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被发现了

一个晚上的录像，到凌晨两点半时，还没有任何异常，镜头里的自己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睡觉。

        以至于言尘怀疑是他疑神疑鬼，然而，当录像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在一片漆黑的房间坐起来，然后打开灯，下了床。

        言尘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地看着监控录像里的“自己”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到冰箱里一阵翻腾。

        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抠出半盒没吃完的巧克力，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吃，等把所有巧克力吃光，又在沙发上盘起腿来开始闭目打坐。

        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道多久，言尘几乎以为屏幕中的“自己”就要这样坐着死过去了，却忽然见“自己”睁开眼，目光竟是不偏不倚直接向镜头看过来，和言尘的视线对上。

        言尘吓得一个机灵。

        只见那屏幕里的自己忽然懒洋洋地笑开，说了一句话。

        监控没有声音，只能通过口型辨别。

        言尘按捺着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惊恐，将那段录像反复看了几遍，终于清楚地看出那个陌生的“自己”在对自己说:“啊，被你发现了。”

        大概上帝造物是公平的，总会给出一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权衡。

        言尘天生身体不好，胆子却很大，从来不畏鬼神，所以他才敢于没有忌讳地租下死过人的房子。

        可是在看到监控录像之后，他还是被吓得不轻，从头冷到脚。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哪怕他在屏幕里看到个往外爬的贞子，都比这个感官要好。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言尘深吸一口气，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苏雅芮。

        “怎么样了，昨晚有录像么？”苏雅芮开门见山地问。

        言尘刚要开口说话，门铃却故意凑热闹地同时响起。

        “苏医生，稍等一下我给您回过去。”言尘挂断手机跑去开门。

        通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的人让言尘十分意外，竟是昨天看到的姜茶的经纪人，那个被称呼为白姐的女人。

        言尘打开门，还不等出口询问，白姐已经一个健步跨进来，颇有些鬼祟地往身后张望几眼，然后顺手带上门，像是完成了某个高难任务的国际特工。

        她将身上的墨镜假发围巾等伪装除掉，露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姜茶来。

        “哎呀，想摆脱那些狗仔可真不容易，幸亏我和白姐的体型差不多，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呢。”姜茶长呼一口气，看到一脸讶异的言尘，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不速之客的身份。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不起啊，没有打声招呼就来了，你不介意吧？”

        言尘昨天拍广告时整个人是睡过去的，只远远瞧见了白姐和姜茶的身影，后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了，姜茶对他来说可谓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请进。”言尘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拘谨地将姜茶让进屋。

        姜茶奇怪地看了言尘一眼，“你今天……看起来和昨天不太一样。”

        “是吗？”言尘原本就比姜茶小几岁，此时穿着兜帽衫的家居服，翘着刚睡醒的头毛，的确和昨天那个人模狗样的“言尘”判若两人。

        姜茶原本从进门起就不太敢嚣张放肆的下巴，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扬起来。

        如果说昨天的言尘在姜茶面前犹如一座需要仰视的高山，今天的言尘就化身为袖珍小盆景，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其戳个倒仰。

        要不是兜里揣着的那张纸条还冒着热乎气，姜茶都要以为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

        “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这个。”姜茶嫌弃地在客厅里打量一圈，一屁股坐在布艺沙发上，将一张纸条拍在茶几桌上，“你什么意思？”

        言尘茫然，想把那纸条拿过来看一看，却又畏惧于姜茶强大的气场，不敢擅自伸手。

        他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默默隔着茶几把脑袋凑过去，想凭借自己明察秋毫的眼睛看清纸条上的字。

        姜茶有轻微强迫症，在进门时就已经注意到言尘那两搓戳起来的头毛。

        此时随着这颗脑袋的靠近，她那恨不得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终于再也容不下沙子，忍无可忍伸出手，在言尘脑袋上撸了一把。

        言尘无故被顺毛，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姜茶。

        姜茶本来为自己的唐突而懊悔，可是和那双乌黑乌黑的杏眼一对上，居然生出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又面无表情在他脑袋上撸了一下。

        言尘:“……”

        姜茶被看得脸上热气翻腾，气急败坏撕扯下偶像剧女星的面皮，一爪子拍向言尘脑袋，吼道:“喂，学姐摸下你的脑袋，不行啊？看个屁！”

        言尘:“……”

