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电梯外原本正气氛热闹的一群人看到电梯内的三人后竟有些诡异的冷场。

        人群的最前方是个五官端正的男人，正在同人交流，看清电梯内的人后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几分吃惊和轻蔑的神色：“哟！瞧瞧，我瞅见了谁，这不是江李吗？”

        江李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不动声色地将手放进了口袋里。

        男人语气有些嘲讽：“高中毕业之后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了，遇到老同学们也不打声招呼吗？”

        江李置若罔闻，神色冷淡的仿佛不关自己的事，反而是一边的刘震眉头已经拧紧了，脸色一沉，语气十分不善：“赵建，说什么呢你！”

        赵建闻声看向刘震，被他一脸的戾气看得心中有些犯怵，却发现身后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着投到了这里，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江李按了下电梯的开门键，径直抬脚走出去朝外迈步，无视了电梯前的所有人。

        赵建顿时觉得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也被江李冷漠的态度激得有些恼火，在江李即将路过他时堵住了前路，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扬声讽刺：“江李，走这么快干嘛？老同学见面不准备多聊两句吗？还是说像你这种人根本不敢见我们这帮老同学啊？怪不得刘震和舒莹莹回了汉城却说不来同学聚会，原来是跟你这种人待在一块。”

        人群中已经有人低低哄笑出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兴奋的回忆。

        舒莹莹在一旁皱起了秀气的眉，上前站到了江李的旁边，直直看向了赵建：“赵建，我们爱跟谁待一块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跟我没关系，但我劝你跟刘震还是离他这种人远点吧，毕竟”他语重心长的劝诫，却欲言又止，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毕竟这里可都是江李高中时的同学，人人都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刘震刚想发作，就被江李拦了一下，他淡淡地瞥了赵建一眼，轻轻拍开了他的手，抚平了袖上的褶皱后，他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好整以暇地夹在细长的指间，这才有时间用第一个正眼看向身前的人，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他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吞吐出一口烟雾，扑洒在赵建的脸上，似笑非笑地反问他：“赵建，我这种人？我哪种人？”

        赵建咽了口唾沫，看了眼众人各异的神色，也看到有些人看着江李厌恶的眼神，顿时心里有了些底气，恶狠狠地大声喊：“你自己觉得呢？这在场的各位哪个不知道你高中那点破事，你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心理有病，活着就是为了恶心人，还把你妈给逼死了。”

        身后的刘震闻言瞬间火上心头，抬腿快走几步挥拳就想揍向赵建，然而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江李伸手拦住了他那近乎用了全力的一拳。

        “怎么？刘震你还想打□□风几乎已经到了鼻间才停住，赵建霎时被吓得脸色发白，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流向下巴，声音倒是极其之大，“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是个警察！”

        江李安抚似地拍了拍刘震的胳膊，后者眼睛死死瞪着赵建，舒莹莹连忙上来将他拉到一边。

        舒莹莹语气也有些不耐：“都这么多年了，赵建你怎么说话还跟放屁一样一点没变，你要是说不出好话来能不能闭嘴？”

        身边的大多老同学都诧异地看了一眼舒莹莹，高中时候的舒莹莹温温柔柔，似乎从来没对别人说过重话，而此刻他们都很惊讶这种话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江李看向赵建的脸又吐出了一口烟，两人对视着，赵建额间虚汗不断，前者突然眸子冷然地对他笑了笑，“你知道吗？只有虚张声势的狗才会疯狂地喊叫。”

        赵建的脸瞬间涨红：“你”

        江李收起笑容，漠然地将烟蒂在方才赵建抓住他袖子的那只手上抖了抖，烟灰还带着几点灼人的星火以及温度。

        赵建被烫得将手一缩，大叫了一声迅速地捂住了那处，抬头怒目圆瞪恶狠狠地吼道：“江李，你妈当年死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也一起带走，你这种人真该跟你妈一起去死！你这种神经病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手中被烫出的灼烫令他更加来火，口中说出的内容也越发恶毒。

        江李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他，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褪尽，显得整个人愈发的形单影只。

        赵建见江李不说话，以为他是怂了，再加上在人前丢了面子，于是骂得肆意妄为更加大声：“你爸怪不得要离婚不要你跟你妈了，他妈的生出了个同性恋这么个恶心玩意儿出来，谁受得了唔！”

        话他的还没说完，就见刘震直接上前一拳朝赵建鼻梁砸下，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抡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吓得众人惊呼一声，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刘震紧接着还想补上第二拳，却又一次被反应过来的江李握住了手腕。

        众人这才敢上前拦架，有人手忙脚乱地把赵建往外扒，有人已经在拨打救护车，却都不敢去碰刘震和江李两人。

        赵建被这一拳揍得瞬间连话都说不出，蜷缩在地上抱着鼻子满地打滚，鲜血从指间不断流出。

        江李看着面前已经被气地红了一双眼的刘震，语气有些沉重，轻声提醒他：“震哥，你现在是个警察。”

        刘震始终盯着已经开始不住哀嚎的赵建：“老江，我知道我是个警察，我不能打人。”他猛然回头看向江李，对上江李的视线，语气中是遏制不住的怒气，“可是你听听他妈的他说的那是人话吗？”

