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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魏正走后,咸丰又呆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摸到病床跟前,像个游魂一样爬上床,躺下来。

        他的脑子乱得不堪收拾,就连一根理智的思绪都理不出来了。

        然而却有一个念头,就像尖锐的冰凌,从深海里清晰地浮了上来:他还剩十个月。

        他才活了三十岁。古人说三十而立,可他刚到三十,就快死了。

        大清,也没了。

        咸丰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刚刚跌落到这个后世来的事。

        当时他站在高台上,几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围着他嗷嗷不停。

        再次回想,咸丰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那些人其实是在唱歌……相隔一百六十年,两拨本应绝无可能相遇的“文艺青年”,偏偏在那一刻,被戏谑的命运之手撵上了同一个舞台。

        咸丰一生酷爱戏曲,对音乐的敏感远超出常人,在反复的回忆和思考中,他总算是听懂了,那些人究竟在唱什么——

        如此生活三十年

        直到大厦崩塌

        一万匹脱缰的马

        在他脑海中奔跑……

        魏正回到自己的宿舍,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他开门进来,油烟机嗡嗡作响,魏正探头看了一眼,傅轻舟围着围裙,正在灶前忙碌。

        魏正没作声,径自去卧室换下军装,只穿了件衬衣出来。

        他从一进家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无踪。

        魏正这个人很奇怪,笑起来魅力倍增,令人如沐春风,没有不喜欢他的。

        但只要收起笑容,就判若两人,周围三米之内生人勿近。

        傅轻舟见怪不怪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洗手,拿碗。”

        魏正老老实实去洗了手,又拿了碗碟,摆好了餐具。

        今天傅轻舟做的是通心粉,魏正几乎不吃西餐,但是傅轻舟无论做什么他都照吃不误。

        一大锅热腾腾的通心粉端过来,俩人坐在桌前,犹如剥食过往的人生一样,默默吃着晚饭。

        糊弄了好几天的肠胃终于被填饱,傅轻舟这才舒了口气:“皇上吃什么?”

        “鸡汤面,馒头就着八宝菜。”魏正头也不抬地说,“然后扭头就嫌弃小护士吃海参。”

        傅轻舟愕然看着他:“为什么?他想吃海参?”

        “也不是。”魏正淡淡地说,“他觉得护士僭越了。”

        傅轻舟轻轻哼了一声:“改不过来。”

        “没指望他改。”魏正漫不经心道,“重点培养的是他儿子。至于他,三十岁,人都定型了,早就废了。”

        他抬头,又想了想:“就算他什么都答应,后半辈子也只能当个个闲散的废人。种种花,养养鸟,写点无伤大雅的旧式文章。天机所包他一份带医疗的低保还是包得起的。”

        “给皇上搞低保?”

        “难不成他还想去巴黎做寓公?奕詝先生要有自知之明。”

        魏正说这番话时,声音始终很低,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欢笑和神采飞扬,就像被热毛巾一一擦掉的妆容,好像从来没有在魏正的脸上出现过。

        这让傅轻舟一时恍惚,觉得之前几十个小时看见的魏正都是假的。

        这一个,才是真的。

        “累了?”

        “嗯,今天连着谈了这么多场,没有一个好对付的。我太紧张了,脑子一直绷着。”

        傅轻舟扬了扬眉毛:“包括陈渭?”

        “你以为呢。”魏正低头,神色淡漠地挑着盘子里的通心粉,“他不是从前那个陈渭了。我不知用了多大的功夫,才说服他给晚清这个摸鱼宇宙留个机会。”

        傅轻舟慢慢思索着,道:“我不是唱反调。只不过……”

        他抬起头:“你不考虑他说的那种可能?”

        “我没那个自信。”魏正轻声道,“他想取消所有的摸鱼宇宙,他雄心满满,但是轻舟,之前埃及的那个也是雄心满满呀,联合国还打算授予他拯救世界的英雄勋章……一夜之间,拯救世界的英雄就成了一个流涎的傻子。你觉得这是能赌的事吗?让全国上下跟着陈渭一起豪赌?况且他要花多久才能拿到全部陨石?五年?十年?在这期间的无数次陷落又该怎么办?”

