖大海还没回过神来,他摆了摆蒲扇一样的胖手:“等等,这不对呀!都农历三月了,为什么还这么冷?”

        蔺岳在一旁不耐烦道:“因为这是第四次小冰河期的巅峰,广州都在下雪。回去好好读点书吧你!”

        长发姑娘怯怯抬起头来,寻求肯定似的望着大家:“先不谈这些——总之,不算好年头,对吧?”

        陈渭露出一个又苦又涩的笑容:“何止不是好年头?这都不是hard模式而是hell模式了。真要论起来,hell模式里能荣膺前三。”

        蔺岳就像个气氛组,他马上推了推无边眼镜,眉飞色舞地补充:“小春,你知道明末整个四川省死了多少人吗?”

        长发姑娘又撑不住了,她一个劲给蔺岳作揖,盈盈欲泪道:“我真的不想知道!蔺老师求你别说了,就让我一辈子当个学渣吧!”

        很快就意识到氛围不对,陈渭艰难地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先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好年头,坏年头,我们都得想办法活下去。”

        一直没有出声的谢枕山,此刻终于走上前来。

        “雪越来越大,天也快黑了,大家应该回单元楼去。”他的声音很平,似乎既不失望也不害怕,在这群人里淡定得有点超凡脱俗。

        短发姑娘却为难地看看那个茫然的明朝人:“这位年轻的老丈怎么办?能进单元楼吗?”

        谢枕山摇摇头:“他看不见单元楼,也进不去。”

        陈渭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孩尸:“不能把逝者扔这儿。我们先帮他把孩子安葬了。谁家有铲子?”

        胖大海慌忙举手:“我有!我花园里工具都是全的!”

        所谓花园,也不过是一楼住户多出来的一个不到十平米的简陋小院子。胖大海人勤快,平时没事总是打理,他的小院子里种满了花——可惜如今花都冻死了。

        不多时,他拿来了一把铁铲。

        谢枕山接过铲子。陈渭则走到明朝人面前,弯下腰,低声说了句“得罪”,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的尸体,没有一点嫌脏的意思。

        虽然语言不通,那个明朝人看见铲子,也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他没有阻拦,只是一步一挨,满面泪痕地跟在后面。

        三个人又走了一阵子,找到了附近树林边上,一处较为松软的土地。

        很快,谢枕山挖出了一个浅坑。如今天寒地冻,土地都冻硬了,就挖这么小小的一个坑,他手里的铲子险些折断好几次。

        这时候,胖大海连跑带喘地跟了上来,怀里抱着一套粉红的童装。

        “这是媛媛妈让我送来的。”他喘了口气,又看了看明朝人,双手将童装捧到他跟前,就跟个碎嘴子一样,婆婆妈妈地嘱咐道,“媛媛妈说了,不能让孩子光着身子走,这是媛媛穿小了的,你若不嫌弃,就给孩子换上吧。”

        那个明朝人看懂了,他拼命点头,扑簌簌地落着热泪。

        陈渭和胖大海帮他把那身童装给孩子穿上,明朝人又抱起孩子冰冷的身体,在怀里搂了许久,嘴凑在那张僵硬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放进坑里。

        胖大海看不过去了,他擦了擦眼睛,哑声道:“这他妈什么狗娘养的世道!这么小的孩子都活不下去……那些名垂千史的皇帝们,大将军们,都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胖大海也无需谁回答他。最后,他泄愤一样,朝着山海关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声。

        埋葬了孩子,明朝人跪下来,正想给他们磕个头,却一把被陈渭给拦住了。

        “还没完呢。”他温和地说,“你就这样子走了,活不过后半夜。来,我给你找点衣服。”

        明朝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得跟着陈渭他们回到单元楼前。

        邻居们没有四散回家,正相反,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样东西。

        长发姑娘将一块热腾腾的三明治递到明朝人的手里,语气十分的抱歉:“对不起哦,这是我今早上买了准备当晚餐的。你拿去吃吧。唉,早知道我就不减肥了。”

        明朝人惊愕地望着手里的火腿鸡蛋三明治,他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可以吃的东西,长久的饥饿像洪水一样不由分说席卷了他,他顾不得道谢,一下子将三明治塞进嘴里,他吃得太快,险些噎着。

        短发姑娘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又递给他一盒插管的热牛奶:“别急别急,喝点牛奶!”

