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料亭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从门口又走进来一位身着新式男装的客人，西装、西裤、皮鞋，头戴礼帽，外面还套着一件风衣，整体看上去精干利落。这是现下比较流行的一种装扮，不过只有少部分人能穿的起。
之前看过照片，此时虽然被礼帽遮挡了一部分脸，但薛临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他们要等的张庆国的手下——冯柏年。
几个人顺着薛临的目光偷偷撇了一眼，因为害怕暴露，也不敢多看。
这时沈南辰却道：“奇怪啊……”
“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褚楚小声问道。薛临和陈峻峰也看向他，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
沈南辰道：“现在已经进入夏天了，而且还是中午，他出门还要穿件外套，不嫌热吗？”
几人一听，确实有道理。只见那件风衣呈灰色，很长，穿在身上大约到成年男人的膝盖上方。这样的风衣外套，一般都在春秋两季穿，夏天属实有些没必要。
“会不会是这几天经常下雨，怕着凉，所以带了件外套？”陈峻峰道。
“他一个大男人有那么怕冷吗？下点雨就着凉，这身体还没有我好呢。”褚楚质疑道。
“……”，陈峻峰还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薛临一记眼神打断。
“任何的反常的食物都有可能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先看看再说。”
几人自知理亏，不敢再乱说话，开始喝咖啡看杂志，一副茶余饭后的休闲时光，而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注视远处的男人。
一个服务生看到了冯柏年，露出标志性的礼帽的微笑，紧接着就把他引到墙角处的双人餐桌旁，好似非常熟络。
冯柏年没有看菜单就选了几样餐点，看样子确实是经常来，非常熟悉这里的菜品，点餐的速度很快。
时至中午，西餐厅里几乎都坐满了，刚来的客人要求点餐，正在吃的客人一些没吃饱、一些没聊够，都要求加餐，服务生马不停蹄、忙前忙后。
没过多久，一位服务生从后厨房出来上菜，但不一样的是，这次推着一个餐车出来的，上面摆满了盘子和饮料，还有一张桌布，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一路给客人上菜，最后走到了冯柏年面前。这次服务生没有直接上菜，而是先撤下了冯柏年餐桌上的桌布，换上了放在餐车上的新桌布。
桌布展开很大，一下就把坐着的冯柏年整个挡住了。服务生轻轻地抖了两下，然后才平铺在桌子上，再开始上菜。
薛临眉头一皱，轻声对几人道：“看到方才服务生的举动了吗。”
几人依旧在干自己的事情，但都不约而同的“嗯”了一声。
褚楚道：“确实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块桌布？”
沈南辰道：“或许……他有洁癖？”
“有洁癖应该用自己带的东西，桌布换不换都是餐厅里的，有什么区别？”陈峻峰不以为意道：“再说管他为什么换桌布，我看就是瞎讲究，都说有钱人讲究多，他虽然算不上多有钱，但好歹是张庆国的手下，事多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褚楚似乎不赞同他的说法，秀眉一皱还想再理论几句，却被旁边的沈南辰拦下来，瞥了一眼薛临。
褚楚立刻会意，此时起争执无疑会引人注目，还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得忍下来。
那服务生换完桌布，上完菜就推着餐车回到了厨房。冯柏年也开始专心吃饭，风衣外套已经脱下来搭在椅子上，中间再没有任何人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桌上的盘子都被打扫干净了，冯柏年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拿上外套就准备起身。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薛临合上了杂志，开口道：“目标走了，跟上去。”
出了西餐厅，冯柏年对着在街道两旁蹲着等客人的黄包车车夫一招手，立马就有车夫过来。
西城区商业繁华，地方又不小，经常有人不想自己走，或者逛街逛累了而叫黄包车的。对于车夫来说，这里可是抢手的地方。
