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事发

“他三叔，喝一杯！”周老平作为长辈，带着周长远，挨个桌子敬酒。

        “好好好！”

        周长远笑眯眯，左一杯右一杯。

        也就是现在的酒度数低，不是什么好酒。

        周长远他甚至还怀疑这酒里是不是掺了水。

        因为他除了一股子酒精味，几杯酒下肚，压根儿没什么醉意。

        不过这样也好。

        等酒宴结束了，才是真正重要的场合呢！

        周长远笑着，再度灌下了一杯掺水的酒。

        九十年代的结婚宴，除了规矩繁多，认真算起来和后世很多婚礼时间相同，基本上都是在中午。

        热热闹闹吃过一顿喜宴之后，来道贺的人便会逐一离开。

        只留下主家和众多来帮忙的婶子大娘收拾善后。

        周长远家自然不例外。

        借来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得及时清洗好，还给人家。

        不同的是，周赵红花正计算着时间，好把周长远及时支出去。

        周长远这会儿正在房间里休息吃饭。

        他刚刚一直忙着敬酒，根本没时间吃饭，这会儿简直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长远，你慢点吃，别噎着。”殷茉云看着周长远狼吞虎咽，赶忙从簇新的暖瓶倒出来一杯热水，又兑了一些凉白开进去，免得烫嗓子。

        周长远一口气灌了半杯水，缓了一口气，说道：“放心，我没事。”

        他看着殷茉云，问道：“茉云，你吃了吗？”

        殷茉云笑着点点头，“已经吃了。”

        她是新媳妇，只需要呆在新房里，完全不用出去应酬。

        饭菜也是婆家端过来的。

        不过……

        殷茉云看着桌子上的菜，面色有些微妙。

        此刻，桌子上摆着好几道菜。

        有荤有素，猪肉炖白菜，酱骨头，还有腌制好的几道咸菜，上面也都浇了油汪汪的肉汤，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但殷茉云却明白，这些菜只是看着肉多，实际上……

        呵呵。

        周长远继续吃饭，眼皮子撩都不撩一下的说道：“还有一道炖肉，不过是算着数量炖的。”

        一桌子一碗，多了绝对没有。

        殷茉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丝抱怨的低声说道：“我家昨儿不是送来了好几十斤猪肉吗？”

        她家昨天宰杀的那只大肥猪可有一百八十多斤，为了给周长远正好的撑场面，送来的可都是三指厚的大肥肉啊！

        怎么才一桌子一碗？

        周长远嗤笑一声，说道：“他们就这样。”

        殷茉云微微皱眉。

        不过她早在嫁过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说什么，只是垂下眼没说话。

        周长远看了看依旧一身嫁衣的殷茉云，突然笑起来，安抚着说道：“茉云，你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能搬出去了。”

        “哈？”殷茉云有点呆滞的看向周长远。

        她愕然道：“长远，你是说……我们很快会分家？”

        殷茉云说到后面，忍不住看了看窗外，压低了声音。

        开玩笑吧？

        周长远可是长子，哪儿有长子分出去的？

        就算是不喜长子的人家，也没这么干的。

        或者说，不喜长子的人家更没有把长子分出去的。

        把长子分出去做什么？留在家里不是现成的好劳力吗？

        尤其他们家，周长安还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当不得大事。

        周长远知道殷茉云在想什么，决定提醒一下自家刚刚过门的媳妇。

        他再度夹了一筷子白菜塞进嘴里，说道：“茉云，你一会儿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殷茉云只觉得更加茫然。

        周长远刚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周赵红花在院子里喊。

        “长远！你把这些板凳和桌子，给你五爷爷家送去！”

        周长远在屋子里一挑眉，这是来了。

        他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塞进嘴里，随口答应道：“娘，我换身衣服就出去！”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西服，得换成惯常穿的旧棉衣。

        趁着换衣服的时间，周长远提醒了殷茉云一句，“茉云，我这会儿出去送东西，得用一阵子才回来，在此之前，你看好咱家的东西。”

        殷茉云眨眨眼，说道：“长远，我自然会看好咱家的东西。”但是，为什么这么说啊？

        好像家里要进小偷一样。

        周长远换好旧棉鞋，看着自家媳妇茫然的样子，伸手拍拍她的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之前确实准备了五百块钱让我娘用来置办我们结婚用的东西，但……”他嘲讽一笑，语气古怪的说道：“这会儿咱家的缝纫机和自行车，甚至还有其他一些东西，都是我娘借来的。”

        “啥啊！”殷茉云彻底傻眼了。

        但她从来不笨。

        短暂的断片重启之后，殷茉云瞪大了双眼，“长远，你不会是说……”

        周长远再度拍拍殷茉云的手背，低声说道：“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回来，在此之前，你量力而为就行。”

        说着，周长远在周赵红花的催促中，推门走出了房间。

        周赵红花看着周长远出来，嘟嘟囔囔碎碎念，“怎么这么慢？天可不早了，这么多东西要送还给人家呢！”

        周长远笑了笑，“娘，我这不就出来了吗？”

        周赵红花还想再抱怨几句，旁边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婶子就笑着说道：“长远他娘，这不是长远才娶了媳妇吗？黏糊点正常啊！”

        “就是就是！”

