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宿舍

0230宿舍

        文君格笑了笑，打趣道，“送个礼物而已嘛，整得和表白一样！走走走，快让我看看！”他拽着苏嘉懿往前走，刚刚暧昧的气氛被冲淡不少。

        只有文君格才知道压下自己的情绪有多不容易，不过他的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正因为苏嘉懿不喜欢同性，正因为他不设防，所以文君格更加珍惜这份信任。

        这是一份拒绝得非常体面的信任，给了文君格足够的妄想和调整的时间。

        有点残忍，不过苏嘉懿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嘉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笑了起来，无奈地跟在他后面：“你可真会比喻。”

        文君格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趁宿管大爷吃泡面溜进了宿舍。

        苏嘉懿在一摞考卷中找到了那本书，应该是昨天晚上不小心塞进去的。

        “找到了。”

        “《滚滚红尘》？”文君格把书接过来，在台灯下摩挲了一下封面，上下打量。“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读三毛？”

        “心有灵犀。”苏嘉懿眉毛一挑，笑着答话。

        看来文君格挺喜欢，而且还刚好没看过这本。

        “那是。我们苏哥随手一送都能送到我心窝里去。”文君格眼睛一直没离开《滚滚红尘》，这下正翻看着目录。

        苏嘉懿顿了顿，说：“不是随手送的。”

        是我认真挑的。既猜了你的喜好，也问出了我的疑惑。

        但后半句还是没说出来，[我很用心]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拐弯抹角啊。有必要吗？

        他有点不自在地抬手抚摸后脖颈，已经准备好接受文君格的打趣了。

        谁知文君格只是笑了一下，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从外套兜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方块递给苏嘉懿：“送你的。”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随手送的。”

        苏嘉懿低头一看，是一个方形的mp3。很简约的款式，银灰色的外观在台灯下折出柔柔的光。

        这个款式和质感的确像是文君格会送的东西。

        “那我平时不用带手机去教室了。”苏嘉懿仔细看了看小盒似的mp3，低头摁开开机键检查有没有电。

        屏幕亮起，袖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滚动的字。

        往下摁摁，歌还不少。有华语也有英语，还有一些纯音乐。看名字多是舒缓的情歌，这一摁下去刷了近百首，但还没看到头。

        这是把他平时听的歌单都给我了吧。

        送的原来不只是mp3啊。

        “你……”

        文君格一直翻着书没抬头。听见苏嘉懿突然出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文君格平静又认真的脸被台灯护眼的光勾勒出明暗清晰的轮廓，亮晶晶的眼猝不及防撞进苏嘉懿的眼底。

        文君格平时都是笑着的，充满男高中生的青春气息。苏嘉懿也很爱看他笑，看他调皮的笑，揶揄的笑，忍俊不禁的笑，开心的大笑，唱歌时温柔的笑……看着他的笑，心情也会忍不住扬起来。

        但是很少看见他这样认真而又坦率的表情。

        苏嘉懿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最后张了张嘴，笑着轻声道：“有心了文哥。”

        文君格眼睛也晕染上一层柔和的笑意，他靠在楼梯边，继续低头看着刚刚翻开的那一页：“小事。前阵子不是说我唱给你听的歌你都很喜欢么？”

        可能是为了掩盖心里一霎的错拍，也可能是意识到时间不早他们得折返了，文君格状似随意地再次随意翻看起书来。

        文君格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拿手一拨看看后面会不会还有后记，却发现了一句拿黑色水性笔写上去的话：

        [红尘滚滚，何以为家]

        “我就把我平时爱听的歌……全部放进去了。”文君格语速越来越慢，直到看见这句话，停下声音。

        苏嘉懿还在把玩那个mp3，没有注意到文君格的停顿。

        “苏嘉懿，你介意和我说说你的家人吗？”

        苏嘉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对文君格说他自然是不介意的，但遗忘是他逃避痛苦的一种方法，每一次回忆就是逼着他再去重现一遍当时的情景，这对苏嘉懿来说无异于是一种酷刑。

        “你看到了？”

        “嗯。”

        他沉默下来。

        文君格静静地等。他疑惑于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为什么会对“家”这样的概念如此模糊，因为他不像是在有缺憾的家庭长大。可是前两次的拜访让文君格心中疑惑更重，他家里凝固的空气告诉他没有人在家中久住，那为什么苏嘉懿不随着苏点梅去湲江呢？