        江李闻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松开了他的手腕，从随身携带的册子撕下一页写上了电话号码，塞到了方才同赵建交谈的那人手中：“这是我的号码，他要是有什么事就让他打这个电话。”

        刘震连忙上前夺过那张纸说：“老江你这是什么意思？人是我动手打的，就算是赔偿也该是我赔偿！”

        赵建听着他这话，停止了嚎叫，捂着鼻子躺在地上的模样有几分滑稽：“你们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人，一个都别想跑！”

        一旁的舒莹莹走到赵建面前，低头看他，赵建不禁也随之望去，娇俏的女生面容温柔：“赵建，你真是活该。”

        赵建却是哈哈一笑，却牵扯到了脸上的伤，不禁痛呼出声：“嘶舒莹莹，你随便说，现在我才是受害者，到时候闹进警局看谁好看。”

        “赵建。”江李突然出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的录音笔正在闪着光，“我全程录音了，你也可以再多说几句。”

        他将录音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放回了口袋里，神色有些漠然，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低头看向地上那人，语气低沉：

        “公然侮辱诽谤他人，你要是敢报警我保证你也别想好过。”

        说罢，他微微挺直脊背朝外走去，神色各异的人群自觉给他让出来一条道。刘震神色可怖，又瞪了一眼赵建，吓得后者浑身一栗仿佛想起来刚才那拳的力道，舒莹莹见他这副瑟缩模样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人群中有个人看着江李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痛号的赵建，他端正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显得十分可笑，饶有兴趣的低声道：“跟看戏似的，可真有意思。”

        他身边的人也嗤笑了一声：“可不是嘛，十多年前的事和人到现在也是个笑料。”他回想起了方才江李拿着录音笔语言强硬的模样，啧啧感叹，“但没想到那个高中时候的那个怂货江李变成了现在这样，真是不敢相信。”

        “废话，因为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逼死了亲妈，当然要竖起尖刺来保护自己了。”

        两人随意地站在人群的角落里，轻描淡写地谈论着别人的人生，纷纷回想起多年前的“趣事”，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走到已经距离电梯口很远的阳台时，江李才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舒莹莹。

        阳台边有两棵足有一人高的绿植，室外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随风刮进屋内带着密密绵绵的雨滴，沾湿了发梢衣领，也带来了一阵凉意，虽然有些冷，但胜在静谧，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舒莹莹见他停下，微微抿了抿嘴，抢先说：“震哥好像刚才突然有了任务走了，事发突然，他让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下次再请你喝酒。”

        江李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舒莹莹预感到了什么，抬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婉声道：“江李，我知道你现在想对我说什么，也知道你现在没心情跟我说这些，可是我今天让震哥约你出来，就是想当面彻底解决这件事，今天不处理完的话我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她随手拢了拢头发和衣服，抚平了几丝凉意，见江李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才又道：“你真的挺残忍的，这么多年来没给我一丁点希望和念想，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所以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我希望你过得好。但其实那天高三毕业后，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我高中的时候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

        他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谢谢。”修长的手指却似是想从兜里掏出些什么，来来回回却终是止住了，又补上了一句，“对不起。”

        半晌无言，舒莹莹默默低下了头，肩膀开始小幅度的抖动，江李想伸手扶她。却见她抬起头时脸上已然逐渐蓄满了笑意：“哈哈哈哈江李你不会以为我哭了吧，怎么可能！我的妆今天化了很久好不好，我的眼线今天化得特别棒，我才不想它花掉。”

        她看着江李笑得眉眼弯弯，眼框却渐渐红了，看着面前清瘦的男人，那段自己纠结了许多年的感情突然就释然了：“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事不怪你，天生的谁也没办法，只能怪我自己生错了性别没赶上趟，跟你不合适。而且我其实早就想通了，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能我之前对你的感情，也并不是真正的喜欢，而是别的令我误会了的感情”

        “而且我也很抱歉，约你来这里吃饭，没想到遇到了赵建那群人，让你被人平白羞辱了一顿。所以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咱俩扯平了，以后也还是朋友。”

        她深深看着他笑的有些勉强，自顾说完，也不想听他的回复，径直转身大步离开，背朝着他挥了挥手，声音柔柔的：“拜拜。”

        江李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然。

        想到高中毕业的那天，舒莹莹在一条悄无人息的小路上同他表白了，意料之中的被他拒绝后也没有显得太难过，也只是笑着跟他挥了挥手，洒脱地说了句：“江李，我们再见！”

        于是再也没了联系，他也是后来听刘震说她出国了。而刘震也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警校，背上行囊远赴异地去读书，于是他只有带着星星点点的念想和遗憾继续在汉城生活，没想到再次见面便是这幅场景。

        掏出了烟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闷了很久将口中情绪咽下，才慢慢吐出一阵白烟，平复了些许心情。

        他站在阳台前望着外面的雨丝许久，然后缓步走进阳台，却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江李皱眉，随声望去，便见一个男人方才站在绿植后被挡住了，遒劲的手指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眯着眼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善意的笑还有一丝尴尬，不知道已经在此处站了多久。

        江李对上他的视线，瞬间僵住，死死盯着男人的面庞，大脑霎那间一片空白，从指间掉到地上的烟很快被雨丝浇灭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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