        “长远他娘，你等着明年当奶奶吧！”

        周围正在帮忙收拾的婶子大娘，还有几个叔伯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周长远红着耳朵，不停地挠后脑勺。

        也笑的周赵红花脸色有点僵。

        她笑着打了句哈哈，指着面前收拾好的扁担，说道：“长远，扁担收拾好了，这里除了你五爷爷家的，还有你东坡婶子家的，你也一并送回去吧！”

        “好的，娘。”周长远也没给这些婶子大娘多打趣自己的机会，他看了看周赵红花让自己去送的桌椅板凳。

        嚯！

        数量可真不少。

        尤其是他五爷爷家在周家村的最北边，东坡婶子家则在村东边，村里的道路弯弯曲曲，又因为才下了雪，道路泥泞不堪，挑着担子出去容易，想再回来，没有一小时的时间可是想都别想。

        周赵红花为了把他彻底支出去，真是花了不小的心思呢！

        不过，他也不傻。

        挑着担子走出家门。

        周长远没有直接往胡同南边走，而是换了北边。

        除了胡同南边因为路人踩的多了，道路更难走之前，周长远还要找个人帮忙。

        九零年代农村的大门，在白天基本上都是大敞着的。

        家里的小孩子基本上都在门口玩耍。

        周长远挑着桌椅板凳刚刚走过来，正在这边玩耍的周长青和周长丽便大声喊人，“长远哥！”

        “哎！长青长丽在玩着呢！”周长远笑眯眯答应一声，笑问道：“今天有吃到几块糖啊？”

        “我吃到三块！”

        “我也吃到三块！”提到美味的糖果，两个小孩俱是双眼放光。

        听到门口的声音，周七叔叼着一根破烟杆，披着有点破旧的大衣走了出来。

        “长远，你这是去还桌椅啊？”他打量了一下担子里的桌椅板凳，有点惊讶。

        这年代，农村基本上家家都穷，桌椅板凳也大多是一张桌子几个破板凳，周长远挑着的数量可不少。

        “是啊七叔，”周长远笑眯眯，说道：“给我五爷爷和东坡婶子家送呢！”

        “给你五爷爷和东坡婶子家啊！”周七叔一听就感觉微妙。

        再一想他们家在村里的位置，周七叔的表情就更微妙了。

        他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说道：“长远，你一个人送两家有点不好送吧？”周七叔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儿天色也不太好，我喊长水帮帮你！”

        说着，也不待周长远反应过来，便冲着院子里喊道：“长水！出来干点活儿！”

        “来了！爹！”周长水答应一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看到周长远，他笑嘻嘻的说道：“是长远哥啊！长远哥，今儿你的喜宴饭菜真好，我吃了三大碗，馍馍也吃了五个呢！”

        周长水正值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又常年处在半饱不饱的状态，遇到好吃的可不是得拼命吃。

        周长远只笑道：“你吃的满意就好！”

        周长水眼皮子活，他看到周长远挑着担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爹，帮我长远哥去送桌椅是吧？我去拿担子！”

        等周长水将担子拿来，周长远已经笑眯眯的将桌椅分成了两份。

        多的一份是五爷爷家的，自己去送。

        少的那份是东坡婶子家的，得周长水跑一趟了。

        “长水，辛苦跑一趟了！”周长远说道。

        “嗨！长远哥说的那儿的话？”周长水直接摆了摆手，“不就送个桌椅吗？”

        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又是打小做惯了活儿。

        几个桌椅能有多重？

        就是跑腿的活儿而已。

        说着，周长水挑起担子，脚步轻快的就走人了。

        周长远看着周长水的背影。

        和周七叔，笑着说道：“七叔，你家长水帮了我大忙了。”

        周七叔磕了磕旱烟杆子，背着手，说道：“谢啥谢？长远，你也赶紧去送吧！”

        “哎！”周长远点头。

        挑着担子，也向村北走去。

        周七叔看着周长远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慢点走，不要着急！”

        周长远回头看了一眼周七叔，笑着答应道：“七叔，我知道啦！”

        他知道周七叔为啥让他慢点，还不是怕周赵红花找他麻烦，但他有必须早些回来的理由。

        周长远调整了一下担子的重心，加快了脚步。

        这年代，借出去的缝纫机和自行车等东西，是绝对不能留在家里过夜的。

        都是早早地就归还，唯恐出点什么问题。

        周赵红花也肯定会掐好时间，在婶子大娘她们都离开，自己又没回来的时间段，让人家将东西拉走。

        所以，他必须掐在那些人还没有将缝纫机和自行车弄走的时间段赶回来。

        这可是他和周老根一家子撕落开的最好机会啊！

        这么想着，周长远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心里有了念头，周长远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拐进胡同的时候，周长远还计算了一下时间，大概也就半小时。

        很好，时间应该赶得及。

        正琢磨着。

        周长远就看到有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长远哥！长远哥！你家里出事了！”

        是周长水。

        周长远眸子光芒一闪，一脸惊讶：“长水？出什么事了？”

        周长水跑的气喘吁吁，“长远哥，你、你赶紧回去吧！嫂子、嫂子她……”

        周长远心头一凛。

        他之前不是提醒殷茉云了吗？

        殷茉云不会被欺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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