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归来
火，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舔舐着孤零零的木屋，重重包围，劈啪作响。床榻上，被浓烟强行的小女孩无力挣扎，拼命哭喊，却无人回答。
“惊雪！惊雪！你在哪……”一阵急促的呼喊。来人在大火中找寻良久，终于在床榻上看到了女孩，拼命奔过去，把女孩抱在胸口，紧紧护住。“惊雪，爹爹来迟了，对不起……”
“爹爹……”女孩虚弱的叫了一声，小手死死地抓住爹爹的衣服。
晋明站起身来，便往门口冲去。快到门口时，一根燃烧着的房梁突然掉下，砸到后背，晋明闷哼一声，硬是站了起来，冲出大火。
大火还在烧着，身后的房屋轰然倒塌……
从梦中惊醒，锦泉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寝衣黏在身上，湿湿的，极不舒服。
唤守夜的宫女打来热水，沐浴更衣后，锦泉却再无睡意。索性下了床榻，打开小轩窗，对着满是繁星的苍穹，无言沉默。
事实真的是这样么？这十年来每一次从同样的梦中惊醒，锦泉心中的疑惑都会加深一分。
若真的如民间所传，自己也会相信娘亲会为了一个什么汾国才子，而背弃国家、抛夫弃女么？娘亲，她是未女国尊贵的太子啊，未女国下一任女皇，至高无上，风头无两，若是真看上了一介平民，大可纳入府中，为何偏要如此？
锦泉曾经去找姨母颜亲王，她说，自己亲眼见到娘亲跳下了山崖。
抬手轻抚桌上装红果的坛子，冰凉的触感冷了心房。儿时那些破碎的记忆浮现脑海，爹和娘亲的深情对望，娘亲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像昨天发生的一样，那声音依然停在耳侧。
“为君绾青丝，晋明，咱们的女儿叫绾绾可好？”
为君绾青丝，长发绾君心。
娘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京城的晋府是晋明的祖父未封爵时的住处，封爵之后，祖父便携家小迁居封地江州，晋府便空了下来。宅子已经有些旧了，但还算整洁，因为晋明每年必会在这里小住几日，所以府里常年备着打扫的下人。
晋明回京的时间只修书告诉了襄王，旁人并不知晓。至于锦泉，往年也都是晋明进宫向神明皇请安，才得相见，虽然来时满腹叮嘱，在脑海里已经练过无数次的话语，见到她一切安好，竟都烟消云散。
而此刻，那般悠闲自得坐在大厅，小口品茶的人，是谁？晋明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心心念念的小人儿，此刻就在这屋子里，等自己。
僵在了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沉着如晋明，也手足无措了起来。
“你，挡着我的光了。”锦泉不悦的皱起眉头。真是的，不是说着了风寒么，怎么穿的这般单薄，还站在风口，不知道冷的么？还有，还有，江州不是物产丰饶么，他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晋明看到锦泉不悦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了，连忙侧身进屋，只是行动之中缓慢了许多。
宠溺的对锦泉笑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上一次和锦泉同坐一桌是什么时候，晋明已经不记得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些许红晕。
锦泉不自然的挪了挪身体，放下茶杯的手都是抖的。
“咳，”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那个，皇祖母说你一路舟车劳顿，过两天再向她请安吧。”
“知道了。”
“额，芙青怕你喝不惯上京城的茶，泡了江州的清茶给你，趁热喝。”
其实是她自己不愿委屈他，特地叫人把锦泉宫的清茶运来了大部分。神明皇下旨把江州每年进贡的清茶悉数送到锦泉宫，在上京城，没有锦泉的旨意，想喝到江州清茶，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晋明愣了两三秒，却也只是一瞬，自己的女儿，虽然没有从小带在身边，却仍然心意相通。
“茶不错。”
锦泉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喜欢。
“上京城今年的杏花开的很好，尤其是舅舅府里的。对了，今年的武状元是襄王妃的内侄哦……”锦泉的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
晋明仔细听锦泉眉飞色舞的讲着，并不多插话，只是偶尔应和几句。
“红果，还好吃么？”不知何时，晋明淡淡开口。
锦泉讲话讲得渴了，此时端起茶杯正欲解渴，脸上兴奋之色还未退去，听到晋明询问，不疑有他，“唔，好吃是好吃，只是没了小时在太子府的味道……”
晋明突然怔住了，锦泉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竟这般心直口快的说出了禁忌。
接下来两人倒是闲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锦泉看晋明有些乏了，便起身告辞。
“那个……时辰不早了，我，我该回宫了。”
“……好。代我向你师傅问好，这些年对你悉心教导，辛苦他了。”
锦泉心里想说才不要向那个老顽固问好呢！看那个老顽固高兴地白胡子一翘一翘的就不顺眼，不过嘴上还是答应着。
确定锦泉走远后，晋明便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他已经许久不曾喝清茶了。
自十年前大病一场后，自己的身体早不适合长途奔波。清茶性寒，前几日着了风寒，又没有好好调理，几口下肚，自是痛苦异常。
可看着锦泉那么期待的眼神，手就不由自主的过伸了过去。
用帕子拭去嘴角的血丝。
小丫头做错了事，落荒而逃的样子和你一样呢。
静儿，那年的你也曾这般小鹿乱撞，逃开我。
“出来吧，卫雪。”对着空空的屋子发声。
一席黑影闪现出来，
“去吧，替我好好保护她。”
“是，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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