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耳机

0300耳机

        “诶你们听说没，孙达又被打了！”

        “卧槽！真的吗真的吗！怎么回事儿？”

        “不太清楚，好像是宿舍斗殴？”

        “不管是谁打的，打得好！”

        “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了呗。”

        “考完就被打了，那时候那么乱，速战速决的。”

        ……

        “诶，苏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当事人苏嘉懿正在座位上整理下节课要讲的卷子，他抬眼看了看几个讲八卦的人，用平时给他们讲题的语气淡淡地说：“不知道。”

        “哦。”几个凑堆八卦的同学愣了愣，从温和的语气中体会到了拒人千里的味道。

        流言之所以能这么快发酵出这么些版本，很大原因是当事人不在。考试时就没怎么见着孙达，恢复平时上课的布桌之后，他桌子上堆满了各科卷子、脏兮兮的校服，抽屉里还有各种烟头和槟榔渣。要是有阳光，同学们甚至怀疑这个座位周围都能长草。

        他平时在班上人缘不好，这会儿不少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晚饭时间，文君格提前翘了晚读去画室削笔。苏嘉懿没有照例去运动，而是拿出一支皮革刀轻松把锁撬开，来到楼顶天台吹风。今天夕阳无限，他的姿势舒展，神情柔和，要不是指尖等待似的轻轻敲打着一根烟，或许是一幅完美的青春男高远望画面。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意想之中的人。视野中，孙达被他爸妈提溜着从校门外拎进来。苏嘉懿把烟点燃，深吸一口，眯着眼追随着似乎是发生争执的三人，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回到教室上晚读，那个惹人烦的座位总算是空了。

        -

        这个寒假从24号卷子讲完放到元宵节。苏嘉懿之前和苏点梅报备的是25号就去湲江，但苏嘉懿听文君格说他们28号画室才上课，突然又改了主意，想在他画室训练前一块出来玩几天。

        他给文君格发消息：

        [明天出来玩吗]

        [文：去湲江？]

        苏嘉懿心中一动。和文君格一起去湲江……短旅吗？

        也挺好的。

        [苏嘉懿：嗯，明天上午9点，27号回]

        [苏嘉懿：跟我走吗]

        “跟谁聊天呢？”季洁拿筷子反手敲敲文君格的碗沿，“吃饭。别看手机。”

        “嗯嗯嗯，我回个消息。”文君格应着，头也不抬。看完这句话，飞快地回复一个“好”，手机锁了屏。

        -

        第二天早上苏嘉懿直接叫了个商务车停在了文君格楼下的路口。9点还差4分钟，文君格从旁边不知道哪栋楼里转出来，声音从车门外由远及近：“等很久了？”

        文君格穿着一件藏蓝色高领毛衣，外面是厚白色牛仔工装短款外套。背上背了个花灰色的帆布包，非常简约的款式。裤子依旧是黑色的修身款，两条腿匀称又直，脚下一双马丁靴疾步而来。

        和平时在学校看习惯了的学生样子完全不同。

        “没，”苏嘉懿正背单词，余光瞥见他走来马上转过头：“也就刚到。”他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刚刚坐暖的那块位置腾出来给他坐：“吃了没？”

        文君格钻进来关上车门：“吃了。”

        苏嘉懿摸了摸文君格指尖的创可贴：“好点没？”

        “本来也没大事，快好了。”

        “嗯。”苏嘉懿点点头。

        司机师傅问：“你的包用不用放后面？”

        “不用，我拿着。”文君格拍了拍包，贴着车门放了。“你呢？”

        “也吃了。”没头没尾的一句，也亏得苏嘉懿听懂了他在问什么。

        “怎么想到要带我去湲江玩？”借着放包的动作，文君格身体往苏嘉懿那边倾了倾，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你考试进步的奖励。”苏嘉懿抿着嘴挑了挑眉毛，摊开手掌。

        “成绩还没出，你怎么知道我会进步？”文君格闷着声笑了笑，一拳砸在他的手掌上。苏嘉懿说：“我相信你。”

        文君格晃晃头：“那我就放心把自己交给你了啊。”

        “嗯。”苏嘉懿默然笑了笑，话语间的愉悦温柔染上了眉梢与嘴角。他们的膝盖抵着膝盖，接触的那一小片面积传来温热的体温。他撇过脚尖抵抵文君格的脚尖，凑近小声说道：“旅途愉快啊，文同学。”

        文君格抬起脚掌蹭了蹭他的鞋沿，也凑过来小小声说，“苏同学，旅途愉快。”

