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的一年

窗外的烟花在空里炸开了一朵五颜六色的花儿，随即消失在夜色中，直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钟静才停下手中的笔。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耳边是从客厅电视里传来的春晚声，此时正播放着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

        今夜万家灯火通明，鞭炮烟花声不绝于耳，这座城从没这样热闹过。

        她望向城市的远方，几点星光点缀在黑黢黢的山影中，安静而神秘。也许那才是她向往的地方吧，比起城里的喧嚣和热闹，她更喜欢那种安静的环境，听着风声，看着院前的枯树，一切都褪去了浮躁。

        那里也许还会有他的身影，她莞尔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他送给自己的《边城》呆呆看着。书已经被她翻去了大半，可她却不忍心再看下去，或许是被书中湘西特有的人文景色吸引，又或许是羡慕着翠翠和傩送二老那样纯洁如纱的感情，她会以为自己便是书中的翠翠，而他是傩送。

        耳机里的音乐如水般填满了她的心田，她似乎又听到了他广播里的声音，虽然遥远，却很温柔，如阳光般在她心底深处洒下。

        “他在做什么呢？”钟静想着，思绪如水，她回想着上学期与他的点点滴滴，在日记本上又动笔写了起来。

        “……若我生出一双翅膀，定会越过山川去找你，哪怕远远的望着你也好，那样我也会很开心。

        再过六个月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一定会珍惜未来的每一天，谢谢你，杜皓同学，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新年快乐，杜皓同学。”

        合上笔记本，钟静看了眼远方的山影，淡淡的说：“新年快乐！”。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或许心中不甘和无奈，但更多的是不舍吧。她朝远方悄悄挥了挥手，作别了2007年。

        在杜皓的记忆里，父亲从没笑的这么开心过，似乎要比喝上一顿好酒还要开心。

        他拿着杜皓的获奖证书看了又看，脸上是禁不住的笑意，看了眼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杜皓看着父亲，第一次觉得所有的付出值得，曾在深夜背书到凌晨两点，也曾为了做题而忘记吃中午饭，可是他的成绩却并不理想，对于此父亲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心里却早已难过愧疚。

        电脑里的江湖纵然美好，可是父亲对自己得期许才更加弥足珍贵，若让父亲知道自己学会了上网，会是怎样？大概很失望吧。

        父亲的笑如同一根刺般刺在了他的心里，他羞愧的不敢去看他，只能躲在一边，他说些什么，自己只是点点头，偶尔答上几句。

        除夕下午，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贴上对联，父亲对杜皓说，上高中了，今年的对联你来分上下联。

        杜皓便靠着上学时学到的平仄发音，很简单就分出了上下联，他便帮着父亲，将自家的对联贴上了。

        红灯笼、红对联、还有大大的福字，父亲看着这些，一脸笑意。

        杜皓看着父亲，也笑了，却在他两鬓发现了些许白发，不知何时，他也变老了。

        那些时光去哪儿了？

        院前的樱桃树父亲说明年就能结樱桃了，还有核桃树，不知何时已长得如同房子般高了。

        只是那远方的山影还是那般巍峨，云卷云舒间，依旧沉默。

        傍晚时分，村子里的年味似乎更浓了些，从远处或近处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杜皓知道，那是孩子们在响炮了，他小时候也这样玩过，那时候无忧无虑，过年便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日子。他也曾和几个小伙伴沿着河边将鞭炮点燃丢在水里，看谁炸起的水花高，也曾被鞭炮炸过手，后被母亲在手上抹了些牙膏，冰冰凉的，却还是很痛。

        往事如烟，自从去镇上上学后，他们便很少在一起玩儿了，连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不知为何，我们总在悄悄的长大。

        在风中追着夕阳奔跑，也在风中看着朝阳长大。

        不知他们还好吗？杜皓在心底问着。

        远远的传来一声炮响，在安静的村子里尤为响亮，像是在一汩湖水中投进了颗石子，在湖面上泛起着阵阵涟漪。那些笑声似乎还在，曾在小河边，山坡头上的身影也还在，只是不知何时那段时光已悄然走远，那些人也不知在何处。

        入夜时分，待到和父亲祭祖回来，祖母已在厨房开始忙碌，和母亲有说有笑，还没走到门口杜皓便闻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是肉香味，他笑着走进了厨房。

        祖母正将一团团腌好的肉放进油锅里炸，发出噼啪的响声，看到杜皓进来了，一脸慈祥的招呼着他：“来，皓皓，尝尝味道咋样。”

        “奶奶做的肯定好吃！”杜皓笑着说，从盆里拿出一块炸好的肉放进嘴里，很酥脆，很香。

        “真好吃。”他笑着说，祖母也笑了。

        今夜的烟花要远比其他时候要绚烂些，不时有几束从暗处生起，彩光转瞬即逝，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杜皓望着那一束束烟花，看着地上刚放过鞭炮留下的炮皮，开心的笑了。

        房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今天很亮，向四周弥漫着喜庆的红光，照在新贴的春联上，也洒在杜皓身上。

