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怀疑

（九）

        无视太宰治在听到上述评价后发出了“欸欸欸，中也你这么说就真的好过分！”的抗议声，中原中也结清自己认为应付的那部分费用，把除了太宰治的窃听器以外的东西一并暂押给医生，再次强调把后续费用计在太宰自己身上后，她就先行从诊所离开。

        关于那混蛋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那个与飞机坠落事件有关的，一路威逼利诱询问当事人无果后，对自己获取情报水准有自知的中原中也决定自己先去找法兰西部门调阅下情报：在跟太宰治一路吵着架去诊所的路上她通过肢体接触（指搀扶）再度确认了对方具备令异能作用消失的特殊能力。

        这份能力相当罕见，类比魔术体系，甚至可能与魔术传说当中，神话时代背叛的魔女美狄亚所持有的，能够令所刺中的魔术契约重置化到契约之前的rule·breaker类似。

        唔……可能这种描述并不准确，回忆自己接触对方即异能消失，脱离即异能回复的情形，中原中也判断那更类似于一种对异能绝缘，且能够屏蔽触碰到的异能的能力。

        那个太宰治，或许是个天生的反·异能者。

        基于上述前提，中也推测对方要么属于异能特务科，要么属于横滨黑夜当中的某个组织，譬如portmafia——反正不可能是真纯白无辜路人。

        是以把人丢在诊所的时候中原中也完全不担心——她不傻，那个绷带混蛋一路跟她作妖插科打诨，不肯去正规医院非要把她往那诊所的方向引，可以猜测那个诊所最起码于他肯定是无害的。

        甚至他与那位医生熟识也说不定。

        靠自己能力通过考试成为异能调查官的中原中也，虽然在某些情况上存在天真与不成熟的一面，但她好歹是被谍报员养大的孩子，直觉令她认定那个所谓的诊所医生并不简单。

        回头要记得跟兰波他们提一嘴，问问他们的看法，中也想。

        观察周身环境，发现异样，理智分析并给出对应判断——这些是兰波和魏尔伦一直身体力行试图教给她的。

        …………

        在确定中原中也彻底离开后，森鸥外松了松领带，掏摸着从白大褂衣兜当中找出香烟盒，点上一根：“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太宰君？”

        被他询问的对象早已从室内唯一一张用以诊疗的病床上离开，太宰治右手吊着厚厚的绷带，目光着迷一般流连于房间一侧的药品试剂柜中。

        “这个问题是我想问森先生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中原中也离开，仿佛瞬间断电，语气恢复死气沉沉模样的太宰治手指虚虚触碰到柜子上的玻璃窗：“黑蜥蜴，你的直属部队人没及时到位哦。”他说。

        森鸥外闻言眯了眯眼睛。

        在昨天凌晨发生了飞机坠落事件，并推测出其中存在portmafia被利用的情形后，直属首领的黑蜥蜴部队连带负责情报收集的干部当即开展行动——排查飞机驾驶员近期的财务状况，亲友关系，临时调阅境外分部的实时情况……

        他们很快便查到了对方近几个月账户的不正常资金流向，前去探查驾驶员亲属的那一队则遭遇了点麻烦：在他们赶到前刚刚有一伙陌生人将portmafia飞行员的亲属带走。好在这队当中有恰好顺路搭便车回总部向森先生索要“无痛苦自鲨药物”的太宰治，少年人对黑暗无师自通的聪明成功让portmafia抢回了嫌疑飞行员的亲属，后续交由负责情报审讯的干部。

        从初步审讯的结果看，利用了portmafia走私航线的是高濑会，为了进一步获得情报，太宰治主动提出设了今天的这个局：以他这个昨天在高濑会成员面前露过面，看似威胁性极低的少年人去指定地点晃悠，引高濑会的成员上钩，骗取情报之余再由portmafia的下属接应，把人一网打尽。

        简单有效的计划中间出了差错，本该在写字楼下层看时机发射拦截网防止太宰治真的坠楼身亡的下属未能及时到场，如果不是中原中也恰好在场并一脚把他从半空揣进写字楼，那太宰治恐怕真就能够以“清爽有效”的方式达成死亡。

        仅仅差一点罢了，太宰治目光扫过药品柜中那一个个标签上的文字，心情称不上愤怒，反而觉得种诡异的有趣。

        ——自己主动地拥抱死亡和被人算计而死是截然不同两重概念，面对后者，他作出一些回敬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是这样。”，放下手机的森鸥外抬起头：“本该支援你的部队在隔壁街区遭遇了袭击，这是黑蜥蜴刚刚给出的报告，你需要看一看吗？太宰君？”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但无论是森鸥外还是太宰治都清楚翻阅这份报告毫无实际意义。

        因为无必要，横滨的黑夜固然混乱，但破规矩在白天发生冲突的情况还是较少的，偏偏这次事发的时间地点又都那么巧，作为掌控组织的首领，森鸥外清楚那不是偶然。

        某个有权限知悉首领直系部队动态的人泄漏了这次行动，并试图将作为首领同谋的太宰治灭口。

        诚然，身为首领，具备最高情报知情权的森鸥外同样有对太宰动手的嫌疑，但如果太宰治这时候死了，还是死于成员的救援不及时……对他来说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飞机坠落事件发生的时间很短，情报经手人也不复杂，有权限接触到高层次情报，怀疑人选范围已经被缩至很小的范围，太宰治转头看了森鸥外片刻，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看来那瓶药还真不好拿。”显然森鸥外也知晓组织内部有内鬼，但他没有出言提醒太宰治，而是选择借此机会引蛇出洞，真是糟糕的大人。

