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你听说了吗？”
“当然！这事儿也怪玄乎的~”
“算得可真准！等会儿我也去瞧瞧。”
“一起啊~”
“”
今日夏黍来酒楼寻小梅，看看她学得如何。不想才坐在雅间里，菜还没上，就凭借着灵敏的耳力听到楼下大堂的谈话。
“底下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夏黍好奇地问道，她这两日在山里，并未在城中游荡，自然就错过了一些消息。
小梅虽然听得没夏黍清楚，但她都待在酒楼里，此间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最是灵通。更何况底下这事，已然成为南都城百姓口中，最为津津乐道的内容。
“说到这事儿我就害怕！”小梅拍了拍胸口压压惊，“衙门里有个姓周的押司死了，死的特别离奇。”
夏黍“哦~”了一声，更感兴趣了，她倒要听听有多离奇。
小梅原不是个说书的料子，讲话一贯平平无奇，倒是来了酒楼之后，说话生动了些。一问一答间，夏黍也捋清原委。
话说前日周押司与同僚在一处亭中吃酒，听到有人叫道：不用五行囚柱，就能知道祸福兴衰。此人正是城中一个叫李艮的算命先生，据说精通《周易》，吉凶祸福算得很准。
众人听见这话来了兴致，皆朝算卦摊子走去，想要算上一卦。这周押司平日里为人仗义，便由他起头，报上生辰八字。不料李艮听了，却说：这命算不得。
周押司见他不肯为自己算命，问为何不能算？李艮说他的命难算。这下子，周押司就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李艮知道今日不说明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便问他是否饮酒，是否护短？
周押司回说方才他没喝，也不曾护短。
李艮便让他再报上生辰八字，以免有误差。待周押司报上，他将卦子一铺一算，卦象出：你会死。
众人听了，抚掌大笑者有之，捧腹大笑者有之，皆对此话不以为然，毕竟谁人最后不是一个“死”字。
接着，周押司拭去笑泪，问何时死？
李艮言：今年今月今日三更就会死。
周押司听见这话也笑不出来了，气急！他甚少生病，身子康健，一顿能吃两大碗米饭，怎么会说死就死，这不是在咒他吗？随即指着卦摊上用金纸糊得大阿宝剑，怒道：若是我没死，明日来，定要用这剑斩了你的头。然后甩袖离去了。
有了这出，其他人哪里还敢算命，生怕自己也得了什么不好的卦象。真假与否先不论，心里头总归膈应的很，于是纷纷作鸟兽散。
再说周押司满面愁容回到家中，他娘子问他发生了何事？他便将算卦的事情和盘托出。
周娘子当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要叫人去寻李艮算账，被周押司拦下了。
周押司在衙门做官吏，岂敢私下斗殴，那不是知法犯法嘛。就是方才听了不好的卦象，他很生气，也不过是以一把纸糊的剑相要挟，实际上做不得数。只让自家娘子搞几个小菜，来点小酒，消遣下心中的烦郁之情。不知不觉，越喝越多睡了过去。
周娘子同婢女小红一起把人扶到床上，又以听了卦象不放心为由，让小红今晚别睡，就在门口守着，以防万一。怎奈小红白日里被使唤着做了不少活，身子乏累，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闭了眼。
忽地，开门声响起，一道身影从屋内冲了出来。
小红听见动静，立马睁开眼睛，只瞧见一个白色的背影在大门口消失不见。紧接着周娘子也从屋内跑了出来，让小红赶紧点灯，两人追着身影去。
到了河边，就听见“噗通！”一下，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周娘子赶紧大喊大叫起来，让人来救周押司。
此时，刚好三更锣响。
“那人捞上来了吗？”夏黍往嘴里丢了一棵炸花生，酥脆可口。油炸花生看似简单，实则对火候和油温的把握需要较高的技巧，但凡过早或晚，口感都会有所欠缺。
“那条河水势凶猛，没人敢救，就算有尸首，也早就被冲到别处去了，反正到现在衙门的人也没寻着。”小梅叹息，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没了，真可怕。
夏黍觉得可以理解，换做是她，也不敢摸黑下一条急流去救人，谁的命不是命呢。
“大家都说孙押司是被鬼上了身，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去投河了。”小梅胆颤心惊地说道，她害怕，“你说世间真的有鬼魂吗？”又想着如果真的有，那为何大多数人都没见过？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可把沉浸在可怖氛围里的小梅吓了一跳。
“公子，我领人来上菜。”是福叔的声音，他早些时候就跟着秦叔见过男装的夏黍。
夏黍唤人进来，福叔领人把楼中最美味的佳肴端来，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生怕怠慢了自家少奶奶。
这时，小梅朝福叔眨了下眼睛。
福叔笑笑没说话，只让人把菜摆好，贴心关好门，又带着人下去了。
夏黍见他们相处的不错，微微扬起嘴角。随后有意考考小梅，便夹起一块豆腐衣炸的脆卷，问道：“梅掌柜，这是？”
小梅当然知晓她的意思，见其眼中笑意盈盆，深受喜悦之情的感染，乐呵呵地同她介绍道：“回客官的话，此乃卷筒素蟹粉，豆皮为衣，又以香蕈、春笋等为馅，食之酥肥细腻，咸鲜略酸。”
夏黍咬了一口，里头还有好几种食材，似有一种包罗万象之感。有所感，就有所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抒情一番，忍不住身子一抖，被自己发出的酸腐之气肉麻到了。
