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隔天去公司的时候，甜美的前台小姐依旧递给了他一封信。
一如往常，那封信仍然未拆封就被掩埋在了抽屉的最底处。
期间张小简进来与他对了对关于一个正当红明星的专访，修改了一下自己手中其他的一些稿子，一晃就到了下午，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老方拿着一叠文件推门而入时正巧看到他的动作，不禁担忧地念叨：“昨晚又没休息好？你这样怎么行啊”
江李闻言放下手轻轻摇了摇头。
老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你看下这个。”
江李接过后翻了翻，发现是几份简历，他朝老方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简历？招人不是我的工作吧。”
“不是，这里面有个叫陈安的你仔细看看。”老方帮他翻到其中某一份，“这个人是陈清淼举荐过来的。”
“老师举荐的？”江李有些怔愣，将手上的简历仔细看了看，这个名叫陈安的年轻人履历十分优秀，年仅十九岁就在华夏顶尖学府完成了学业。
“陈清淼上一个举荐进来的人——是五年前的你吧。”老方仔细回想了一下，“所以我拿给你看看。”
江李将那份简历合上，点了点头：“很不错。”
“你没什么别的想法？”看着江李毫无反应的模样，老方有些好奇地问他。
“我该有什么想法？”江李反问。
老方耸耸肩，抽过那些简历：“那我批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下周要去看雾雾吗？雾雾整天在家里都快想死你了，你嫂子让你干脆今晚去咱家里吃饭来着。”顿了顿他靠近江李悄悄地说：“好像这次是她二姑家的女儿来了。”
江李滞了一下，叹了口气才开口：“你让嫂子别张罗了”
“那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就喜欢操心别人终身大事儿。小江，你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吧，都快奔三的人了，可上点心吧，你嫂子老在家嘀咕这个事来着。”老方看着江李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痛心疾首地说：“你嫂子前几天还跟我说要把她三嫂家的邻居的同学的妹妹介绍给你呢。”
“老方，我不结婚的”江李有些无力地说。
“不婚族？！那你嫂子估计更得担心了。”他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我也觉得你嫂子让你今晚就回家吃饭这事做的有点急了，但是你这不想结婚的想法很危险啊你嫂子家里好像有个侄子也是说不结婚，最后领了个说是真心相爱的男人回来全家人都疯了，到最后头都被打破了啧,我也理解不了，我还陪你嫂子去看医院看了几次那个侄子，挺标致白净一个人”
江李听到此，原本平淡的眼中涌现些许沉重，他突然开口喊了一声：“老方。”
“啊？”老方正兴致勃勃的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有些茫然。
江李转移了话题：“嫂子之前不是说肩膀不舒服吗？我给她买了套肩颈按摩仪，明天你拿给嫂子。今天你们家里吃饭我就不去了，帮我谢过嫂子，不过确实不太合适，下周我一定去看雾雾。”
老方顿了一下，看到江李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十分难受的模样：“啊？好好好”
等老方离开后，他重重叹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捂住了脸。
他在这个公司工作的这五年里，老方对他很照顾，连带着老方的爱人和女儿，对待着他十分亲热，可即使关系如此亲近，江李也从来没有同他们提及过性取向这个问题。
他太明白这个世界大多数人并不承认同性恋，所以每每听人谈及这个话题时，总会让他想起高中时那段痛苦而漫长的挣扎，而他只想极力避开。
江李端起桌上冷却的咖啡滑过舌尖后沁起丝丝苦涩时，林书默的信息是在这个时候发进来的，使得他古井不波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
唯一的微信置顶显示着一条未读。
林医生：江先生，谢谢你的文章，我觉得很好，大体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他将那句话看了又看，无意识地抿了抿嘴，苍白的唇色被挤压地染上了薄薄的血色，推敲着该怎么回复。
可最终却还是只发出来最为稳妥客气的一句话，不敢迈开往前的一步。
江李：好的，林医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咖啡的苦感过后带来一阵淡淡的回甘，独有的香味与酸味渐渐在口中涌现。
他沉吟思考了片刻，略有些局促的又打下了一句话。
江李：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当面与您采访清楚。
他等待着那边的回复，时间有点难挨，明明知道才过去几分钟，却像被无限拉长了一般。
林医生：今天晚上八点江先生有空吗？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江李的一颗心安然落地：看您方便。
晚上，江李提前了二十分钟赴约，却见到了早已经端坐在位置上的林书默，一身浅灰得体的西装衬的他身形颀长，高挺鼻梁上一副金色无框眼镜微微挡住了眼中的笑意，却平添一丝儒雅，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平和。
