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等到她进入屋里后，背过手去把门轻轻关上，感觉耳朵有些发热，嘴角衔着一抹温柔的笑，脸庞柔和。

        她坐在书桌旁拿起那本书开始背，虽然是之前背过的，但也有很久没看过了，再看到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去年冬天开始，她就没摸过书本了。

        好在她记性不差，再拿起书来那种熟悉感还在，只些微翻看了两遍就记起来了。之前看书是被父亲逼着，现在她却觉得读书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背过前边十页之后，开始翻着往后看。

        室内几扇窗户是开着的，明媚的春光透过屋外的桃花斑斑点点的映在屋里的地上，昭示着美好，也预示着未来。

        下午，青崖送来了几本帖子，“主子说姑娘从里边挑一本适合自己的写就可以。”他把帖子放在桌上就准备出去。

        “青崖，替我谢过王爷。”赵染笑道，然后偏头想了想，“算了，我自己去吧，显得有诚意些。”说着就准备出去，其实她是看着屋外的春光，特别想出去转转，看姜修能不能应允。

        “主子今日有事出去了，姑娘等主子回来再去也不迟。还有，这些对主子而言都是一句话的事，姑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主子对自己人向来很好。”青崖还是担心赵染去缠着主子，不想她单独与主子相处，免得到时候坏了主子的名声。

        “这样呀。”赵染脸上有明显的失落，“我知道了。”

        青崖看着赵染脸上的表情，心想：果然对主子有所图谋，我以后可得多盯着些，主子的清誉不能毁了。

        赵染坐在椅子上，拿起几本帖子比对了一下，挑了一本王羲之的帖子，她喜欢王羲之字体的大气磅礴。

        其实之前在府里时她更多的学的是簪花小楷，那时候她喜欢的也是那种秀气的字体，觉得更符合她女孩子的形象。但现在，她忽然能体会到书圣在字体中所蕴含的风骨了，其间的豪放大气触动着她的心弦。

        她临摹着这张帖子，挥毫泼墨，许是心境比以前有些不同，练起来也没有很吃力，一下午的时间竟写出了一张看起来还算满意的帖子。

        抬头再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赵染站起来点上蜡烛，准备在院子里转转，坐了一天身体也酸了。

        也不知道小深怎么样，估计很开心吧，小深自小就爱读书，这段时间没书读，虽然他面上不显，心里的苦闷也是能看出来的。听说姜修请的先生是在翰林供职的，比之前小深在府上请的先生还强些。

        要是日子一直就这样淡淡的过下去该多好，没有烦恼，没有斗争。但怎么可能呢？还有好多事儿需要她去做呢。

        一夜好梦，赵染睡到日上三竿，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感觉阳光有些刺眼，用手背挡了一下，然后透过指缝看到大亮的屋子时猛然坐了起来。完啦！起晚了，不知道姜修会不会罚她。

        赵染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整理头发，又随手洗了把脸，赶快去了姜修的屋子。

        推开门后赵染才意识到自己过来的太着急连书都没带，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爷，我，我今天起晚了。”赵染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眼睛往上瞟着观察姜修的情绪。

        见姜修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只专注于他手中的那封信，也猜不准姜修的心思，手指在袖子里搅在一块，一动不动地站着。

        “过来。”许久，一声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姜修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叫赵染过去。

        赵染感觉现在有面对父亲的那种压迫感，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有意起晚的。”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做事还需坚持，否则，也不必开始。”姜修声调没有明显的变化，像是一位先生一样教导着赵染。

        赵染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此刻她是真的想逃离这个地方了，可肚子好像没感受到她的不适一样，又叫了两声。

        啊啊啊！赵染给自己鼓起勇气，抬头准备解释一下。

        正抬起头来，对上姜修那双戏谑的眸子，她一下子又泄劲了。

        却见他手指扣了扣桌面，“早膳时间是固定的，你若每日都这个时间起床肯定是赶不上早饭的，我这里有些点心茶水，先吃些垫垫肚子。”

        赵染听到姜修的话之后简直就要扑过去了，眼睛看着碟子里的点心都在放光，但仅有的矜持还是拽住了她，装模作样地推拒道：“不了，现在时间也快到午膳了，我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嗯，也好。”姜修点点头，同意了。

        他竟然没看出自己是在矜持吗？啊！气死了！以后和这个人说话绝不绕弯子，到口的点心飞了。

        “昨日要背的内容我现在没空检查，你自己默写下来就好，之后我视情况再给你布置任务。”姜修手里握着笔，边写边说道。

        赵染坐在桌旁，看着姜修桌上那盘点心，咽了咽口水，提笔开始默写。

        “如果默写没有错误，这盘点心赏给你。”姜修注意到了赵染看着点心吞咽口水的小动作，笑道。

        “谢谢王爷！”赵染没有再拒绝，赶紧埋头默写。

        她自信默写绝不会出错，只等写完了端过那盘点心来吃了。

        十页的内容本来就没有多少，又是她之前很熟悉的，默写完看姜修已经不在屋里了，把几页纸放好在书桌上就过去拿那盘点心了。

        她刚把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就听到脚步声，姜修进来了，身后跟着些侍女端着饭菜。

