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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陆酿是来天问学堂打探消息的。

        景应转学去了天问,这件事他在三年前就已经从院长口中知道了。景府反正是万万不能去的,要知道景应的消息,来这里或许是最快的——

        即使不能问出个具体来,至少能知道景应今天有没有来上学,便能从中推敲出那小子现状如何了。

        若是没来,景老爷怕是要明着动手,若是来了,恐怕就是要出阴招了。

        不知道源头是哪里,但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景家出了条青蛇的消息。或许景家从现在往前数个祖宗十八代,都没有出过比这更加丢脸的事。

        景留年名中带一个留字,但陆酿预感他不可能留着景应。不用说什么十六年的情分,就算有一百六十年,他恐怕也会对景应除之而后快。

        于他无用之物,舍之;于他有害之物,除之。

        陆酿与景家老爷不过一面之缘,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就是那人会干的事。

        难道说这就是血缘?青衫少年忽然有些自嘲。他可不想给那条狡猾的老龙当儿子。都说蛇类阴险狡诈,但陆酿觉得景留年才是鳞门老奸巨猾之首。

        夕阳红透了半边天,天问学堂的门口稀稀拉拉出来几个人影。陆酿整了整衣服,走上前去。

        “景同学来学堂了,不过已经走了。”

        “今天倒是没见到他家那辆叫人叹为观止的马车,莫非是走回去的?”

        “那怎么成,人可是景家的公子哥儿也,千金之躯,走坏了可不得了。”

        “他不是化身成了青蛇吗?我爹可是去了景家的诞辰宴的,他说的准没错。”

        几位公子哥儿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不过有幸能被景家招待的,只有最后这位。他腰间一枚玉佩,上书一个嬴字,若是猜得不错,这便是嬴鱼家的少爷。

        “那传闻竟是真的?”

        “千真万确。”

        “你今儿个白天怎么不说,害得那帮好事爷们唧唧歪歪猜了老半天。”

        陆酿只问了一句景应今日是否有来学堂,不想逮着的这几人被他的问题开了个头,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将他晾在了一旁。

        他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向几位公子哥儿一抱拳,便离开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轮满月不知何时已高悬天空——明明西边的天还亮堂得很。

        阴阳交错之中,陆酿看到前方有一处景物产生了细微的扭曲。他向着那古怪的扭曲走去。

        虽然那条幽静到显得有些凄楚的小巷里空无一人,但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一步、两步、三步……青衫少年谨慎却坚定地向前迈步。视野的外围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余光却能感受到头顶明月依旧皎皎无瑕。

        昏暗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亮点,慢慢地靠近后,竟发现那光源是个糯米粉团似的小孩,他的身边围着几个灰色的影子,隐隐可以看到面容,却都是模糊不清的。

        粉团用手向前一指,一股细小而孱弱的水流从他的指尖溢了出来,这似乎是他生来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术法,新鲜得很,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而他身边的一条灰色影子只是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粉团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一汪泪水在泛红的眼圈里直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剩下的灰影立刻将粉团围了起来,蹲下身子,又是亲又是抱,好不容易又将他哄笑。

        那圈灰影蠕动了几下,变成了几个与粉团年龄相仿的孩子。那群孩子像是要汇合成一个儿似的,紧紧挨在一起,惟独将发着白光的粉团排除在了外面。

        粉团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捧浑圆的石头,他分出一块石头,塞到中间的孩子手里,等到所有孩子的手中都多了一块浑圆的石头之后,那挨在一起的灰影终于开了一条缝,将粉团也纳了进去。

        只是粉团并不知道,在陆酿看来,纯白的他在一片灰色的暗影之中,究竟有多么不和谐。他只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接着那张娇憨的笑脸逐渐有了几分少年的气质,粉团竟变成了一个让陆酿感到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那是三年前的景应。

        刚上书院不久的少年拿着一杆晶莹剔透的墨笔,满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两条灰影。

        一条灰影显得很高兴,嘴巴一张一合,大概说了不少好话,叫少年也喜上眉梢,而另一条灰影却无动于衷,他伸手从少年手中将那墨笔取过,转瞬之间便将它摔了个粉碎。

        这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鲛泪墨笔是那一年青鳞书院给考试第二名的学生发放的奖品,第一是用玄武甲打出来的砚台,如今还放在陆酿的书房里。

        陆酿听到一个经过重重回响因而变得有些失真的声音:“竟还比不上一条爬虫!”

