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朝议

同样一件事，青逾明感觉与有荣焉，但在别人听来却是匪夷所思，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异闻，毋需多少时间，便轻易地传入了京城，传到了朝内各官员的耳中。
百官一闻宸王竟敢如此倒行逆施，胡乱作为，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暗以为机，有的唯恐天下不乱……
众人各怀心思，第二日一上朝，不少官员便将宸王给参了。
“圣上，宸王将各家的祖先遗骨比作下贱商品，待价而沽，分明是对死者大不敬，也是对各家族莫大的羞辱！求圣上将宸王治不道之罪！”
这打头阵的是年轻气盛的御史官闵岩，外号“闵臭石”。这就是个刺头，就如他的外号是个又臭又硬的臭石头。
只要是他觉得百官中有行不平不正他看不惯之事，上至首甫公卿，下至县丞书吏，他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背景也不问，逮着谁就弄谁。
朝堂上有不少官员对他是恨之入骨，偏偏此人十分对元帝的脾气，还得元帝“直臣忠君”四字赞许，如此一来更是动他不得了。
是以，往日里不少官员对闵岩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如今却是不同，今日这块臭石头才说完话，立马引来不少朝臣复议。
吏部侍郎宋忱喊得尤其响亮，“老臣复议！圣上，宸王行如此阴损缺德之事，引来朝野恶评如潮。眼下百姓们是议论纷纷，说大宣王爷连死人尸骨也不放过，贪婪无餍，罪恶难书。
更有甚者，还有不少心怀叵测之徒借机捏造散播谣言，搞得人心浮动！此事如今已严重伤害到我大宣皇室的体统颜面，求圣上再治宸王霍乱朝纲之罪！”
此非他信口胡说，如今这老百姓是说什么都有。
有说宸王阴损无德的，也有人猜测宸王是被当今迫害，不得已为之的，还更有人说先帝当初龙兴便是发死人财的……
总之各式各样的流言都有。
“微臣复议！”
“臣等复议！”
说着，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不过，也有官员意见相左。
兵部尚书司徒慧启奏，“圣上，宸王此举也是无可奈何。边城这些年连遭灾患，颗米难收，宸王已多次上表请求拨粮，却总被轻描淡写地一句户部无钱就给打发了！
眼看边军将士就要饿死，宸王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啊！”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荀酉面色一紧，神色难看，“司徒大人此话何意？难不成是说宸王如今所为都是户部不作为之故？”
司徒慧冷哼，“何止是不作为？根本是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户部管着大宣朝的钱袋子，却也养着一堆见钱眼开，整日只知道捞钱的东西！只看泽河护堤银一案，户部被揪出来多少贪蛇硕鼠便知。”
提起护堤银一事，相当于是彻底揭掉户部的遮羞布，让荀酉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也很是没脸。
但他很快振作反击，“护堤银一案所涉一干案犯，都已尽数被稽查，正法发落，此事乃圣上亲自督办的，司徒大人此时故意提起，可是对圣上裁决有何不满？”
司徒慧一窒，禁不住看了眼端坐龙座上不动如山的元帝，顿时吓得后背冷汗涔涔，忙恭敬道：“圣上，老臣绝无此意，请圣上明鉴！”
“护堤银一案已有定论，且与此事无关，司徒卿不必再提。”元帝眼眉也未动一下。
“……是。”
见司徒慧吃了挂落，建威侯游崇辉站了出来，一字一顿地道：“圣上，老臣以为此事宸王非但无过，而且有功，圣上该大大嘉奖他才是。”
此话一出，百官不由议论纷纷。
这建威侯身为宸王的老丈人，向着宸王，为宸王说自己好话这本无可厚非，可这指皂为白，颠倒是非可就有些过了吧？
元帝闻言倒是饶有兴致，“哦，此话何解？”
游崇辉昂然道：“圣上，宸王此举乍一看有伤体统，但究其根本也是为了大宣社稷稳固不得已而为之。
边城已连年遭灾，朝廷却迟迟筹不出补给。将士们食不果腹，饥肠辘辘，如此下去，莫说保家卫国，便是能否活下去都成问题。
这种情况再延续下去，各位大人可想到边城什么模样？”
百官一默，无一做声，静若寒蝉。
连元帝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兵变！”游崇辉却毫不畏惧地直言戳穿众人的粉饰太平。
百官不敢闻，纷纷伏跪在地。
元帝猛地一拍龙座扶手，震怒异常，“游崇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圣上息怒！”下跪官员无不战战兢兢。
“圣上，您如此震怒，是因为您知道微臣说的没错！”游崇辉傲骨铮铮。
“您知道一旦彻底绝粮，边军势必不受控制，互残而食，举兵而起，烧杀抢掠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您更知道边城之外，可还有一个狄国在那儿虎视眈眈！”
元帝面色涨红，目光犀利如刀，“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你以为你曾对先帝有救驾之功，朕便不敢动你吗？”
游崇辉是将门出生，先帝征战天下时，其父游毅辉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可惜最终因战场负伤，伤重难治而亡。
先帝为此大为悲恸，赐封游毅辉建威侯，世袭三代始降。
除此，先帝还将游毅辉之子游崇辉带在身边。游崇辉自己也争气，他弓马娴熟，武艺超群，曾数度就先帝危难之中，极受先帝看重。
游崇辉跪在地上，身板挺得直直的，“圣上，老臣就是一年近半百，老弱体残的老儿，圣上想动随时随地都可以。
只是宸王确实功在社稷，他灵活处置，为边军上下兵将筹得了救命的钱粮，将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这样的功劳，便是不受嘉封，也不该受到无端的诋毁与斥责啊。”
此时，两边官流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虽然其情可悯，但是宸王此举辱没国体，不敬死者，羞辱死者后头也是事实啊。”
“就是！”
“不敬？羞辱？不敬哪一位，羞辱哪一家了？你们见哪一家哭着喊着受羞辱求告了？”游崇辉毫不客气地斥道，“这事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要你们这些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百官同时一窒，不知如何作答。
“好了，此事暂压不议，退朝！”扔下这话，元帝气鼓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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