车夫见又有工作，自然也不会管是不是休息时间，满脸笑容地拉着黄包车，一路小跑过去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想去哪？”
“昌盛街一百四十四号。”冯柏年说道。
“好嘞！”
“昌盛街一百四十四号……”薛临在心里默念这个地址，算上这次，西城区也不过才来了两次，根本不认识这个地址，随即看向陈俊峰，问道：“你知道他说的那个地址吗？”
陈俊峰想了想，摇了摇头，皱着眉道：“西城区我也不常来，还真不认识。”
正当薛临思考的时候，陈俊峰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认识那条街，顺着找应该可以找到那个地址。”
看着黄包车逐渐远去，褚楚道：“他走了，怎么办先生，要不要跟上？”语气有些急切。
“当然要跟”，薛临道：“不过我们四个人一起太明显了，容易被发现。”
“那怎么办？”沈南辰道。
薛临望向在一旁蹲着的一位车夫，那个车夫正在抽烟，此时抽的只剩下烟屁股，可还是不舍得扔。
他也看到了薛临，两人对视一眼，车夫点了点头，随即扔掉烟屁股就跑了过来。
“我会坐黄包车远远跟在后面，防止他中途换地方。”说着，薛临又看向陈峻峰道：“你带着他们步行抄近道过去，找到地方以后不要进去，找个隐蔽的地方待着，看到冯柏年也不要继续跟，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明白。”三人同时道。
说完，薛临便上了黄包车，也不用交代什么，车夫就自觉的跟了上去。
这是调查队伍里的一人，一开始就被薛临安排在西餐厅外装成车夫，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除了车夫以外，还有几个人分别打扮成不同行业、不用装束的人，分散在西餐厅周围，看到薛临走了，也纷纷转移。
看着眼前的两辆黄包车相继消失在视野里，陈俊峰对褚楚和沈南辰道：“走吧，好长一段路呢，你们俩可得跟住了，迷路了我可不管。”
“切，谁跟不住还不一定呢，我们在学校里可是受过各种训练的。”褚楚直接反驳道。打一开始就觉得这人针对他们，现在薛临不在了，可是能痛痛快快的回嘴了。
陈俊峰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道：“就你们学校里的训练也敢跟这次的任务想比，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学校往年的考试都是唬人的？”
褚楚变了脸色，还要上前跟他争论什么，一旁的沈南辰见情况不对，急忙把胳膊横在两人中间，然后按住褚楚的肩膀往身后拉，道：“好了好了，先别吵了，别忘了咱们还有任务没完成。”
褚楚自然也明白眼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完成考试，把头一偏不再理会陈峻峰。
安抚好了褚楚，沈南辰继续道：“陈先生，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完成薛先生交代的任务要紧。我们还是学生，而且这次的考试关乎到我们的毕业，褚楚也是心急，说话有些得罪的地方请见谅，但薛先生把我们交给了您，如果事情耽误了，只怕到时候薛长官会苛责您，若连累了陈先生，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一番话说的巧妙，表面上是在道歉，实际上是在提醒陈俊峰。
陈俊峰也不是傻子，看了他几眼，道：“嘴上的功夫倒是练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反正我提醒你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要是连我跟都跟不上，就趁早回家吧。”
说完，陈俊峰一马当先钻进了一条后巷，动作非常利落。褚楚和沈南辰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半晌过后，薛临远远地看到前面的黄包车停在了一家店门前，冯柏年随手给了车夫一块银元，车夫激动的连忙点头称谢。
下车后，在进门之前，冯柏年还停下左右看了看。为了不引起怀疑，薛临让车夫继续往前走，直到冯柏年进了门，看不到了，才下车。
薛临一个人往回走，在昌盛街一百四十四号的对面的路灯下，有三个人，正是陈俊峰他们。
刚经历过长跑，陈俊峰若无其事地站在路灯下，看着贴在杆子上的小广告。而褚楚和沈南辰则有些轻喘，褚楚的脸色还有些发红。
看着陈俊峰一脸没事的样子，褚楚不禁有些气恼。
看几个人的样子，薛临就知道他们也是刚来不久。
