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穆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三日之后。

        “花楹，可知谁为我解的毒？”穆晚看着胸口渗出的嗜血蚕印记表情凝重的问道。嗜血蚕可解百毒，却世间罕见，十分难得，她从未见过，只是师傅的医书上提及过。而就算万幸之中得到了此蚕也不会轻易用于解毒，因为成对共生的蚕会一只种于中毒者体内，一只养于供血之人体内，养蚕之人需每月提供鲜血，用无毒的血液喂养汲取毒素的另一只，更会每月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噬心之痛，两人也会从此同生同死，直到中毒者体内的毒素完全解除，这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所以若养蚕之人并非心甘情愿，那中毒之人也会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奴婢也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谁，您昏迷之后，林叔，就是楚将军身边那位大夫，用了一天一夜还是没能解了小姐您所中之毒，于是楚将军便重金悬赏医术高超的人，万幸三天之后就真有高人来了，那人解毒之后就离开了，说您今晚就会醒，没想到现在就醒了，实在是太好了。”花楹兴奋的说着，并转身要出去告诉大家小姐已经醒来的好消息。

        “我这毒，彻底解了？高人有没有说还需不需再服药？”穆晚拉住花楹说道，既然那解毒之人已经离开，那是不是就是说师傅的医书中记载的并不准确，自己以后并不需要什么养蚕之人的鲜血。

        “小姐您果然厉害，您每个月的确需要继续用药，所以高人每月会派人送来的。”

        “果然。”穆晚小声说着，“不知姓名，那长相呢？”

        “要不怎么说这些人都很奇怪呢，当时老爷也追问了，但是高人依旧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对小姐对他都好。”

        “行刺之人查清楚了吗？怎么处理了？”本就喜爱医术的她想从这人口中得到点关于毒药的信息。

        “那人来自北朔，混战中伪装成咱们的伤兵混进来的，就是要刺杀楚将军的，不过没受住大皇子的严刑拷问，人已经不在了。小姐，您这刚刚醒，不要关心这些事情了，快躺好休息，奴婢去通知老爷夫人，再去准备您最爱喝得莲藕汤。”

        “阿嚏…”十月的临阳夜晚已经寒意颇浓，一阵冷风袭过，花楹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穆晚的思绪也被这宁静中突如其来的声音拉了回来。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花楹依旧很疑惑，大晚上的自家小姐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赏风景么？可这除了一个湖没什么可看的啊。

        “可能很快，也可能今晚都不回去了。”

        “啊？今晚…都不回去了？小姐…”花楹不明白小姐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今天的药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在屋内就会觉得胸闷，喘不上气来，所以好了自然就回去了”。她还不能告诉花楹她出来的目的，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都说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试药，下次非要试，就在奴婢身上试。”花楹自然是知道小姐说的药就是下午配制的，她是后来才知道小姐当时的毒并没有解，要靠身体里的一种蚕来慢慢吸收，虽然这对小姐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但是小姐还是想快点自己把毒解掉，所以一直用身体试药。

        “忘了吧，这只能我自己试才能试出来。”穆晚说着，轻敲了一下花楹的脑袋。最初一直想尽快解毒，是不想连累养蚕的人受苦，后来误以为大皇子就是养蚕之人，想尽快解毒是因为不想欠对方情分，而现在，想到那人是楚陌林，有的只剩满满的心疼。

        “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也回不去了，小姐您在这等着，花楹回去拿点厚的衣物，挡寒。”说完便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月亮越来越亮，花楹披着冬日才要穿的棉衣靠在亭角处已经睡着了。穆晚本来是想一人出来的，不必带上话花楹也来此处熬着，无奈这么晚了自己着实有些害怕，尤其是常年在军营中听那些士兵讲过的各种鬼怪之说以后。

        “蒋蓉为什么还不出现？”看着时间慢慢过去，穆晚心里愈发的有些不安。

        “花楹，我们回去吧。”穆晚叫醒了正在酣睡的花楹。

        “啊？小姐你好了是么？”刚醒的花楹反应过来后问道。

        “嗯，好了，可以回去了。”

        “这天都快亮了，小姐快回去睡会儿。”花楹看了下有些蒙蒙亮的天色扶着穆晚向回走去。

        “蒋姑娘，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路过楚陌林房前的时候穆晚竟然看到了自己等了一晚上的人。

