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老板，我要那个豆沙包。”

        黑色长发的女孩在柜台前背对着他，撑着手臂盯着透明烤箱挑选着。

        啊，又遇到了。

        手冢国光推了推眼镜，付完了钱后背着网球包默默地走出了便利店，就像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做的一样。

        一个月前，这个女孩搬到了这个街道，从那之后，不管是在路上、公车上、便利店里，每个地方似乎都突然有了她的身影。

        本来只是多了一个陌生人而已，就像路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行人一样，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个模糊的符号，并不会特意留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个女孩一出现，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近视的人眼中突然一块的聚焦，像一片绿草中显眼的那抹红，就那么一下子凸显出来。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表现，他对女孩子的长相也没什么好不好看的意识，只是莫名其妙地被这个人聚焦，下意识地会多看两眼，然后心中暗语「啊，是她。」

        仅此而已。

        从第一次见到她，她急急忙忙地冲上公交车，微乱的头发，和慌张的连声“对不起”，他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奇怪的在心中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留下了印象。

        这种感觉很奇妙，在手冢国光15岁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每次只要她靠近，他心里总是会像安了一个闹铃一样，喊一声“是她。”就像是有个人特意在给他提醒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他和女孩并不认识，就算到现在他也觉得没什么认识的必要，但她就是莫名的有一股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不得不留意。

        就像现在，他站在车站等车，像他每天做的一样，目不斜视，身边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伴着一股肉包的香味。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她。

        这种不可控的「意识到」的感觉让他随着女孩的靠近不自觉绷紧了身体，把背挺得更直，握紧了手中网球包的背带。

        距离好近。

        他并不是那种会纤细到注意界限感的男生，个性原因导致他也确实不习惯和人太亲密，但是女孩站在他身边十五厘米的地方，是礼貌的社交距离，他的余光能看到她正在专心低头吃着包子，甚至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窥探有些失礼，甚至根本不像他。

        「太大意了，手冢国光。」

        他收回了目光，推了推眼镜。看着驶入车站的公交车，收回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开始思考起了对一年级的新晋部员的训练菜单。

        上了车之后，他一直习惯坐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今天人不知为何有点多，车上的空位只有零星几个。

        在他把网球包放在脚边的时候，感觉到身侧有人坐下，呼吸不自觉乱了一拍。

        果然……是她。

        脑中像有闹铃响了起来，有点乱。

        思绪也变得有些嘈杂，他一时不知道该想什么，也忘记了自己刚才想到哪里了。

        女孩自然向窗外，朝他的方向偏头，这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绝对不到15cm。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身边的人传来的温度。

        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不认识的人而已，他背上的肌肉有点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刻意保持着节奏，好像身体和意识被分裂开了。

        脑中不停提示着「坐下了」「旁边」「是她」

        而身体却好像想刻意地装作不在意，极力表现着“我很正常。”

        手冢国光难得有些慌乱，他一般很少有迷茫的时候，不二也时常笑他太古板，不像中学生，但是他觉得这样也很好，他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按照自己的规划，一步步向前走的感觉。

        但是现在，好像被打乱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在见不到她的时候并不会刻意想起她，但是却在上公交的时候不自觉地在车厢内扫一眼，在便利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刻意停下脚步买一些不是很急需的东西，在路口拐角的时候放慢脚步。

        目前为止他的人生经验并不能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一直以为足够了解自己想要什么，却无法对自己在做这些行为前微妙的「期待」做出解释。

        他不喜欢这样陌生的失控感。

        女孩收回了目光，像是累了一样靠在了椅背上，头靠向他的方向，距离他的肩膀就差一个颠簸。

        他心跳忽快忽慢，有一下没一下，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雀跃还是慌张。

        窗外的风景不停略过，夜色慢慢把天空晕得有些暧昧。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时间快一点他能「解脱」，还是希望能慢一点，让她能多待一会。

        「不喜欢。」

        他太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明明有更应该考虑的事，网球部、全国大赛、学业……哪个都比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更值得重视，明明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快到她该下车的站了。

        该死！都这个时候了，反省时居然还想着这个人的事。

        手冢国光难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他眼皮微抽，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她已经睡着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粉嫩的唇微张着。

        要不要叫醒……他难得犹豫了。

        他虽然一直注意她，但是很明显，这个女孩对他并没有投下过多的注意，就像他在她眼里就和其他路人没什么区别一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没有过聚焦。

        他突然有些微妙的不甘心……

        抿了抿唇，轻轻推了推女孩的肩膀。

        “该下车了。”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冷硬到这个程度，像是欲盖弥彰一样的毫无情绪。

        女孩醒了过来，迷蒙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看到熟悉的风景之后连忙跳了起来，抱起了包就车下跳，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你啊！”

        手冢国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受，明明是暗下来的天色，却在她朝他笑的时候亮了起来，他难得有些矫情地有了一种想把这一幕刻在心里的想法。这是她第一次眼中清清楚楚地印出他的样子，第一次真正地「正视」他。

        这个意识让他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冲向大脑，身体像打了一场激烈的比赛一样肌肉紧绷，却又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乐。抿紧了唇，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热，但就是哪里都热。

        有些庆幸他叫醒了她，让他们之间第一次有了交集。庆幸到……就算自己坐过了站也并不在意。

        ——深夜——

        手冢国光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照在他清俊的侧脸，还带着少年人稚气的脸上无比严肃。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算什么感情，爱情吗？好像谈不上，友情？他可并没有一靠近就会心跳加速的朋友。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事实上自律的人往往控制欲也很强，就算还有疑惑，但是在认清了自己在意这个人的时候，他并没有逃避，而是决定正视自己的心意。

        「不要大意的上吧。」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不要大意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上，但是下定了决心的少年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

        「明天……会遇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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