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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月出皎兮


霍潜黎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殿下自然也不是。”

        姜昀被他下意识的沉默给逗乐了,她挽着银杏,绕过拦路的尊神,拂袖离去:“罢了,你既不信本宫,本宫也早已不愿与你多纠缠,霍将军,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一别两宽,再无关联。”

        了断的话如烟一般散在夜风中,却似利刃在听者心中划下一道裂痕。霍潜黎定定地看着她离开的决绝背影,一时心中百味杂陈。

        这分明是他期盼已久的,最好的结果。可为何亲耳听到时,却并无多少释然轻松之意?

        少女的藕色裙角与手中宫灯的光芒一同消失在宫墙转角,霍潜黎仍然站在原地,直到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佳人已远,将军后悔也迟了。”

        霍潜黎冷冷地望向来人:又是江子墨那厮。

        “你很闲?”霍潜黎声音沉沉,手指习惯性地去按腰畔的剑柄,却搭了个空。

        江子墨笑得温雅,目光却狡黠如狐:“虽不是个闲人,但总归比不得将军忙,宫中的宴会结束了,霍家还在等您过去开宴吧?”

        提起霍家的那群麻烦家伙,霍潜黎就本能地眉头一皱,但他不愿在江子墨面前短了半分气势,于是反而扬唇冷笑:“霍家人丁兴旺,四世同堂,遇到上元这种佳节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哦,霍某差点忘了,江大人如今是孤身一人,想聚也无家可聚了。”

        江子墨没有半分羞恼的意味,只笑得愈发意味深长:“子墨敢舍敢得,将军却是自困囹圄,可惜,可惜,哈哈哈!”

        ……

        公主府内,青桃叩响了寝殿内室的门:“瑶玉公子,殿下可能快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极淡的“嗯”,青桃迟疑片刻,收回了手,但踮起脚尖试图从门缝向屋内望一望——虽然什么都没看见。

        ‘瑶玉公子今天下午已经在屋内呆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一个人在捣鼓些什么。等殿下回来了得跟殿下说一声才是。’青桃这样想着,转身离开寝殿去忙活其他事去了。

        屋内,谢御遥的脚边是一地碎瓷片。他垂着长睫,静静地注视着这片颓靡绽放的狼藉。

        青白二色的御用瓷瓶如今碎裂如鳞,在烛光下反射出玉的光泽,恍惚间如一片粼粼秋波,随风漾起玉色的涟漪。

        而这阵微风,来源于他下午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

        他想送她一份礼物,不假以他人之手,亲自为她准备的礼物。

        他坐在窗边,借着下午的夕照思索起礼物的方案:簪子,剑舞,一首琴曲……随着金乌西沉,最后一缕金辉没入沉沉黑暗,他的心也坠入幽幽深渊。

        做不到,这双手仍然绵软无力地下垂着,他什么都做不到。

        比这浓郁夜色更为逼仄的是,这份无力极有可能不是暂时的,而是永远的。

        那位神医也许根本就活不到一百五十岁,而早变成了一抔黄土,一具深埋地下的枯骨;就算神医还活着,也早已多年杳无音讯,无人知道他的下落;就算他谢御遥机缘绝佳能够寻到这位神医,可那神医,真的能治好他吗?

        令断掉的筋络重连,恐怕难度仅次于逆死生,肉白骨罢?

        谢御遥眉头紧锁,深恶痛绝地看向自己仍旧缠着纱布的手腕:手腕处的伤口无时无刻不被药物刺激着,酥痒发麻,在动作时稍有不慎牵扯到了伤口,就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楚。

        而这样的痛楚和无力感将伴随他一生。筋脉重生愈合,拾回旧日荣光,不过是他不敢认清现实的一场痴梦罢了。

        他的视线逐渐定在碎瓷边缘的锋利反光上:‘倒不如……’

        “瑶玉公子!殿下回来了!”青桃的声音兴奋响起,继而屋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停在了屋门口。

        青桃和兰城满脸惊诧地望着屋中的一地狼藉,和狼藉中间看似正襟危坐的那人。

        青桃茫然地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落在空了的花瓶架上:“瑶玉公子,这是你做的?”

        兰城则是呼吸一紧,匆匆上前,将他迅速推离这一地的危险荆棘:“太……瑶玉公子,你……这太危险了!”