        “见过县主，没，没什么，就是过来给将军送点东西。县主怎么这么早出来了？”穆晚的突然出现让蒋蓉紧张了起来，手里的东西也不自然的掩在了背后，但穆晚依旧看出来那是一个精致的食盒。

        “屋子里太闷，出来透透气，蒋姑娘不必在这里等了，将军不在屋内，若要是等可以去我的房门前等。”

        “什么？将军在你的屋子里。”手里的食盒瞬间掉了下来，震惊的蒋蓉连“县主”的尊称也忘记了称呼。

        “将军不知道在哪里中了催情药，恰好我略懂医术，施针为将军解了药性，但却需要昏迷几个时辰，我让卫校尉在身边照顾着呢。”看到蒋蓉慌乱的样子，穆晚缓缓的说道。

        “哈…这是谁下的药啊，多亏有县主在，既然将军可能身体抱恙，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蒋蓉竭力的控制好自己的语气说道，因为穆晚入将军府后便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两人也从未有过交谈，但现在短短的对视片刻，蒋蓉就有些招架不住，可能是心虚，更可能是穆晚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这都让她心里发慌。她原本也不想出此下策的，原以为楚陌林对女子没有兴趣，所以才一直拒绝自己的心意，直到穆晚入府后，她发现楚陌林看穆晚的眼神，和对穆晚的在意，她才知道楚陌林不过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罢了，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于是便动了下药的心思。

        “蒋姑娘慢走。”

        “到底是哪里不对？”看着蒋蓉的背影，穆晚轻声的自言自语道。

        “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一路上穆晚怎么都想不通是哪里不对，自己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努力的让之前的事情都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展，让楚陌林以为自己用针灸的方式解药，解药之后让卫尚去照顾，自己去了花楹的房间休息，但为什么到蒋蓉这里却不一样了呢？

        上一世明明是蒋蓉在夜里落了水，自己听到蒋蓉身边丫鬟的求救声才出去帮忙的，而因为落水时间过长，湖水太过寒凉，还碰上蒋蓉来了月事，救治过来的蒋蓉最后没办法再生育。后来她偶然在祠堂听见楚陌林对着一个牌位道歉，才明白，是因为中了催情药那晚，楚陌林对蒋蓉说了这府里再也容不下她了这种话，才会导致蒋蓉故意投湖的。为此楚陌林一直心存愧疚，而蒋蓉正是因为这愧疚彻彻底底的可以留在将军府。

        所以，她这一晚都在湖边就是想阻止蒋蓉投湖，一是不想让楚陌林再内疚，二是不想让蒋蓉一直留在这里，蒋蓉对楚陌林的心思所有人都清楚，她不想让这个人一直在楚陌林身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一世看到蒋蓉靠近楚陌林她会心烦意乱，那不过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的醋意而已！

        “小姐，你刚和蒋姑娘说，将军中的是催情药，这府中的女子谁能敢打将军的主意,你说不会是这位蒋姑娘吧？”花楹突然就来了精神头，一种求证的眼神看着穆晚。

        “花楹，过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补觉的穆晚用一只胳膊支着床，侧起身，用另一只手朝向花楹勾着手指。

        “出去不许和任何人说将军中的是催情药，更不许乱猜乱讲，不要问为什么，你家小姐一夜未睡现在很困，嘘…”看到花楹刚要说话的样子，穆晚用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便躺了下来。她确实是很困，但也不想和花楹解释太多，只要吩咐她让她照做就好了。

        上一世的楚陌林也是从未提过下药的是蒋蓉这件事，只是在蒋蓉落水后自己去对方房间为其诊治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丝残留的幻香的味道，浅浅的味道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不过是因为自己多年研究草药和制香，才会察觉一二，而中了催情药的人只要嗅到着幻香的味道药性会立刻发作。因为幻香，再加上蒋蓉突如其来的投湖，这都让自己推断出蒋蓉就是下药的人，而后面在祠堂偶然听到楚陌林的话语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楚陌林想保全蒋蓉的名声，那自己现在也没必要揭穿这件事，所以才会对卫尚说楚陌林中了毒，更让花楹不要乱说。而在蒋蓉面前提到催情药这几个字不过是因为蒋蓉自然知道真相，没必要在她面前装糊涂。穆晚强制自己让大脑休息下来，因为她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是不是也变了，她需要养足精力再慢慢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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