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问名
秋日的午后树影斑驳，空气中总带着些许清凉，沁人心脾。锦泉与时宣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
这日锦泉闲闲的坐在锦泉宫的花架之下，与奉命进宫的孟离一起品着小厨房新研究出的“同心蜜”。
这“同心蜜”取夏日里莲子最柔软的芯，又将秋日里才有的梧桐叶研碎取汁，混在初秋时收集的荷叶上的露珠里一起煮，最后加入一匙百花蜜。又在梧桐、莲芯、百花蜜中各取一字作名，同音不同字，寓意同心同德，味道苦中有甜，由唇入喉，更像走过了一生，竟是再贴切不过了。
“同心蜜”虽不如旁的宫廷糕点精致，但其用料取名连锦泉都不由赞叹做这道羹的人心思奇绝，命人重赏。
佐着新做的马奶糕，化了口中的清苦，锦泉惬意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这人生再没什么不如意了。”
孟离闻言手一抖，杯中的茶羹洒了一半。
芙青捂嘴轻笑，“公主这就无欲无求了么，好事可还在后头呢。”
锦泉知道她指的什么，白皙的小脸顿时红的和桌上的红果一个颜色了，
芙青还要凑趣，“孟少将您瞧瞧，咱们公主莫不是发烧了，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也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锦泉羞得起身作势要打她，那一个就躲。一个追一个跑，锦泉宫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般放肆追逐笑闹的锦泉是孟离不曾见过的。
见过她隐忍不发的委屈，看过她易容捉弄的顽皮，烦过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纠缠。原以为沉静内敛是她的本性，不曾想这般开朗明媚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竟叫满园金秋都失了颜色。
孟离一时之间迷了视线，失了心智。
她是真的高兴。
既然如此，自己也该为她高兴。
将杯中剩下的茶羹一饮而尽，只觉得舌头苦的发麻，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那边锦泉追的累了，跑过来重新坐下大口喘气，小小的鼻翼一张一合。
孟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稳了稳心神道，“婚期定于下月二十六，迎亲队伍从锦泉宫出发，绕城一周后，进入明礼殿拜谢皇上。城中各项守备都布置好了，晚宴结束后，由臣亲自护送公主和侧夫回太女府。”
太女府即原本的太子府，神明皇特地命人重新修缮，更名为“太女府”，作为锦泉新婚后的府邸。因为锦泉是太子的女儿，又是嫡系一脉唯一的继承人，身份尊贵，虽然暂时未有封王，但“太女”二字并不过分。
锦泉此时慢慢平息下来，听着孟离的安排不时点头。
“还有一事，”说到这里，孟离的声音忍不住提高，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得，小小的幸灾乐祸，“因为公主娶的是侧夫，按例不能走正门，皇上便下旨迎亲当日从西门而出，北门而入。新人晚宴结束后回太女府亦不可走正门，这点公主要谨记。”
锦泉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无别的反应，这使孟离心下大安。
看来公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师兄，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也未可知。
各类详细事项孟离都一一汇报过后，锦泉却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小离，你知道影卫么？”
孟离沉思一番，便道，“影卫是江湖中的高手，因自愿或被雇佣以自己性命作保，保护他人，如影随形，歃血为誓。据我所知，现在江湖中势力最大的是一个叫‘暗影门’的影卫组织。这个组织分为两个门：暗门和影门。暗门门主惊恕，负责收集各地情报，消息网四通八达，无所不知。影门门主卫雪，主要培养死士和影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听说里面死士和影卫的名字便是他们在门中的排名。不过这个组织的行踪及其隐秘，一般人无缘得见，他们做事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且做事手法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很是受到各派人的追捧，名气极大。”
说完抬头看向锦泉，小心翼翼地开口，“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锦泉见他起疑，连忙糊弄，“哦，上次出宫偶然听得说书人讲起罢了。”
孟离还待询问，恰好芙青过来打断，“公主，内务府总管梁友明求见。”
锦泉忙正襟危坐，
“宣吧。”
一个身着暗红色太监服，头戴官翎的大太监低首走近，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东西。
“奴才内务府总管梁友明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
“奴才在这里先恭贺公主大婚之喜，愿公主与侧夫百年好合。”
“行了，什么事，说吧。”
“是。公主娶夫是我未国大喜事，按例正夫和侧夫的名、字、号要做成玉蝶在文史阁存档。奴才便是来请公主问名之礼的。”
说罢将手中托盘奉上，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沓红纸和笔墨。
锦泉抬笔，不由想到那日清桐台凉亭之中，白纸黑字，并肩而立的一对小字，心下大动。抬笔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下“良月”二字。
“这是宣侧夫的字。旁的就不用了，你就用这个做成玉蝶存档吧。”
梁友明收好托盘，又道，“这些是皇上亲选的喜帕、喜袍和喜鞋绣样，叫拿来给公主过目，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去修改。”
锦泉挥挥手，“皇祖母选的必定错不了，本宫就不看了。”
梁友明又絮絮叨叨一大堆，孟离自觉无趣，便悄悄起身离开。
不觉间行至清桐台，也不敲门，走到无人的墙边轻身一跃，远远的便看到准新郎正一身白衣，在园中舞剑。孟离一时兴趣大起，捡了根树枝，飞身而上。
时宣正舞的起劲，余光扫到一个身影飞来，转身相迎，二人你来我往几百回合，大汗淋漓，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时宣收了剑朗声道，“记得那时你我同在雪山天极门学艺，便时常切磋武艺。山上一别，你我师兄弟也有一年多不曾这般比试了。”
孟离才没有心情和他一叙旧情，只喘着粗气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一条，我不许你伤害她。”
“我要是伤害了呢。”
“拿命抵。”
时宣不屑的一笑，“凭你也想要我的命？”
孟离薄唇轻起，声音悠远而坚定，“我是说，我的命。”
我不愿伤你，也不愿伤任何人。你是待我如亲兄弟的师兄，但她却是我心中挚爱。若有一天你伤害了她，我相信你有苦衷。所以，我会为了她，拼尽全力去消灭你的苦衷，哪怕失了我自己的性命，心甘情愿。
“你就这么喜欢她？”
“良月，”孟离答非所问，“连我都不知道你的字。”
时宣顿时懂了，笑出声来，“至少这一刻，心之所向，我和你一样。”
不管事出何因，也不管以后如何，至少这一刻，我心无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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