        “……”

        “摸鱼宇宙确实是一个逃生之所,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提前关上这扇逃生门呢?”魏正说到这儿,放下叉子,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又哑声道,“至少得做两手准备,万一不行,还是得举国搬迁。”

        傅轻舟不置一词,决策层面的事,他从来不轻易干涉。

        魏正做了个手势:“抱歉,吃不下了。”

        傅轻舟嗯了一声:“剩下的我收拾,去睡吧。”

        魏正摇摇头:“额尔金那边得有个人过去。四百个孩子还在教室里等着,再有三个钟头,红星小学就要断电断水了。”

        傅轻舟皱眉:“你昨晚就没睡,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小心猝死。”

        魏正转过脸来,他微微张着嘴,苍白着一张无表情的脸,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傅轻舟,就像无法聚焦。

        傅轻舟心里忽闪一下。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魏正的这种眼神了。

        仿佛这一瞬,俩人之间的时空被拉回到什么都还没发生的少年时,傅轻舟的一颗心,骤然软了下来。

        他刚要说什么,萧尧敲门进来。

        “大校,和平区消防中队打来电话,额尔金反复要求见我们……”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不知不觉间,魏正又换上了那副无可挑剔的微笑,他又看看傅轻舟,“你怕我猝死吗?”

        再度看见他这种笑容,傅轻舟刚才的温软心情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烦憎陡然升起,几乎要把刚刚吃进去的通心粉全都呕出来。

        “关我什么事。”他冷冷说着,转身拿了沙发上的外套,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包小熊饼干,“萧尧,你收拾。”

        他丢下一大桌没吃完的通心粉,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尧莫名其妙被傅轻舟丢了个炸弹,他茫然地看看魏正:“所长怎么了?”

        “刚才,我们谈起一个年少时的朋友。”魏正笑了笑,“可能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吧。”

        萧尧体谅地哦了一声,又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愉快?”

        魏正背过身去,低头扣着军装上的扣子。

        半晌,他才轻声道:“那人死了。”

        第二天上午,魏正和陈渭他们正在商量运送学生的事,许医生打来了电话。

        魏正搁下电话,看看陈渭:“看来咸丰做出决定了。”

        陈渭似乎完全没兴趣打听,他淡淡地说:“就算他答应我们的要求,你也不要信以为真,觉得未来就能按照计划顺利走下去。”

        “这是当然。”魏正笑笑,“他要是有那么大的雄心和魄力,那就不是咸丰而是雍正了。”

        这时候萧尧送过来一份简报,他沉默地敬了个礼,又看了一眼陈渭,这才转身出去。

        魏正扫了一遍简报:“陈队,你的陷落预报全都准了,名单上的每个场所都检测出了极高的陨石波。”

        陈渭脸上却并无得色:“这还没完,最好我再去现场清洗一遍,不然放着不管,被隔离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魏正深深叹了口气:“外头在对抗新冠,我们在对抗陷落,世界不太平。”

        “要是搬家去晚清,说不定还得重新对抗天花和麻风病呢。”陈渭停下来,仔细端详魏正的脸色,“你看起来很累,大校,你这样日以继夜地工作,真的不要紧吗?”

        魏正却答非所问:“陈队,师生和干警们离开后的分局小学怎么办?任由它们留在晚清吗?”

        “人员全部离开后,我会先把空间挪回来。”陈渭笑道,“这方面不用担心,挪回来之后也会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陨石波残留,即刻就可投入使用。”

        魏正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很难想象,如果你不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该怎么办。”

        陈渭故意扬了扬眉毛:“不站在你们这边,我还能站谁那边?难道我会和国家和人民为敌吗?”

        魏正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也许你会站在陨石那边。谁知道呢。”

        魏正赶到病房时,咸丰已经打完了第二天的抗生素,正坐在电视机前,看一档风光片。魏正扫了一眼,是《航拍中国》。

        他笑道:“皇上好兴致。”

        咸丰盯着镜头里茫茫的林海雪原,忽然轻声道:“这么高,是怎么看见的?”