        过了一会儿，苏嘉懿还是没有开口。文君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问话唐突且无礼，正准备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问——”

        “我初三的时候，不到半年时间，我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在我眼前。我没有见过我爸，所以现在就只剩我妈和我相依为命了。”苏嘉懿和他同时开口，语速有点慢，从话里听不出情绪，但从只言片语中能感到苏嘉懿的难过就像尘封的酒，又烈又浓。

        “还有这个疤，”他点了点自己的右耳下方，“也是那时候弄的。”

        苏嘉懿垂着脸倚在窗边，光线罩不到他所在的角落。文君格从柔和的灯光中向他走去，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对不起。”

        “不要道歉。”苏嘉懿低了低头，把额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他调整了一下，站起身搂住了他。他很留恋文君格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两个人就这样轻轻抱着，直到突兀的上课铃声在耳边响起，两个人迅速拉开一点距离。

        “走吧，回教室上课。”

        “东西都带好，别落下。”

        他们踏着铃声走出了宿舍楼。

        另一边，偷偷溜回宿舍准备玩游戏的孙达站在宿舍门口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尾巴。听到他俩要出来的动静，孙达急忙贴在了隔壁宿舍的门上。幸好他们宿舍的门是镶嵌式的，孙达把自己麻杆似的身体往门上一贴，在夜晚看不出什么破绽。把自己直到苏嘉懿和文君格锁门走了，孙达才打个寒颤，慢慢从隔壁宿舍的门板上离开，就像一只被人从墙壁上抠下来的壁虎。

        得亏宿舍门离墙有个厚度，而且孙达也是个冬天穿紧身皮衣露脚踝的精神小伙，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藏得住。

        回想了一下刚刚偷听到的墙角，孙达觉得自己找拿捏到了了不得的把柄。难怪那个姓苏的看着就欠揍，原来是个野种！

        孙达还在想刚刚的事，没想隔壁宿舍门“砰”地一下从里面打开，孙达离门还很近，被吓得毛孔一炸，一句骂声还没出口就被人一拳揍得躺到了地上。

        孙达懵了。

        这个宿舍是高二理科班的寝室，好像是个各个班级落单的住宿生，人他都不认识。四周黑黢黢的，再加上被一拳揍得脸着地眼冒金星，所以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拳都没反应过来。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孙达翻盘不得，只得尽量喊叫引起舍管注意，可是他刚一开口，嘴里就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声也发不出了，只能含混不清地骂。身后的人力气很大，一只腿压着他的腚一只腿压着大腿，一只手抓着脖子一只手专往脸上砸来，还全打的眼睛和嘴角。

        一拳拳中好像还有个柔柔的又低又急的声音在劝架……不是，劝揍，最后一双脚出现在视平线内，把身后那个力大如牛拳拳生风的人拽走了。

        全程没看清揍人的人是谁。

        孙达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下浑身酸麻动弹不得，只得呸呸呸把嘴里的东西先吐了，吐出来才发现是一团袜子。

        操。

        孙达半边身子还是麻的，他从走廊上坐起来，脸抽抽着疼。一摸嘴角，肿起老高。眼睛估计也肿了，现在视野十分有限。

        被摁在地板上揍，寒气直往身上钻。孙达打了个大喷嚏，鸡皮疙瘩爬遍全身。他一吸鼻子，空气还是那么冷，一股股气味顺着无孔不入的风直往鼻子钻。有铁锈味儿，走廊上的清洁剂味儿，怎么还有股石楠味儿？？

        孙达一惊，赶紧低头看了一眼。

        幸好没有。

        孙达松了一口气，但同时火冒三丈起来。

        我怎么就挨了顿没理由的揍啊？？

        “谁在那儿！”一声中气十足的质问炸响在走廊里荡出回音。舍管听见声音找到3楼，手电筒的光反射到走廊上晃得孙达眼睛发花。

        灯束晃过来，“你哪个班的，怎么溜进来的？……你，你脸怎么了？”

        舍管是个50多岁的大爷，这会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见孙达衣衫不整坐在地上，脸上挂彩，旁边宿舍门还大敞着，凭借多年看电视剧及家长里短的经验，自己脑海中大致有了个来龙去脉。

        后生子胆子真肥。

        “我……”孙达破锣嗓子刚刚哼出一个字，就被舍管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好啊，入室行窃还打架斗殴？几年级几班的，打电话要你班主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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