        “华子，买到炮了没？”陈默朝是他大声喊着。

        齐华错过人群，来到他面前，将手中的塑料袋掂了掂，“总共花了88，有大雷子还有小雷子，还有哨子炮，不少呢。”

        陈默看了眼袋子，突然一声炮响吓得他浑身颤抖，他朝齐华摆了摆手，“这边太吵了，我们去2号桥，宋萌她们在那边等着呢。”

        齐华会意的点了点头。

        等他们两人到桥头时，桥上已经聚了不少人，不过人远比1号桥要少，都是些年轻的男女们。

        “陈默，这边！”宋萌看到他们过来了，大声的喊着。

        “你们怎么才到，刚才桥上人还不多，这会儿多死了。”

        陈默四下望了望，笑着说：“都怪华子，买个炮去这么长时间，蜗牛一样。”

        齐华瞪了一眼陈默，冲宋萌说：“你都不知道那买炮的摊位前人有多多，把摊位围成了一个圈，要不是我挤进去，还买不到呢。”

        “好了，你俩谁也别说谁。”宋萌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望向身边的同伴“这就是陈默，12班的，他是齐华，也是12班的，我们都是从初三5班出来的。”

        两个同伴冲陈默和齐华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陈佳，城中7班的，这是王海蓉，也是7班的，现在跟我一班。”宋萌又介绍了两位同伴。

        “你们好。”陈默咧嘴笑着。一旁的齐华点了点头，将头偏向了一边，似乎有些害羞。

        宋萌看着他那副熊样，没好气的踢了他一下，笑骂着说：“死黑子，把炮拿来！”

        齐华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将手中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走，我们去那边。”宋萌拉上自己的两个同伴，姗姗走开了。

        陈默看着她，知道她为何对他们两个如此生气，曾经城中5班的5人，说好了要一起进重点班的，如今一人没考上南中，一人考去了省城最好的高中，宋萌在高一15班，是高一年级25个班里面的重点班，而他和齐华虽然过了南中的线，却距重点班的分数线还相差甚远。

        他和齐华相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萌气呼呼的拉着同伴上了桥，却看着袋子里的各种炮心里犯了怵，毕竟她是个女生，放炮这事还得男生来。

        “这么多？看着都危险。”陈佳一脸惊讶。

        王海蓉朝里靠了靠，不时响起的炮声让她感到害怕。

        宋萌看着自己的两位同学一脸怯懦的样子，心中一阵无语。

        “不就放个炮嘛，我试试。”

        说完这句话时，她已然后悔了，找了个小点的雷子炮拿在手中，虽然极尽克制，可是拿着打火机的手还是不停的抖。她打着火，闭上眼不敢去看，将炮捻对着火，刚一接触她就丢了出去。

        没听到炮响，宋萌纳闷的睁开眼。

        陈默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宋萌看到是刚才自己丢的炮，一阵气结。

        “女孩子嘛，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放炮这活儿还是我们男生干吧。你说是不是萌萌。”陈默一脸挑衅的模样。

        宋萌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抬脚就朝陈默踢了过去，却被他轻松躲开了。

        一旁的齐华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

        “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你吧，可是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宋萌指着陈默说，脸上傲气依旧不减。

        陈默笑了笑，将手中的雷子炮点着，向空里扔去。

        嘭的一声巨响，炮在空里炸开，闪烁了一下火光。

        一行人都激动的叫喊着。

        放炮的活动直到后半夜才结束，一行五人坐在桥边眺望着远方，陈默和齐华手中拿着啤酒，其他三个女生喝着可乐，迎面吹来的凉风将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渐渐吹散，这座城市终于安静了下来。

        “干杯！”

        “新年快乐！”

        陈默喝了一大口啤酒，只觉得一股凉意窜遍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宋萌抿了口可乐，望着远方出神，良久回过头来对陈默说：“如果我们几个还在一起该多好呀。”

        陈默顿了顿，“其实我们都像是岁月的过客，有人分别，就会有人相遇，不管怎样我会一直记得你们几个。”他将易拉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将易拉罐使劲丢了出去。

        城市尽头的黑夜中一束烟花倏然而逝，像是替一年的时光划上了完美的句号。随即又是一束更大的烟花在天空铺散开来，像是带着希望与期许开启的新征程。

        轰隆声随后而至，似是天空里响起的闷雷。

        “我一定会考上复旦的——”宋萌朝着远方大喊，眼角闪烁着些许泪光。

        “新的一年，让那些烦恼通通见鬼去吧——”

        “我要天天开心——”

        “我要英语考上90分——”

        “谢谢你2007，新的一年我会更加努力的——”

        夜空下，他们的喊声像是汇成了一首歌，在新春的夜空间荡漾。那些话语插上了青春的翅膀，沿着时光的路途渐向远方。

        有风时，或许你还会记得那些青春日子里留下的只言片语，耳边是否会响起那首永不褪色的旋律？

        ktv包间里灯光闪烁，音浪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浓重的烟味在空里弥漫，配合着灯光的效果，如梦如幻。

        “兄弟们，来，喝一个！”