        “无人机拍摄。”魏正比划了一下,“一个这么大的飞行器,带着镜头自己飞上去。操作它的人可以在屋子里看着它飞,想拍什么都行。”

        正说着,镜头里出现了一群东北虎,顽皮的虎大王们发现了这个嗡嗡作响的不速之客,其中一只猛然跳起来,一巴掌呼向无人机……镜头飞快上升,远去,留下不甘心的大猫咪,在激昂的雪浪中龇牙咧嘴。

        “朕的先祖们,就住在这种地方。”咸丰忽然轻声说。

        魏正点点头:“东北是你们的龙兴之地。”

        咸丰指着镜头说:“朕就像这只老虎,除了徒劳地吼两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魏正不由诧异:“谁会宰割它们?这些老虎可是我们国家的宝贝,受法律保护,谁都不能伤害它们。”

        咸丰愕然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魏正微微一笑:“因为少啊,每一头都是有编号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照顾着呢。”

        咸丰那酝酿了一早上都快成老陈醋的愤恨和抱怨,顿时化为一锅毫无味道的白开水。

        敢情他还不如一头老虎!

        咸丰有些泄气,他微微点头:“魏先生,朕昨晚想了一夜,决定答应你们的要求。”

        魏正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朕一个人说了并不算,这么大的事,还得知会大臣们。”咸丰不动声色地说,“朕想回京,和朝中众人仔细商量。”

        “没问题,今天就能安排您回去。”魏正利索地说。

        咸丰一惊:“我今天就能回去了?”

        魏正笑了笑:“今天我们打算把滞留在晚清的数百人撤回来,趁此机会也把您送回去,免得恭亲王他们一直担心。”

        “晚清”那个词,不轻不重地刺了咸丰一下。

        “您回去之后,如果确实有合作的意向,我们会派一个使者和您见面。”魏正停了停,“到时候,我们需要您出具一份盖有玉玺,真正能代表您天子权力的诏书,正式授权我方。具体细节,使者会和您谈的。”

        走到门口,魏正停住,他又回头看了看坐在窗前若有所思的咸丰。

        “您的结核病已经非常严重了,陛下。”他凝视着咸丰,“如果不能像今天这样持续用药,情况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恶化,到明年春天,您就连折子都看不了了。”

        咸丰无比震惊地望着他!

        “和我们合作,然后赶紧回来,在这里把您的病治好。”魏正望着他,用一种近乎温情脉脉的语调说,“如果我是您,我会不顾一切,抓住这个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魏正出去了。咸丰呆呆坐在明亮得近乎不真实的日影中,嗒然若丧。

        离开病房,魏正又问许医生:“昨晚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许医生说,“似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

        “嗯,昨晚看了什么节目?”魏正问。

        咸丰病房里有监控,而且墙上的电视节目经过了精挑细选,内容主要分三大块:近代史,现代科技,人文风光片。

        “他昨晚没看电视。”许医生说,“完全没碰。”

        魏正有点意外,他站住,看着许医生:“但是我刚才进去,他在看电视……”

        “是我打开的。”许医生苦笑,“今天注射位置有点疼,我为了缓解皇上的紧张情绪,才打开的电视机。”

        魏正沉吟片刻,又问:“放进去的书,他读了没?”

        昨晚魏正让人送进病房一些历史读物,而且为了照顾咸丰的阅读习惯,特意挑了繁体竖版。

        许医生摇摇头:“一本也没动。我在监控里看到了,他有好几次坐起身,似乎是想读书,有一本甚至翻开了一两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合上了。”

        魏正定定看着许医生,他喃喃道:“就是说,这位万岁爷对未来,对外界,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恐惧吧。”许医生想了想,“太害怕了,所以自欺欺人当鸵鸟,干脆不听也不看。唉,皇上是个内心非常脆弱的人呐。”

        魏正有点头疼地揉着前额:“看来,这次合作的前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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