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孤岛开花05

钱木木急需要知道一切。

        可没等越森回答，门就被敲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小弟进来了。

        “赵哥，老李头想少交摊位费，还说咱们要是逼他交，他就把这个地方说出去。”

        “叫他进来。”

        越森这淡定自若，掌控一切的气质。

        ——他到底有几面？

        等小弟出去叫老李头进来，越森已经扯了把椅子，正对着门，翘着二郎腿坐着，下巴微抬。

        有点演技在身上。

        老李头推门而出，被越森的气势吓得气短，半弓着腰哆哆嗦嗦强撑着喊出威胁，给自己壮胆，“你们收的摊位费太高了，我和好几个摊位都商量好了，你们要是不给我们减免一半，我们就跑到镇上不记名揭发！”

        越森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王建民，作为大庄村三队队长，要是你倒买倒卖的事传出去了，你说，生产队的队长，是不是就要换成你的死对头孙胜祖了。你从哪弄的货都我知道，还要我接着往下说吗？”

        老李头忍不住吞咽口水，眼前这个人，太有压迫性了，我的事他怎么都知道。

        一直坐在墙边观看的钱木木才震惊，这是越森，原来他这么能说。

        越森弯腰，把椅子下面放的木棍拿起来，在手心一下下的颠，漫不经心，又尽显杀戮，好像对面老李头的生死，就在他会不会出手。

        “来这破坏规矩的人，有什么下场知道吗？”

        老李头的腰越弯越低，甚至想蹲下抱住自己再回话。

        但越森没给他机会再多说。

        “出去吧，帮我关门，告诉那些被你撺掇的，老实点，底细都在我手里，别想瞎蹦跶。按规矩做，咱们是兄弟，想瞎玩，争着当敌人的，我奉陪。”

        老李头小心翼翼地倒着走，背后碰着门了，赶紧开门出去，在关门那一刻，老李头听见里面有巨大击打声，吓得一哆嗦，彻底瘫了。

        屋里的钱木木亲眼见证了击打声的发生。

        越森把木棍直接挥墙上，木棍断成三截，墙上多了一道凹陷。

        甩完木棍的越森一转头，看向钱木木时，又变成了那个性子软，钱木木说什么他都听的样子。

        钱木木假笑两声。

        不用钱木木问，越森就全交代了。

        他没真打过伤过人，更没打死过人，但经常吓唬人。开黑市，是上面市里有人护着，他只是西寺公社黑市的头。

        市里那位，拿摊位费的大头，他和弟兄们瓜分剩下的。

        钱木木和越森面对面坐着，仔细端看他，分不清哪面才是真的，不对，应该都是真的，只是在不同情况下，他要表现出不同性格来自保，他应该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你为什么要干这么危险的事，如果有一天这事被揭发，你们上面的大人物可能有办法脱身，但你们这些小喽喽会被拉出去判重罪。”

        钱木木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越森，希望他收手。

        但她也知道，干这事，可以挣钱，多到可以买断一个人的胆怯和理智，在这“一往无前”。

        “你希望我退出？”越森轻声问。

        钱木木重重点头。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被连累？”

        钱木木郑重回：“担心你，也担心自己被连累。”她不想撒谎，两者都有。

        “中途退出，要还一半钱，而且永远不能再中途加入。你以后怀孕，我可能没那么多钱也弄不到票天天给你买好吃的，给你和娃娃补身子。”

        “不就是苦日子吗？我能过。”钱木木不觉得这是问题，而且她已经想到新的不危险的挣钱办法。

        “好，我退……”

        越森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刚刚那个小弟冲进来，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钱木木被震地一颤，越森赶紧护住。

        钱木木对越森摇摇头，她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外人还在呢。

        越森确认好几眼，才把手臂从木木肩膀上滑下来。

        “森哥，你不能走。走了要还钱，你就没钱逃离小庄村去城里找工作，要一辈子在小庄村被孤立到死！”

        小弟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喷出来的，越森嫌他声音太大，被外面人听到，上手就是一巴掌。

        小弟被打后脑勺，也不恼，撅着嘴，只觉得委屈。

        “森哥娶了嫂子，就不要小弟了，森哥走了，王三可能会抢着当这里老大，我会被欺负死的。”

        越森上手又是一巴掌，但下手比上次轻，“别老死不死的，你想干就干，不想干也走。你来这，本来就是找我玩。”

        小弟还想劝，“谁会嫌钱多，我现在存的钱，都够我娶三个媳妇了。”

        话音刚落，小弟见越森巴掌又过来了，赶紧躲。

        但越森预料了他会躲，手臂故意伸得远，又是响亮一巴掌，这回没拍脑袋，拍的屁股。

        “媳妇只能有一个。”

        一直旁观的钱木木猜，“你们从小就认识？”

        越森把头转过来，只看木木，“大头就住咱家房前头，比我小三岁，今年19，从小跟在我后面玩。”

        “那他白天不搭理你？”

        越森解释道：“我让他别在人前跟我说话，别带着全家遭殃。”