        众人举起酒杯碰在一起，玻璃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随即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烟把儿，你养鱼呢！”

        看到有人没喝完，楚毅大声吆喝着。被称作“烟把儿”的男孩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将杯中酒喝完。

        一曲毕，熟悉的音乐响起，众人都欢快的跳跃起来，电吉他与贝斯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包间，是beyond《不再犹豫》的前奏，欢快的旋律在醉意和疯狂间流转，楚毅接过话筒大吼了一声。

        “无聊望见了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斗志可抑制。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楚毅的的歌声在包间里流转，标准的粤语唱腔将气氛带到了高潮，有人跟着唱，有人摇摆着身体跳着舞，还有人在互相碰着酒杯喝酒，有人喝醉了互相搂着对方的肩膀说些什么。

        第二首《海阔天空》，楚毅唱的很卖力，或许是烟味的原因，又或者是风光的闪烁，唱到高潮时不知为何他的眼角湿润了，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他肆意在歌唱中发泄着自己，似乎要将一年的烦恼都要通通抛在空里。

        “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不知何时这句歌词成为了他的心声，在一片迷幻与醉意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身影，性格大大咧咧，像是个男生，总是爱笑，其实他一直喜欢着她，从小学到初中再到如今的高中，那种喜欢从未褪色。

        如今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周末的午后去找她，站在教学楼的天台给她唱歌，她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偶尔望着远方，她总是听的很认真，他也总是很开心的给她唱着。

        如果又学会了一首家驹的喝，他便会迫不及待的唱给她，她总是那样笑着，在阳光下，她的样子变成了他的梦。

        程忆莎，很小的时候他便记起了这个名字，像家驹的歌声一样，时常入心。

        但他知道，他们只能做朋友，她有仰慕的人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那个人是董凡，是他的铁哥们。

        可是他没有因此而感到伤心过，他愿意给她唱歌，也希望能帮到她，因为她的笑早已胜过了一切。

        纵然云影远去，我却只在乎你夕阳下那抹如水的笑容。

        又是一曲beyond《喜欢你》唱毕，楚毅醉意阑珊，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来，喝！”他一把拽住旁边的兄弟，和他碰了一下，一整瓶啤酒仰头喝完。

        他看着身边各自欢乐的人，双眼朦胧间，开心的笑了。

        她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依旧是那般温柔的笑容。

        帮着妈妈包完过年的饺子，叶霜便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屋外是挂着的大红灯笼，喜庆的光亮从窗户投射在书桌上，那里正安静的躺着一封信。

        她看了眼灯笼，在欢度新春的气氛里，她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那是他的信，几天前收到的，她却不愿打开它，因为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思念如酒，总是在夜里醉人。

        “叶霜。”他叫了声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等我回来。”他笑着，笑容像阳光般洒进她心里。

        那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最终走远了，等她回过神时，却找不见他了。

        她记得，那时泪水流满了脸颊，他的声音却还在耳边环绕。

        如今半年多时光匆匆而过，她想着他，在无数个夜晚里只能靠着回忆去思念着他，她记得他的一切，身上的味道，说话的声音，还有白色的帆布鞋和泛着青春洒脱的笑容。

        信封上赫然写着“叶霜收”三个大字，那是他的笔迹，她用手轻轻摸着，仿佛要从中感受到他的温度。

        信封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贺卡和几张照片。她打开贺卡，生日歌的旋律响了起来，是啊，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无数个日夜里，我都会对着天上的星星许愿，期待早一天见到你。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生日快乐！2008，祝安好。——想你的华。”

        贺卡上的字很是温暖，照片上的他有些瘦了，也有些黑了，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男孩，成长为大人了。

        叶霜看着他，开心的笑了。她闭上眼，将贺卡和照片捧在自己怀里，泪水从眼角夺眶而出，划过脸颊，在大红灯笼的光亮里泛着莹莹光辉。

        如果你上高中该多好呀，叶霜在心里对照片上的人说。

        自从陈默被自己拒绝以后，后来又写了几封情书给她，可是都被她拒绝了。后来她和多次送信的齐华说上了话，她知道，他也许是喜欢自己的吧，便答应他做了朋友。

        其实他人不错，有时候很照顾自己。

        可是，她却不能喜欢他，也并不喜欢他。

        “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叶霜对着照片说。

        如果你在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一起走在满是人声的街道上，一起在学校的操场上奔跑，一起……

        泪水滴在了照片上，叶霜突然感觉到了寒冷，如果你能抱一抱我就好了，她想着。照片上的人被泪水打湿，微微笑着，叶霜用手擦去滴下的泪水，细眼如丝的看着他，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逗她笑的，送给她暖手宝的，和她并肩走在放学路上的……

        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感觉身上暖和了些。

        凌晨刚过，屋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她望着那些炸开的烟花，开心的笑了。

        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她在在心里默默念着。

        照片上的人一身戎装，似乎在隔着千里远的地方看着她，也想着他。

        青春的日子里，我们心中总藏着这样那样的秘密，或许是因为一个人，也或许是因为一件事，岁月向远，唯有心中所念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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