        “毕竟那是等价于生命的重量，不是吗？”森鸥外轻笑了一下，话语别有所指。

        或许他知道在太宰治的计划当中以自己为饵，又或许他并不知道，太宰治不会说自己计划的具体情形，森鸥外同样不会去主动询问，但这次的事件是他对太宰这个“共犯”上的一次课：再简单的计划都可能会出纰漏，而准备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央以身犯险者，就必须要做好承受一切变数的心理准备。

        太宰治凝视着森鸥外，半响，他慢吞吞转开视线：“成年人可真是够麻烦的。”老狐狸段位比他高，虽然“剧透”已经知道但实际体会是另一回事，他还有得学。

        这暗示着先前事件的告一段落，听明白其中意思，森鸥外笑了笑，同样流畅地转移话题问起中也来：“所以，太宰君，那位中原小姐，她是……？”小兔宰治把人骗过来，总不会只是给他看看的吧。

        可爱强势的女孩子固然在森鸥外欣赏的范畴，但作为曾经的军医他同样能从那女孩子身上察觉出点不寻常，一定要类比的话，她让他想起了曾经在战场上遥遥见过的来自欧洲的异能者。

        “大约就是，砸了森先生你宝贝飞机的那个吧。”太宰以一种异常澄澈无辜但欠揍的语调说道，早先在看到黑匣子被破坏的惨状，结合数千米高空，全身而退这几个要素，他已经揣测到袭击者具备异能可能的方向，而恰恰好今天自己又碰到了中也，还从她身上顺到护照，几方讯息加以对照，太宰治自己已经可以肯定是中也干的了。

        “……？”森鸥外一挑眉，露出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可惜如果愿意老老实实告诉他，那就不是太宰治了，他绕着药品柜一周，没找到自己想要药物后旁若无人准备往诊所外走。

        “不过，就算知道了森先生你也没办法打什么坏主意就是了。”太宰继续用那种“随便什么都好”的无聊口吻给森鸥外一点不走心的提示，中也背后是起码有一位超越者监护人，没准是俩，森先生假如真去探究了……嗯，那他也真的可以筹备这位共犯的遗体告别式了。

        “太宰君。”这一次森鸥外的语调中染上了点儿命令般的强调口吻，“这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哦。”

        “那森先生不妨先想想，自己是不是隐瞒了大家什么呢。”太宰治毫不受干扰地说：“譬如，飞机上有第二人的事情，你真的不知情么？”

        说完，他便如往常一般，推门走了出去，留下森鸥外坐在原地，良久，轻轻叹口气。

        “哎呀，这年头的小鬼可真是……”

        …………

        在另一侧，回了使领馆一趟，中原中也将“太宰治”连带其异能相关描述一并传递回法兰西后，飞快借助使领馆帮忙找了另一家房屋中介，光速敲定了她的新住址，并且避免夜长梦多地直接搬了进去。那是位置接近前房屋中介坂口安吾推荐的另一处房源：靠近海滨相对较近的一处公寓。

        远东传统的搬迁据说十分繁琐，到了中也这里却很简单：她自己总共没多少行李，又不打算久住，直接问使领馆要辆车开过去就完事了。

        新选定的公寓楼看起来年代相对老旧，不过周围环境更佳，临近海滨，边上还有个小花园。谢绝了使馆司机说要帮自己搬运行礼的请求，中也看了看左右，唔，没什么人，所以——

        在她打算以重力异能让行李跟着自己漂上楼前，一人骑着脚踏车拐到公寓楼前，停下车。

        “啊呀，新面孔，你是新搬来的吗？”留着黑色短发，鬓发上夹着枚金色蝴蝶发卡的年轻女性带着点好奇地看向中也。

        “啊是的，中原中也，请多指教。”回忆临时恶补的远东这边的交际手册，中也这样自我接受着：“啊对，该有伴手礼，我来找找。”

        “哎哎，无需这样客气，我是与谢野晶子，住这边四楼。”与谢野晶子笑摆着手：“你的东西有些多，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忙吧。”她对这个甫一见面就很有礼貌的漂亮小姑娘有些好感。

        中原中也的租住的房屋在公寓的三层，一番忙碌后两个女孩子合力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屋。

        看着小姑娘临时从行李当中找出使馆方预备的一次性纸杯冲泡红茶，再找出甜点，与谢野晶子忍不住出声询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啊是的，我是从法兰西过来的，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怪。”中也端出红茶和茶点，问。

        “唔，没有哦，只是觉得特别巧，先前搬来的一位女孩子还说她来自南极洲呢。”并且与中也那头鲜艳的赭发类似，上一位搬来的女孩子有着头漂亮的橘红色半长发。

        “南极洲……？是科考团吗？”

        “哈哈，你这反应跟我当初一样，不过藤丸亲她说的是——”

        就在两人正在交谈之际，门口传来某个少女不惊恐但心累的哀叹声：“啊——！！！你怎么又钻进我房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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