        谢御遥倒显得淡然很多:“我知道了,兰城带我去见她,青桃,劳烦你找人把屋子收拾一下。”

        青桃捏了捏手指,强行压抑着怒气:“瑶玉公子,你打碎的那两件花瓶可是陛下御赐给殿下的!你就算再得宠也不能……喂!”

        兰城推着谢御遥匆匆跑出了屋,待得出了寝殿走到了暂时无人经过的竹间小径,兰城停下轮椅,双膝跪在了谢御遥身前,含泪道:“太子殿下,您万万不能……妄自菲薄,暴殒轻生啊!”

        “有什么万万不能的呢?”谢御遥望着天上圆满无暇的白玉盘,一声轻叹,“众生平等,我也没什么不同,而且我枉承谢姓十八载,辜负了赵……”

        “瑶玉!”

        一声清脆的呼唤声乘着夜风与月光,遥遥地送到了谢御遥的耳畔。他闻声抬头望去,便见竹间小径的尽头,一人手执明灯,正向他盈盈挥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缱绻夜风卷起她藕色的裙摆,八角琉璃宫灯在她的手间轻轻摇曳,映出一片温暖自在的小天地,映出一双含笑的明澈杏眸。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今夜上元,天宫中一轮婵娟独美,银河中的万千星辉都悄悄思凡下界,藏在她的眼眸里了吧?’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谢御遥再也无法从那片荧荧间挪开眼,不自觉地出声应道:“我在这!”

        夜风骤起,姜昀抬起手将一缕调皮碎发捋至耳后,然后吸取某次的经验,一手拎起长长的裙摆,一手提着琉璃宫灯向他跑去:“今晚我们不去看灯了吧?”

        谢御遥一直注视着她,注视着执掌星辉的神灵越过重重黑暗,来到他的身前。他问:“为什么不去了?”

        “因为街上燕国人太多……咳,我是说,因为,我把燕京最好看的花灯给你带来啦!”

        时,月华倾辉,银散珠泄。

        他的神灵捧起一盏明灯,递到了他的面前。

        泱泱长空,皓月千倾,万里云开,不及这盏明灯的半分光华。

        谢御遥抬起头,眸中倒映着一人的身影,缓声道:“最好看的灯不是这盏,不过今夜我也有幸见到了。”

        姜昀被他认真的视线望得明眸烁烁,粉面染绯,她主动将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一阵默契的宁静过后,又听那人邀请道:“前两天我找到了一些看花灯的好去处,现在景色应该正好,我们走吧。”

        姜昀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还是算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虽然姜昀没有明说理由,可谢御遥仍是猜到了她心中所念:担心他触景生情,想起燕赵两国间的血海深仇,心中愤恨不快。

        一时间心中如拥暖炉,饮甜酒。他轻笑,重新发出邀请:“陪我去看更多的花灯吧,我知道今夜有个好去处,你会喜欢的。”

        姜昀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但还在犹豫:“可是……”

        “安心,我明白的。我的敌人从来不是燕国的普通百姓。”谢御遥心道,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

        可若他当真囿于此,便辜负了她的这番用心。

        “或者,你就当陪我勘察燕京的地形和布局吧。”谢御遥轻笑,姜昀终于点了头,顺手就接过了轮椅的推手,推着他从漆黑一片的竹间小径离去。

        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只剩下兰城呆在原地,看着二人重叠在一起的背影,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疼疼疼。”兰城擦了擦眼角疼出的眼泪,总算相信了眼前所见:向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变脸如翻书,主动邀人赏灯。

        兰城不由得陷入沉思,大胆推测:‘难道……太子殿下是被那妖女给睡服了?!’

        可那妖女也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分明是燕国最受宠的公主,却一心为他家太子殿下着想,愿意陪他赏花灯……啊不是,是勘察燕京地形布局。

        ‘难道……这是太子殿下的美人计?牺牲自己美色拉拢敌方关键人物?’目前来看,计谋施展得还是相当成功。

        兰城心神一震,一边心疼自家太子殿下,一边站起身去追那已经离开了竹间小径的两人。

        公主府的马车再次徐徐启动,走向花灯华彩的街道。

        车窗外,火树银花,星落纷纷。鱼龙翩舞,金雨簌簌。宝马雕车,暗香杳杳。

        车窗内,姜昀悄悄望向身侧之人,却正巧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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