        这声音与他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重合了起来:“那么比我这个‘爬虫’还不如的你又算什么呢?”

        他不自觉地将手握成了拳。

        叫他意外的是,景应没有哭,只是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再也无法复原的鲛泪的尸首。

        不知不觉间,那白皙少年的面容又似乎变得成熟了些,他时而苦修术法,时而奋笔疾书,身旁的灰影聚聚散散,他都不加以理会。

        眼前的画面再次一变,变成了陆酿有些熟悉的情景。景应散着头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条看上去像是个老人的灰影坐在床边,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按在景应那条白皙的手腕上。

        “少爷这是喝了酒吧?”

        浅金的眼睛眨了眨,一个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先生,你可不能跟我爹说是酒的问题,就说我吃坏了肚子。”

        “为何不可?”

        “我爹那脾气,定要怪罪酒家,但我是自己偷吃的,到时岂不是叫人蒙了不白之冤。”

        “可这吃坏了肚子,也得有个缘由。”

        “我昨儿个吃了街边摊子的小食,就说是那个好了。”

        “那岂不是要叫那小摊贩背黑锅了?”

        景应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大夫这么一问,才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便答:“那个不打紧。”

        老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景象几经变换,明明暗暗,荧荧彩彩,如走马看花。终于,一切的灰影都消散开去,只剩下素衣的少年孤独地坐在巨大的石台之上,仰头看着明月,浅金的瞳孔与那皎洁月光相呼应,却让陆酿看出了一丝死气。

        素白的身影背后,一个黑色的鬼影如亡灵一般舞动着。

        陆酿快步走上前去,拉着那个少年跑了起来:“就这么放弃了吗?”

        他与景应的交往不深,不过同窗数月的情谊,这奇异的黑暗却向他透露了景应的生平。

        这固然是个娇纵的公子哥儿,在刚才那幻觉般的走马灯里,陆酿却只见景应哭过三次。

        三次都与他有关。

        就好像他注定要踏入这片黑暗,将那素衣的少年拉扯出来。

        他握着的那只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软,反而因为骨节分明,而显得有些硌人。是温热的,是鲜活的,还对他说:

        “陆酿。”

        他竟从幻象之中,拉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陆酿却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中的不可思议之处。前路未明,后有追兵。他虽拉住了少年的手,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身后阴风猎猎,那黑影的匕首仿佛就在颈边摇动。

        就在这时,云开月现,一道华光之中,一条水色的影子如画戟一般将周边的黑暗撕破。周围依然是叫人不安的黑暗,而脚下竟是刚才那条寂静的巷道。

        落日已经不见了踪影,头顶是满月清辉,巷口点着一两盏萤石的灯,叫这寂寞的小巷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陆酿不做他想,拉着景应的手一路狂奔。

        “我们要去哪儿?”身后的人问道,气息显得有些不稳。

        “回家。”陆酿答。他同陆迢和秀娘说过,若景家不要景应,便将他接回自家来。

        两个人像是私奔一样,从萤光通明的天风城,跑到了烛火通明的月河镇,穿过长长的百姓弄,最终抵达了一扇又厚又沉的木门之前。

        听到门口响动,知是儿子回家,陆迢和秀娘一同从屋里迎了出来。

        四双浅金色的眼睛面面相觑。

        “应应?”秀娘先认了出来,这不正是三年前黄粱市那日,酿酿带回家的朋友吗?

        陆酿点点头:“他就是天风景家的大少爷,景应。”

        青蛇夫妻本是知道“应应”姓景的,也从陆酿那里听过,这个“景”便是龙族景家的景,但那日因为太过开心,喝得稀里糊涂,什么都没往心里去,到了第二日醒来,也只记得昨日那孩子叫“应应”,至于姓,那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了。

        此时秀娘一听“景家的大少爷”几字,一把用手捂住了情不自禁张得老大的嘴,目光如炬,几乎要在那是素衣少年身上烧个洞出来似的。

        半晌,才看向陆酿:“难、难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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