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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陈渭从楼上下来,正看见队副乔睿和老董聊着天。

        老董瞅见他,抬了抬手。

        陈渭笑起来:“你的消息倒是挺快,我这才第一天上班,你就闻着味儿了。”

        老董笑骂:“骂我是狗鼻子?你咋不说自己是猪头肉呢?”

        他又收了笑意,低声道:“是枕山刚才在群里通知的,说你归队了。”

        老董退伍后就开始做生意,这人颇有经商天赋,十年时间,把父辈留下的小作坊做成了像模像样的公司,生意蒸蒸日上,比起余多利,老董才是真正的老板。然而老董性格豪爽,生活上始终很朴素,而且极重感情,虽然已经是“董总”了,但是在陈渭他们面前,他依然是那个大大咧咧、热心快肠的老董。

        老董的公司总部就在江北分局附近,平时也没少过来找陈渭,但是像今天这样没有提前打招呼,也不说具体什么事就突然跑过来,还是头一次。

        陈渭会意,把他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就笑道:“先说好,想蹭饭只有我们食堂,我可不去外头。”

        老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为什么?”

        陈渭头也不抬地说:“累。”

        老董若有所思点点头:“你是累。平时上个班,还把防弹服穿在身上。有那么危险吗?”

        陈渭知道这种细节瞒不过他,防护服让他的行动无法像平时那么自然。

        但他也不解释,只淡淡道:“为了保命。”

        老董一挑眉毛,露出一个戏谑的笑:“你和枕山是卷进了多大的事情里?让一个总参的中尉来给你们开车?”

        陈渭一愣。

        老董没等他解释,就摆摆手道:“我不是有意的,那天下到一楼大厅,正好看见你俩上车。”

        他见陈渭面露难堪,只得苦笑:“别紧张,你不能说,我也不会问。枕山活蹦乱跳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强。至于他是怎么回来的,现在又在哪儿,这都不重要。”

        原来老董早就发觉那天陈渭在酒桌上的话有漏洞,难怪他会打断老白的追问。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枕山的……”老董说到这儿,咳了一下,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就是买下的那块墓,现在怎么办。”

        陈渭一愣,不觉失声笑起来。

        “你现在觉得好笑了!”老董瞪了他一眼,“墓买下来了,碑刻好了,人也回来了,弄得我们这些忙来忙去的倒成了笑话。”

        陈渭赶紧劝慰道:“怎么会!我和枕山说了这件事,他打心眼里感激得不得了,还说他想要这块墓。”

        老董吃惊:“啊?他一个活人,要这干嘛?”

        陈渭叹了口气:“枕山说,他早晚得用上。既然战友们给他买了墓,他就安心了,往后他死了,就不至于成了个无人问津的‘路倒’,也有下葬的地方了。”

        老董浓眉紧皱:“他怎么能这么想?年纪轻轻的……”

        “我也觉得这想法有问题,咱们不能顺着他的意。哪有给大小伙子安排墓地的?太不像话了。”

        “那你的意思?”

        陈渭用手背托着腮,想了想,“老董,那墓,能不能退?”

        “当然能。”老董立马道,“那块地风水特别好,只要退了马上就有人抢着买。你没看这价贵得离谱?要不是我小舅子有熟人,我也弄不到。”

        陈渭知道这事,买墓之前他亲自去看过,那地方前山后海,视野极佳,当然贵也是真贵。

        他心里有点酸楚楚的。

        这么贵的墓,大家说买就买了,集资的时候也没见一个人犹豫,说到底,全班人都把枕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好像都在他身上寄托了一些念想。所以听见枕山的死讯,像听见自己孩子的死讯一样难过,继而想不顾一切去弥补。

        老董又道:“至于墓碑,我和墓园那边说了,人家听说死人复活……呸呸呸,听说人其实没死,还挺高兴,只扣了点材料损耗,大部分都退给我了。”

        陈渭放下心来:“这不挺好的。”

        “但是这笔钱怎么办?”老董说,“我今天就是来找你商量这个的,这钱不是小数目,关键是,这是大家集资出来的,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要不还按原样一笔笔退回去?其中损失就由我来承担。”

        陈渭想了想:“用不着,就留在你那儿吧。往后班上再有谁遭了难,大家就不用再次集资了。”

        老董笑道:“那行,我看这钱也别白搁着,我找个稳妥的投资渠道放进去,至于收益,到时候就按照个人比例返还。”

        陈渭点头:“这听着挺靠谱的。”

        他一表扬,老董还来劲了:“要不,干脆就把这笔钱叫‘枕山基金’。往后枕山结婚生子,需要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他结婚收的红包也可以放进来!”

        这话,就像米饭里一颗出其不意的石子,狠狠崩了陈渭一下。

        他勉强笑道:“你不是要搞非法集资吧?”

        老董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说,陈渭你穷得骨头缝里都在冒穷气——就这俩钱还特么非法集资,等我给咱班赚到一个小目标,你再开始担心行吗?”

        陈渭一时失笑,他站起身:“走吧,快十二点了,我带你去食堂,今天我请客!”