        明朝人嘴里塞满三明治,他呜咽着,眼泪顺着纵横的皱纹淌到了眼角。

        这时候,媛媛妈领着媛媛走过来,她鼓励地看看女儿,小声道:“别怕,妈妈就在这儿。”

        小女孩手里捧着一角奶油蛋糕,刚才那场惊吓过去没多久,媛媛眼睛里还残留着胆怯。她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走到明朝人跟前。

        女孩双手举起蛋糕,细声细气地说:“老伯伯,这是我们幼儿园今天发的蛋糕,我送给你。”

        明朝人伸出枯枝一样的手,他接过那块蛋糕,双腿发软,慢慢跪在了地上。

        胖大海从屋里找出两件厚棉袄。

        “你这身破烂早晚得被风吹掉,赶紧换上吧!”他比划着,将棉袄展开来,“别看是大妈款,真暖和!我不骗你!夜市上都是我的回头客!”

        明朝人穿上了那身花里胡哨的棉袄,他擦了擦脸,噗通给胖大海他们跪下了。

        胖大海赶紧拦住:“可别!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哥你比我大好几岁,我受不起。”

        高爷爷刚才又爬了一趟五楼,此刻他手里拎着的是半袋大米。

        “拿着吧,”他将大米塞到明朝人的手里,“省着点,能吃半个月。”

        明朝人打开袋子,一眼就看见里面白花花的大米,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细腻,这么洁白的大米!

        他哆嗦着嘴唇,还没等开口,102的瘦子就像一枚榴弹炮,嗖地一声从楼里发射出来,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两条老死不相往来的眉毛都要打结了。

        “高工!高工,您这是干什么!真是的!给点吃的喝的就行了,您怎么能给大米啊!”他又是拍大腿又是叹气,激动得好像亲眼看见了高爷爷卖国,“什么明朝人……关咱们什么事!自己还不够吃呢!您给了他,这楼的人怎么办!好好的大米,凭什么白给古人!您这不是有病嘛!”

        这番话,彻底把高爷爷给惹火了。

        “这是我的米!我爱给谁就给谁!我偏要送给他,你管不着!”

        胖大海存心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挤眉弄眼的,给火上又浇了一勺高纯度汽油:“余老板,您是个人物!高爷爷一把年纪了,去年国庆节,就连那些大领导来见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你居然跑来教高爷爷做人!您可真太能了!”

        瘦子十分尴尬:“高工,您别介意,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高爷爷指着他,冷冷道:“余多利,我告诉你,眼下这栋单元楼里,还是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轮不到你对别人指手画脚!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

        陈渭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他淡淡道:“余老板,说话小心,不要激起众怒。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名叫余多利的瘦子,脸红得赛过他身上的粉红大荷花!

        他咬着牙,半晌,挤出一句:“好心做了驴肝肺!”

        说完,他转头进了单元楼。

        接下来,谢枕山又在那两个死去的马匪身上搜出了一包银子。

        他把银子交给明朝人的时候,陈渭忽然心中一动:“枕山,你想过没有?一周之内如果回不去,咱们早晚也会需要这种东西的。”

        谢枕山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别担心。渭哥,不过是金银。”

        那种口气仿佛是在说,“别担心,渭哥,在古代抢银行我是一把好手”。

        陈渭不由发起愁来:谢枕山这中二病犯得也太晚了!

        最后一个送明朝人东西的是拐杖小哥,他拿出一小盒暖宝宝。

        “我可以把这个送给他吗?”他不确定地看着谢枕山,“暖宝宝会不会残留在古代,变成暖宝宝化石呢?”

        陈渭噗嗤笑了,谢枕山没笑,他一板一眼地回答:“不会。一个月后,所有现代物品都会消失。”

        拐杖小哥这才松了口气,他把暖宝宝贴在明朝人的腿上和腰上,又不太自然地解释说:“我们外卖送餐的时候,冬天都得贴一身。我就剩下这几张了,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天色愈发暗了,雪也变大了。

        陈渭指挥着邻居们,让他们回到单元楼里,他又转过身,和那人拱手作别。

        在大家全部进来单元楼之后,陈渭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明朝人。

        只见他穿着胖大海给的那身滑稽的大花袄,像个真正的读书人一样正了正衣冠,一脸郑重在雪地里跪下来,面向着单元楼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他看不见他们,他甚至不知道他们就在前面几米远的地方。

        但他依然这么做了。

        单元楼里的人们,无声地望着不远处的明朝人,虽然只是几米的距离,但他们全都明白,这中间隔着的,是近四百年漫漶的山河与历史。

        ……直至目送明朝人消失在大雪弥漫的沉沉暮色中,邻居们这才发出轻轻的叹息。

        陈渭打起精神,他拍了一下手:“各位。晚饭之前我们再开一个会,时间紧急,我们需要把眼下情况尽快梳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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