        “王爷我可以解释的，我默写完了。”赵染见姜修看着她，赶紧从桌上拿起那几张纸举起来给姜修看。

        看着少女投降一样的动作，姜修眼角扬了起来，示意身后的侍女把饭菜放在桌上，之后走到赵染身前，清了清嗓子，接过那几张纸，“写对了吗？”目光落在她的字上，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染，你这字是什么风格？豪放婉约？”姜修好容易忍住不笑，他实在没见过风格这么奇怪的字，好像是想揉入很多书法大家的笔法，但却揉成了四不像。

        见他一副忍笑不语的样子，赵染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字，但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别，她忍了。

        少女自觉自己的字写得很不错，但看人家云王一副忍笑的脸，觉得还是顺着他来比较好，“是这样王爷，我刚开始临摹书圣的帖子，可能还不太熟练。”

        姜修点头表示赞同，“你也不必非得去临摹别人的字，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特点在里边，如果只是一味地模仿，不会有太大的成效。你之前的字我见过，写得不错。”

        听着姜修的评价，赵染觉得口中的糕点都不香了，乖乖垂手立在书桌旁，听到最后一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姜修，他怎么可能见过自己的字。

        “王爷见过我之前的字？”赵染因为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姜修道：“以前常听人夸，就让青竹去找了一幅，现在裱起来在你屋里挂着。怎么，你没有认出来吗？”

        原来那幅簪花小楷是她写的，她就说当时看见时觉得有些熟悉，自己竟然没看出来，真是搞了个大乌龙。

        “我当然认出来了，只是以为王爷日理万机没看见……”赵染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有了。

        “其实你之前的基础打的很好，只是风格骤然变化你很难把控，用心些就能改过来。”姜修见她窘迫，没有再揪着簪花小楷不放，“午膳好了，先用膳吧。”

        姜修把纸放在书桌上，往饭桌走去，赵染跟在他后边，准备给他布菜，没有入座。

        “怎么不坐，不是没吃早膳吗？”姜修向右边瞥了一眼，问站在一边的赵染。

        赵染此刻内心是复杂的，她面上含笑，点头坐下。

        心里却骂道：坐坐坐，你也没说让我坐呀！你是王爷我是侍读，我能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你坐我就坐吗？我不得服侍你给你布菜吗？府上丫鬟侍女那么多，屋里边一个也看不见，我不伺候你难道还等着你伺候我吗？

        边想边夹菜，狠狠地嚼着，不得不说，姜修府上的菜是真好吃。

        从这日开始，赵染就开始了痛苦的晚睡早起。第一天姜修只是试水才会让她过的那么轻松，之后了解到她的程度，每天都是踩着她的底线布置任务，一整天都很难得到休息。偶尔难得的休息她也会被叫去与姜修或是对弈、或是辩论，甚至是去收账，总之就是没个空闲。

        当然，这样下来收获也是巨大的，她觉得如果让她去参加科举的话，她一定能拿个不错的功名。

        “王爷。”赵染托着下巴坐在姜修对面，在将近两年的相处中，赵染和姜修越发熟稔，除了读书之外姜修对她放纵的很，也导致她在姜修面前总是大胆的，“你说你马上就要回盛京了，苏大人这么着急叫你回去是要准备给你娶妻吗？一般人可配不上你呀！”

        姜修看着他对面那个眼睛水灵灵的少女，嘴角衔起了一丝笑，“一般人当然配不上我，也不是他们给我塞什么人我就都照收不误的。”然后打量了一眼已经十六岁的少女，起了玩心，打趣道：“起码也得长成你这样，否则我的孩子长得太丑得多吃亏。”

        明媚的少女偏过头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王爷的要求还真是高呢，恐怕你要孤独终老了。”

        姜修哑然失笑，被少女这幼稚的举动扫空了一整日的阴霾，笑了起来。

        他知道赵染是有意这样的，从前几天收到苏府的信后他心情就没好过，如今总算好了一些。他站起来对赵染说：“我出去转转，你接着看书。”

        然后就往外走去，不理会身后女子气得咬牙跺脚。

        到了回京的前一天，青崖过来找她，“赵姑娘，主子说让你收拾收拾，明天去盛京办事，也提前和伯母小深他们说好，不确定走几天。”这么两年相处下来，他和赵染也惯了，觉得她办事能力很强，为人又聪明活泼，难怪主子喜欢。这种又美又能干的人比那些在后院里整天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强多了好吧！

        “知道了！”赵染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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