        姜茶也是燕京电影学院毕业的，算起来，两人的确是同门师姐弟。

        在她凶狠的瞪视下，言尘很怂地缩回了脖子，笑了笑。

        姜茶这回是真的疑惑了，纳闷昨天看到的那个让自己春心萌动的神秘男人，怎么变成了眼前这货。

        她一边控制不住想要再去摸一摸那手感不俗的脑袋，一边敲打着茶几摆出学姐威严，将纸条推到言尘面前，“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天给我写的这张字条是什么意思？”

        言尘这回终于看清字条上的字，愣了愣，才问:“这是……我写的吗？”

        姜茶又是一瞪眼，“不是你写的难道还是我写的？”

        言尘将那上面的一行字看了两遍，小心试探着问；“学姐，昨天……我还和您说了什么吗？”

        姜茶也是个大美人，没整过容，没抱过大腿，可惜入行以后运气一直不大好。

        她刚入电影学院那会儿就签约了业内龙头大秦传媒，却一直不温不火。

        女演员最好的几年眼看着就要蹉跎过去，姜茶在傍金主和歪门邪道之间选择了后者。

        经朋友介绍，从香港请了个小鬼回来，用自己精血养着，供了大半年，果然时来运转，一飞冲天。

        养小鬼这种事在娱乐圈内不算新闻，但到底不能光明正大，轻易不会让外人知道。

        就连姜茶的经纪人白姐都是瞒着的，所以当言尘一语点破，她心里着实慌了，迫不及待打听到言尘的住址，想知道他什么用意。

        姜茶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虚与委蛇，哪想到却对上了言尘的一问三不知，倒叫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说这小家伙是装傻充愣吧，未免演技太好，可是如果说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昨天那番神神道道的样子，难不成是被鬼附身？

        “小学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那张纸条是别人让你给我写的，今天我也没时间了，你如果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打这个电话吧。”姜茶见言尘实在是半天打不出一句话，没了耐心。

        她潇洒地给他签了个号码，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大姐头气场地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都是同门，学姐嘛，总是要照顾学弟的。”

        潜台词就是，以后跟姐一条心，姐就罩着你，好自为之吧。

        送走了姜茶这樽大神，言尘将她提供给自己的信息，拼拼凑凑，描画出了另一个“自己”的模样。

        言尘没有得精神疾病的经验，但是用常识来想，不管是精神分裂，多重人格，还是梦游症，患病者只是性格和思维方式会产生较大变化，这可以从深层次的隐藏心理找到源头。

        但是固有的知识储备和技能是不会变化的。

        文学和影视作品里那种分裂人格支配下主角日天日地的，纯属基因变异。

        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言尘会说古语，会写繁体字，好像……还会给人批卦看相？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精神疾病，而更像是……中邪。

        言尘重新打开监控录像，里面的“言尘”正与他四目相对。

        那本是言尘自己的眉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屏幕荧光的反衬，显出几分阴郁和森然。

        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人操控，说着他不会说的话，做着他不会做的事，就像一个活在千年之前的人，借助于他的身体，重获新生。

        “喂？苏医生吗？是我，我是言尘。”

        “没事了，我听您的建议在家里挂了摄像头，一切正常。”

        “嗯，让您费心了，可能是我最近精神有点紧张，把梦境和现实弄混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生病了可以求医问药，但是碰到灵异事件，找医生就明显药不对症了。

        言尘重新挂了电话，报了个表里不一的平安，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网页，在搜索栏里打下三个字。

        鬼上身。

        半个小时以后，言尘出现在了燕京有名的神棍一条街。

        这还是经过本市热心网友指点，在诸如“七孔插大蒜”“找个阳气盛的男人行不能描述之事”等一众馊主意里稍显靠谱的一个。

        “楼主，去那条街上，一定不能去那种装修豪华的店铺！”

        “对！高人都在民间，你就找那种在犄角旮旯摆摊，对路过行人爱理不理的。”

        “长得像个叫花子那就是最好了！要是有个眼瞎腿瘸之类的毛病，那就百分百可信可靠！楼主加油！”

        “被鬼附身不可怕，只要方法得当，兴许还能阴气内吸，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言尘脑袋里胡乱塞了七嘴八舌的建议，按着标准在神棍街上来回逡巡几圈，终于瞄到街角一个品味可与济公论高下的人，当即将之划归为“高人”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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