        老董大叹:“就你们那破食堂你能请什么呀!撑死了二十块钱一碗红烧鳜鱼,还是冻的!”

        陈渭乐了:“你天天燕窝鱼翅的也该吃腻了,今天就当忆苦思甜嘛。”

        老董马上瞪眼反驳:“忆苦思甜可没说必须吃钢丝球!我在你们食堂都吃出三回钢丝球了!”

        陈渭一脸热络地安慰他:“那你比我们局长强,至少没吃出蟑螂腿来。”

        听见那三个字,老董顿时面无人色,他哆嗦道:“要不……你放我回家吧。”

        陈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完了他又有点难过,真可惜,谢枕山不在这儿。

        正是饭点,食堂人不少,大家脸上洋溢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那是规格统一、极易辨认、只属于长假将近的社畜笑容,除了少数倒霉蛋需要值班,其余的人,虽然身体还在职场,灵魂却已经兴高采烈地提前给祖国母亲过起生日来。

        按照某些人得陇望蜀的说法,要是祖国再过一个阴历生日,那就更好了。

        望着比平时氛围欢快了数倍的食堂,陈渭有几分恍惚。

        王坚有过“国庆”的记忆吗?

        他心里的“国庆”,又是哪一天呢?

        这也是陈渭回来之后才有的新困扰:他总是不自觉就会想起王坚,想起钓鱼城,想起那个他刚刚离开的1259年。

        只是在南宋呆了短短不到半个月,就让陈渭对现实的生活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异样之感,那么,在古代生活了数年之久的谢枕山,回来之后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他会不会感到了数倍于自己的困扰,以至于无法展开正常的生活?

        老董戳戳他:“发什么呆?”

        陈渭叹了口气:“我在想枕山。他真是太难了。算了先不提这个,你找地方坐吧,我去点菜!”

        顺着人群挤到了小炒窗口,大概是假期前夕,大家手头都大方起来,就连小炒窗口都站满了人。有人见到陈渭,赶紧示意同事们让开:“让陈队先来!”

        陈渭笑着摆手:“用不着,我排队。”

        “让陈队先点菜!”有人赶紧给周围解释,“他刚从市局回来,一天没歇,又要从今天一直上到七号。”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肃然起敬,比陈渭上次只身抓捕持刀凶犯还要充满敬意:一个要连上十多天班的大倒霉蛋!

        其实陈渭是主动要求国庆加班的,他无处可去,新棉小区到现在还在封锁,买的房子又是个毛坯不能住人……想来想去,整个世界只有分局值班室的沙发向他敞开了温暖的怀抱。

        大家毫无争议地让开一条路,把陈渭推到窗口跟前。

        陈渭也不再客气,对着窗口里面笑道:“桂师傅,给我来一份红烧蹄髈,一份油焖虾,再来个夫妻肺片。然后随便来个时蔬就行。”

        “一个人吃?”

        “我战友过来了,多点两个好菜。”

        胖乎乎的大师傅一边登记,一边又劝他:“陈队,当心身体呀!加班太多容易心梗,啧啧啧,我见过科普图,心脏大面积坏死,比夫妻肺片还烂——你战友有没有忌口的?”

        陈渭努力让嘴角保持弧度,他咬着牙笑道:“有。他牙口不好,桂师傅,米饭里别放钢丝球。”

        人们哄笑起来。

        桂师傅也不恼,他用铅笔头挠了挠后脑勺,笑呵呵道:“放心放心!”

        菜很快端过来了,老董带着一脸的嫌弃,抱着手不肯动筷子。

        陈渭瞪了他一眼:“药不死你的!”

        老董这才拿起筷子,不情不愿尝了一口,眉头慢慢舒展。

        “抛开喜食钢丝球这个癖好不提,你们食堂这味道确实上路。”

        陈渭鼻子翘到天上去:“那当然!连我们赵局都吃食堂!”

        老董又抬头往对面墙上看了一眼,紧接着点评道:“而且装潢不错。”

        江北分局食堂墙上,挂着一幅超大的水墨画,名叫“江山如此多娇”。

        作画的是个大领导,早年就是从江北分局提拔上去的,所以念念不忘自己的出身地。大领导极有才华,尤其水墨山水已臻化境。这幅画也是他特意赠给江北分局的。然而就在这副“江山如此多娇”抵达江北分局的第三天,大领导就被双规了。

        这么一来,这幅画的处理就成了一个难题:它肯定不能再放在大厅高处或者办公室里供人瞻仰了,但如此高水准的作品,就这么扔进垃圾堆,也太可惜了。

        画是真的好画,人,也真不是好人。

        最后还是赵局金刀大马拍了板:挂食堂墙上!

        于是这副来历尴尬的佳作,褪去了它高傲的光环,从此日复一日陪伴着分局食堂的青椒白菜,在烟熏火燎的滚滚红尘中,变成了一块啼笑皆非的反腐样板。

        陈渭见老董停住筷子,双眼直勾勾盯着墙上的画,他故意警惕道:“是不是想盗走我们的食堂级名画?”