        小弟见越森只搭理嫂子，不搭理他，扯了把椅子，非挤在越森和钱木木中间坐。

        没坐稳一秒，椅子就被越森扯出一米远，成了坐他俩对面。

        小弟不再动，怕越森真生气，森哥护嫂子像护着刚出锅的大米饭，盛碗里怕凉，放锅里怕抢。

        “嫂子，这事没那么危险，好几年了这不也没事。”

        钱木木摇摇头，“要真出了事，就是大事。现在你们还没遇上性子轴的，也没遇上要拉着你们玉石俱焚的，是你们的幸运。咱们不能抱着侥幸，提心吊胆一辈子。”

        小弟大头没明白，“嫂子，玉石俱焚什么意思？”

        钱木木顿时噎住，是她用词复杂了，“就是他不好过，就拉着你们全进监狱。”

        这么说，大头明白了，嫂子是知青，读过书，就是懂得多。

        “但嫂子，等把钱还回去一半，就不够森哥在城里买工作。”

        钱木木傲娇地眨眨眼睛，“相信我不？”

        大头赶紧点头，能把森哥拿捏住的，定然有点本事。

        钱木木坚定地说：“我以后会带你森哥回城。”

        大头赶紧跟上，“能带我一个不。”

        不用钱木木回答，越森抱着钱木木手臂，把钱木木转到朝他的方向，直接回大头，“要你干嘛？给我当儿子？”

        钱木木笑出声来，她可不敢有这么大儿子。

        退出黑市的事，就这么定了。

        对钱木木而言，出了要晚上点灯熬油地写稿，当务之急，是先把谣言的事解决，谣言传的太久，难免众口铄金，聚蚊成雷。

        正好麦子播种完，村里一闲，村长就爱组织全村去村部前空地开会，明着说是总结生产经验，其实就是彰显他村长地位。

        正好知青点的，也要来。

        澄清嘛！人齐才好说话。

        村长站在前面，一堂言地开会。

        钱木木和越森站在人群最后面。

        等村长开始收尾了，钱木木拉着越森胳膊开始往前面移。

        村长解散的解字刚出来，钱木木就上前，抢过了村长手里的大喇叭。

        村长想抢回去，但被越森挡着。

        “你们要干什么？胡闹！都看着干嘛？给我拉下去。”

        村长发话了，前排的村民往上拥，但最近的钱木木更快，直接上手掐脖。

        “你们要乱动，我就直接让村长交代在这。现在讲究的是集体，村长是咱们集体的代表，是人民的公仆。什么时候公仆不让人民说话了。村长是这么当的吗？村长，你说上面的讲话精神，是怎么给你传达的，你又是怎么执行的！我想当着全村的面，说几句话，犯法吗？”

        这么大帽子扣下来，她放手了，村长也不敢叫人把她拉下去。

        这一幕，不仅村长和村民吓傻了，知青们才是心里敲大鼓，钱木木死过一回后，变得这么豁得出去，那会不会找他们报仇？

        答案是肯定的。

        钱木木右后方站着越森，左边站着村长。

        她站在中间，身高凹下去，但气势不弱。

        “听说我和越森结婚前，在知青点和好几个男知青不清不楚。别总说我啊，把那几个男知青也点出来。造谣，就光说我一个人的名字，你们传得不带劲啊，是哪几个，要不然自己站出来，让我也知道知道。上面精神传达的很明确，男女都平等，不能干活时，要妇女能顶半边天，到了这事上，男人就当缩头龟。村长，你说是不是？”

        钱木木还好心和村长互动，但村长没那积极性，终于从后排跑过来的村长儿子有。

        吴兴旺把亲爹挤一边去，站在钱木木身边大吼：“木木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对你不好！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吴兴旺说到这事了，那钱木木也开诚布公地把和吴兴旺的关系也挑明，别留后患。

        “我现在是已婚妇女，对于吴兴旺同志的某些好意，我钱同志从来没接受过。而吴兴旺同志身为村长儿子，在我婚后，还劝我离婚。村长，咱们村长的位置世袭不。等您儿子上位了，我可得赶紧跑。”

        钱木木很虔诚地问，村长却面如铁青，一句不答。

        吴兴旺沉不住气，“钱木木，你疯了！”

        钱木木耐心回答：“请吴同志叫我钱同志。我和你没那么熟。”

        越森也被钱木木的直白震慑，这是要和村长宣战？

        钱木木正有此意，本就不和，干嘛藏着掖着，来啊，看谁能胜。

        钱木木拿着大喇叭，接着对人群说：“下次再有人造我谣，请把谣言里的男同志也带上。要是没凭没据，话说一半，就等着人多想，那我就出来把后半句补全！谁都知道我们家越森和村长不和，有人借着东风，欺负我们家越森，他老实巴交，没靠山，啥也不说。今后，越森的靠山就是我。我的靠山就是越森，以后有人再欺负我们，我们俩一块上。”

        钱木木朝着正面说完，转头，拿着喇叭再多问村长一句，“村长，我说得明白不？你要是没听懂，我就再重复一遍。”

        钱木木见村长已经气得发抖，满意了，拉着越森从前面退到后面，拐个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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