林书默起身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微点头道：“江先生。”
江李回以示意：“林医生好。”
两人双双落座，摇铃点菜时，林书默却感觉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神情怔愣，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镜，于是略一挑了下眉笑望过去，对上了江李的视线。
“江先生？”
两人眼神对撞，江李看着那双仿佛蕴含了无数柔波的眸子心中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神，将眼中的惊艳略略收起，有些后悔自己不经意间的显露了太过于明显而露骨的情绪，却依然对着面前的人戴眼镜的容貌而有些念念不忘。
他从年少时期就知道林书默相貌生的好，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戴眼镜更为惊艳。
他接过林书默递过来的菜单，略略翻了几页，却合上菜单，朝服务员询问了一下，才报了“清汤燕菜”、“木须肉”、“糖醋鲤鱼”三道菜。
林书默闻言有些诧异，汉城人在吃食这方面一向偏爱口味较重的菜品，以为江李口味也是这样，他刚才点的菜也大多如此。但是虽然他自己也是汉城人却一直不爱吃重油重盐的汉城菜，反而是更偏向于口味以鲜为主的鲁菜，而刚刚江李点的几道都是鲁菜中较为出名的甜口菜，他不禁脱口问道：“江先生偏爱鲁菜吗？”
江李握住菜单的手指一顿，不自觉抿了抿唇瓣，微微点了点头。
林书默顿时有种志同道合的感觉，笑意加深了几分，国外的食物菜品之贫瘠，不刻意去找是很难吃到这些菜的，他在国外生活的这些年，习惯使然胃口，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挑剔：“没想到江先生与我之前的口味竟如此相似。”
江李眼中涌起一抹回忆，他太清楚林书默的口味了，高中的时候就跟着他的脚步在食堂吃饭点菜，林书默点什么他就点什么，然而清淡的菜品让他这个口味重的汉城人时常吃不适口，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都吃习惯了，也不算说了谎，自己点的都是他在高中时常吃几道菜。
他哑口片刻，问出了早就想问的一个问题：“现在不喜欢吃了吗？”
林书默只是笑：“不是不喜欢了，在国外吃不到这些，于是很少吃了。”
江李默然颔首。
于茶饭间两人将余下的采访稿问题也解决了。
并肩走出饭店时，才发现又下起了雨，汉城的四月似乎总是多雨天，阴冷潮湿的雨水授到上天的指意，不住地冲刷着这个熙熙攘攘的繁华城市。
林书默抬眼望着雨幕，不由笑道：“很巧啊，似乎与江先生的每次见面都是雨天。”
身边的江李追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去，轻轻地应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林书默抬腕看了眼表，“江先生是开车来的吗？”
江李听着这个问句，想到了饭店停车场里自己的车，却是摇了摇头：“我能有幸搭林医生一个便车吗？”话语间字缓平舒，语气却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盼。
林书默闻言淡淡一笑，食指指节抵住眼镜微微往上扶，语言客客气气没带过分毫逾矩：“是我的荣幸。”
江李从雨幕收回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望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我记得林医生高中的时候不戴眼镜。”
林书默回身便同他往地下停车场走去，与江李之间始终隔着稍稍的距离，举手投足间的风度让人觉得舒适，他知道这是林书默多年来良好教育形成的涵养。
林书默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又侧身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出国后学业有些繁忙，当时无暇顾及太多，再回头想来注意这些已经晚了，眼镜也戴了好几年了，只是度数不高平时觉得麻烦便很少戴。”
江李却听得心中一愣，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脚步一顿落后了一步，看着林书默高大的背影。
林书默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禁止步立住，回头寻他，两人又一次的对上视线，眼神在空中交织，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江李的眼睛则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两个人静静地互相看着，没有丝毫的其他氛围。
终究是林书默先打破了这份静谧：“怎么了？”
江李垂眸扫了一眼他们之间的那步距离，上前一步朝他靠拢，偷偷的享受着这一刻的靠近：“没怎么，走吧。”
他就是突然觉得，与林书默这将近十年的未曾相见，许多东西都变了，发生了许多自己不曾知道的事，对他的了解甚至仅仅停留在了高中时期，但是自己这十年间蕴藏的快要爆发的爱意，却仍然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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