        “陈渭,这幅画是十字绣吗?”老董突然问。

        陈渭一愣:“怎么可能。”

        老董伸手一指:“那为什么山峦的凸起这么古怪?它好像在动!”

        陈渭猛然回头。

        画确实在动,它的山峦在上下移动,猛一眼看上去像俄罗斯方块!

        陈渭的脑子轰的一声!

        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种熟悉的,令他畏惧到极点的眩晕和颤抖,犹如电脑病毒,不由分说从陈渭眼前刷地蔓延开去……

        是陨石!

        陈渭听见老董的喊叫,那声音被拉得又低又长,像低音号在吟哦。

        他看见了隔壁桌上的西红柿炒鸡蛋跌在地上,鲜红萌黄的色泽在慢动作中缓缓流淌,犹如古怪的彩虹。

        整个世界进入了慢速播放。

        短暂的两分钟,却漫长得犹如一个星系从诞生走向灭亡。

        晃动停下来,食堂鸦雀无声,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满屋子的嘈杂和大呼小叫即将重启时,陈渭冲到墙边,一把抓过挂在上面的便携电喇叭,一个箭步跳到饭桌上!

        “大家镇定!刚才不是地震!”

        喇叭将陈渭的声音放到最大,瞬间压住了全场的躁动!

        他的语气是如此镇定,里面带着一百万分的确凿无误,食堂里惶惶惑惑的人们再度安静下来。

        小杜胆战心惊地问:“队长,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渭握着喇叭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过猛,白得就像一掰就断的细瓷。

        “我知道原因,但我没法马上回答你。”陈渭深吸了口气,他的声音依然维持着镇定,但是脸却像刚从阎王家做客归来,惨青如鬼,“现在,我要求大家留在食堂,保持镇定,千万不要乱走动!十分钟!十分钟内我就回来,给你们详细解释。”

        食堂里并不是普通市民,他们是一群警察,没有人比他们更懂纪律和命令。

        陈渭发话之后,大家纷纷坐下,甚至没有人交头接耳。

        跳下饭桌,陈渭冲出了食堂。

        在陈渭踏出食堂时,他愣了一下,因为外面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白雾。

        陈渭索性从办公楼里出来,他一直走到门卫的岗亭小屋前。分局的门卫正像一只呆头鹅,木愣愣站在岗亭跟前。

        他听见脚步声,这才迟钝地转过身来:“陈队……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门卫的背后,分局的电动栅栏外,是仿佛拍摄西游记一样喧天的浓雾!

        分局外面原本是一条破旧的两车道,对面则是一排民居小商超。

        然而此刻,除了腾腾的白雾,陈渭什么也看不见。

        原来这次连院子也一并带走了,这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刚才我……我还以为是地震……”

        门卫话没说完,就被陈渭一把薅住胳膊:“先别问那么多,快跟我来!”

        门卫被他拽着,跌跌撞撞、仓惶无比地往大楼里跑,他偷眼看了看陈渭的脸色,这才惊恐地发觉,这位一向温文尔雅面如春风的陈队长,脸色竟然比上次抓获的那个嫌疑犯还难看!

        陈渭将门卫带进食堂,把人推了进去,来不及解释,他转头又往楼上跑。特殊时期陈渭已经不敢坐电梯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刚到了二楼半,一转弯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赵局?!”

        赵局一把扶住他:“陈渭,楼上不见了。”

        陈渭一愣:“什么?”

        赵局抓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四楼,不见了。”

        陈渭呆了呆,拔足就往上跑,很快他的脚停在了四楼还差一阶的地方。

        墙壁不见了,楼梯也不见了,四楼以上的办公室,全都不见了。

        目视所及,只有不断翻滚、无边无际的白雾。

        他仿佛凭空站在一个烂尾楼的顶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赵局跟着爬了上来,一脸神秘地说:“我把脚伸出去试过,踩不到地面。”

        陈渭冷汗伴着无奈一同滚落:“老家伙你真不怕死啊!”

        “是陨石?”

        到这会儿,陈渭只得沉默着点了点头。

        赵局却没慌,他四处瞅了瞅:“总共多大范围?”

        “目前看来是一到三楼,还有停车场,包括院子……边界一直抵达大门口的栅栏。”

        “四楼以上呢?”赵局问,“如果有人在里面……”

        “不碍事的。白雾既然是从四楼出现的,那就说明陨石只挪走了四楼以下的空间。”陈渭挣扎着,又胡乱抹了把脸,“四楼以下跑外勤的,中午出去吃饭的,再加上今天休假的,这些算是逃过一劫。”

        “没逃过的呢?”

        “……都在食堂里呢。局长,您跟我一块儿下去吧。我得给大伙解释清楚。”

        陈渭低着头,胸口就像揣着一块石头,坠得他的双肩都抬不起来。

        赵局突然沉声道:“陈渭,这不是你的责任。”

        陈渭下楼的脚步微微一滞。

        “不。”他深深垂着头,靠在楼梯扶手上,轻声道,“这就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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