小梅盛了一小碗汤色奶白，浓香可口的砂锅鱼头汤放到夏黍面前，用好学的目光盯着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以往都是夏黍向秦拂衣请教词文释义，如今翻身做先生，感觉还不错，言道：“我是夸这道菜大气，就像大海能容纳无数的江河流水，胸襟相当广阔。”
“不愧是你，果真什么都懂！”小梅夸赞道，她现在不仅痴迷夏黍的脸，更是拜倒在她的才学之下，一道菜都能说得这么有诗意，像她学习。
“等你识文断字，也会明白的。”说着，夏黍给小梅也盛了一碗汤，“鱼汤能明目醒脑，多喝点。”
小梅用力点头，感叹道：“读书真好！”见夏黍一脸认同，又问：“你是从小就开始读书习字的吗？”
夏黍咽下一口还元腰子，摇摇头，回道：“没有，我是永平三年四月二十日才学得自己的姓名怎么写。”脑中不禁浮现出石头上的眺望、树上落下的俊俏少年郎，那时的他们都还十分年少。
如今是永平六年，小梅一数，不过才三年时间，她就如此有文采，不由感慨道：“都说十年寒窗苦读，你三年就比他们厉害。”而后低下头干掉一碗鱼汤，她要变聪明！
这话属实是小梅夸大了，夏黍觉得她是对自己的喜爱过深，故而有所偏颇。毕竟世间有才学的人不胜枚举，自己就是寻常读书人的水准罢了。有心想同小梅把科举要看的书一一道来，让她感受下学海无涯，那些中举的士人有多厉害。又怕她吸纳不来，还是循序渐进，时机到了再说。况且读书就像美食，越嚼越香，她早晚会深深体会到。
“对了，你当初第一本也是学得《千字文》吗？用了多久认完？”小梅想听听夏黍花了多少时间读书，好参照下学习速度，心想有她一半便好。
“我第一本是《三字经》。”夏黍回想，“《千字文》用了七天才默写出来。”其实她识字速度不算快，自家相公可是把书看一遍就能记住。
小梅张大嘴巴愣住，许久才出声：“《千字文》多少字来着？”
“一千字。”
“《三字经》呢？”
“一千一百四十五字。”
小梅：“”
她准备收回方才那些鼓舞自己的话，毕竟她一天最多识五字，呜呜呜~
虽然因为人与人的差距有天地之分，让她对“自己是不是傻”这句话有所认可。但是吃了几口臊子蛤蜊后，又转念一想，只要活得够久，还怕学不会几本书？如今自己能有机会识字，已然是很不错了，更何况日日能吃好，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于是暗暗发誓，等晚上回到家中，她就按剩子说得那个方法学习。
夏黍一边吃着酥鲫鱼、镶丝豆腐、葵花圆子、火腿炖黄芽菜、八宝一棵松、松子熏肉，一边将小梅脸上不停变化的神色瞧了个全。见她最后面色坚韧，埋头又干了一碗饭，有种在养自家闺女的满足感。心道：多吃点，有肉捏起来手感更好呢~
吃着吃着，不知怎得又聊回方才的话题。
“听闻在死者头七这天，用草席裹住自己不要发声，透着席子的缝往外看，就会看见已经逝去的人，活生生似的站在你面前”
“据说在子时，点一支白烛在铜镜前，坐下来，吹灭，就能看见鬼”
“曾经有个人做梦，梦见自己的衣裳不合身，他便唤来裁缝。第二天睁眼，衣裳竟然合身了”
“三更半夜他醒来，发现有红色的水从上头滴落下来，一摸脸，却什么也没有。再次闭眼，一苍白的手从床底伸出，指尖带着血”
小梅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又害怕又想听。
夏黍的讲述让人身临其境，每一个场景都能清晰的浮现在小梅脑海中。
“你现在还想知道，世间有鬼吗？”夏黍盯着小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梅搓了搓胳膊，疯狂摇头！呜呜呜~她再也不缠着小夏讲鬼故事了，今晚她要趁着天没黑就回去，也不多喝水，免得真有那不讲礼数的鬼从茅厕里爬出来。还有床底，床底的怎么办啊？！！！
夏黍收了诡异的笑容，恢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你且放心，我那院子是见不到鬼的。”倘若不说出这话，小梅怕是一宿都辗转难眠。
“为什么？”语气坚定，小梅信了□□成。
“我那院子风水好，阳气十足，你想想住进来后，是不是没以前怕冷，身子也更康健。”当然，都是夏黍编得，她哪里懂什么风水，房子完全是按照自己喜好买的。小梅没那么畏寒，都是因为伙食好，自然气血足。再加上没有郁气，心情畅快，出门摆摊走动两下，不会过分劳累，自然身体好。
小梅一想，还真是，自己面色红润有光泽，过得越来越好，原来是跟院子的风水有关系。她以为夏黍肯定是请了个厉害的风水大师，想着等自己有钱买院子了，也请大师看下风水，最好是阳气足，旺财的格局。
思及此，紧绷的嘴角弯起，露出甜美的笑颜，晚上她能安心入睡了，嘿嘿。
吃饭谈话用了一个时辰，夏黍见小梅在此有所获，嘱咐她用心学。毕竟开铺子的学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掌握的，何况她也不急着开店，循序渐进为好。
她最近想多买几处铺子和院子，到时候合适的拿来开店，其他的再赁出去。
与秦拂衣同年中举的人多数都得了重用，混得不错。他说明年来南都城参加会试的人只增不减，故而夏黍起了心思。
而且这两年南都城的人多了不少，稍微好点的铺子不怕没人租，院子则是想着明年有不少士子来应试，租或者卖给中举留下的人都行。
再说她的眼光真的不错，手上的几张房契都更值钱了。这种吃好喝好，不用操什么心的挣钱方法真惹她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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