“这个店铺好像从来没见过”，陈俊峰看着冯柏年进去的地方。在一家成衣店和首饰店中间，夹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店门。门开着，挂了块布帘遮挡住了上半部分。墙上挂着一块比较小的招牌，上面写着“料亭”两个字，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料亭……好奇怪的名字，是卖什么的？”褚楚疑惑道。
“我们要不要进去？”沈南辰问道。
薛临思考了片刻，道：“先别进去，以免打草惊蛇，先在外面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小陈你对这里最熟，带着沈南辰绕到这家店铺的后面盯着，看看有没有后门，防止冯柏年掩人耳目从后门出去。”
正值中午，太阳当空，不过好在是初夏，温度不算太高，倒是晒得人有些懒洋洋的。
料亭对面那条街上有家茶馆，褚楚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看似在悠悠闲闲的喝茶，实际上余光没有片刻离开料亭。而薛临则坐在挨着路灯的长椅上看报纸。
长街一眼望不到头，人来人往也不见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逐渐西移，薛临看着脚下的影子越来越长，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
他终于起身，拿着报纸走进了茶馆。
褚楚等的有些无聊，不知不觉已经叫了好几壶茶了，这里是高档茶馆，茶叶的价格比酒贵好几倍，不过反正公家报销，也不甚在意。
看到薛临进来直直地坐到了自己对面，褚楚愣了一下，面露疑惑之色，没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此时茶馆里的人不多不少，进来一个人显得尤为突兀。人多了没人在意进一个还是走一个，人少了没人知道，只有不多不少最是尴尬。
薛临把手中的报纸放在桌子上，报纸碰到了面前的紫砂壶。看似无意的举动，褚楚立刻会意，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装作他是自己要等的人。
“不能再等了，冯柏年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你先去把陈峻峰和沈南辰叫回来，咱们进去看一看。”薛临喝着茶道，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终于要进行下一步了，褚楚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但尽管再迫不及待，面上也要装成若无其事，不急不缓地出了茶馆。
过了片刻，褚楚三人已经在料亭门口不远处站着了，薛临喝完最后一口茶，从怀里掏出银元放在桌子上，径自走了出去。
褚楚道：“现在进去吗？”
都在等着薛临的下一部指示，而后者却一直盯着墙上的招牌，似乎在想些什么。
陈峻峰看出了他的迟疑，问道：“先生是怕在里面碰见冯柏年，他会认出你来？”
“是”，薛临担忧道：“虽然那天的会议他没有来，但不保证他没见过我的照片。”
“这点先生不用想了”，陈俊峰不以为意道：“他肯定知道您长什么样子。”
薛临眉头一皱，表示不解。
“跟着张庆国的人，对于政府官员的变更都非常清楚，谁来了谁走了，就算没见过本人，也一定看过照片。”
“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薛临沉思道。
店门口的半块帘子随风微微扇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觉得有些昏暗。街上熙熙攘攘，偶尔有人路过会打量几个人一眼，毕竟四个人堆在一起，确实有些显眼。
里面的情况是未知的，但薛临总觉得他必须要进去。
“小陈，冯柏年会有机会认识军校里的学生吗？”
陈俊峰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准备带他们进去了，马上道：“应该不会认识，毕竟军校是封闭式管理，即便他是张庆国的手下，也不能插手。”
“那好”，薛临似乎下定了主意，转身对褚楚和沈南辰道：“等下咱们进去，万一撞见了冯柏年，咱们四个人过于显眼，到时候就说你们是我的表弟表妹，在乡下长大，过来投奔我的。”
“今天你们第一次来平昌城，所以带你们来外面吃饭，明白了吗？”
褚楚和沈南辰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和兴奋，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几个人跟着薛临的步伐，走进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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