        -

        去湲江大概要一个多小时。走高速快点，但也严格卡在1小时左右。两人聊了没几句，都不说话了。文君格插上耳机开始听歌，歪在座位上假寐。

        “我以为你会不停地吃东西呢。”苏嘉懿很习惯去湲江的这段旅途，看他眼睛快阖上了，有点意外地说了一句。

        文君格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饿。”

        “你说得好像平时吃零食是因为饿一样……”

        文君格努力瞪了他一眼，然后阖上眼彻底下线。

        在他屁股第3次想要再往左挪挪的时候，苏嘉懿拍拍他的肩头，坐直了：“我耳机在后面箱子里，你的耳机借我听一只呗。”

        文君格终于高抬贵眼看了他一会儿。

        诚恳的眼神里毫无破绽。

        文君格顺其自然地说，“那你肩膀借我靠会儿。”

        “嗯，你过来点。”苏嘉懿双手握拳一撑，往旁边又让出半个屁股的位置。

        文君格舒舒服服地靠了过去。他把左耳的耳机摘下来递给苏嘉懿，毛茸茸的头歪在了苏嘉懿颈窝里。苏嘉懿本来就高，还坐的很直，比车窗靠背背包好枕得多。苏嘉懿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抱在胸前，颈部全然贴在了靠背上。

        文君格蹭了两下，终于在颈窝出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发顶抵着苏嘉懿的颈部，耳朵轻轻贴在锁骨下方，也不动了。

        对这种不长不短但足够消耗人精神的车程，苏嘉懿的应对方式往往也是闭眼听歌。但他总不能晾着文君格先一步把耳机拿出来，这样没有待客的样子。看见文君格拿出耳机听歌，又屁股扎针般眯不安稳时，他就借着听歌的当口，把人哄到了自己身旁。

        要是换做别人，我管你睡得舒不舒服呢。

        但这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得伺候好了。

        苏嘉懿感受到窝在胸前的人不动了，垂下眼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昨天跟苏点梅说了要带文君格回去住两天，不知道文君格习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今天先带他去市中心吃饭，明天去海底乐园和博物馆，晚上去南屉街的猫咖，还有那家特别好吃的日料店，湲江的五羊书城那个很好的画材店，他应该会喜欢……

        苏嘉懿在心里又勾勒了一下路线，从到达目的地到再次返回樟林，每个想带他去的地点、每一顿饭、每个过夜，都清清楚楚。

        车身不知磕到了什么猛地颠了一下。苏嘉懿左手翻过来托了托文君格快埋在自己臂弯里的额头，然后挺胸沉肩，把他的脑袋再次按在了自己锁骨前。

        文君格哼哼了两声，又往前蹭了蹭。

        他是真的有点累，昨晚在ktv里被游翔和几个平时一块玩的男生女生拽着唱了好几首歌，到半夜才脱身，回家收拾行李洗漱睡下已经凌晨。今天又要和小苏同学开启和他的第一次短旅，因此在枯燥又疲惫的车上补补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还能放心大胆毫不愧疚地窝在他怀里。

        文君格舒服得哼哼起来，蹭了一下，又不动了。

        耳机里正放着《lovealive》，歌手的声音沙哑柔和，就像是爱意无法遮掩，喑哑了声线。爱的感觉那么浓烈，但怕极了自己强烈的情绪冲撞到自己爱的那个人，只得按下自己的情绪，用一波波汹涌的浪潮描述自己的感觉。

        这首歌在文君格送给苏嘉懿的mp3里也有，苏嘉懿很喜欢这首歌。苏嘉懿也听过不少情歌，但没有对谁动过心，不明白这种情绪产生的缘由。但苏嘉懿能理解，就像金岳霖对林徽因，像叶芝对茅德·冈，在他们的一生里注定镌刻下了这样一个人，在时间的缝隙里总会因为对这个人爱而充满力量。

        这是爱情的力量。

        人总会因为某些爱意喷薄而出的瞬间爱上生活。

        左耳里深深的情绪还在浅浅地唱，苏嘉懿确定怀里的人躺得舒服了，闭上了眼睛。

        [lovesoalivesoawake

        yourushintometidalwave]

        他的头发蹭到下巴上有点痒。

        用的洗发水什么味道的？这么香。

        [burstthroughthesewallsthati\''veraisedinmyheart

        allofmysensesgiveway]

        头发好软。

        我的脖子歪过去估计也能靠得很舒服吧。

        温热的体温触到脖子酥酥麻麻的……

        他呼吸柔和又平稳，应该是睡熟了。昨晚干嘛去了？这么累。

        [heavenisallicantaste

        you\''veoverrunmyheart]

        在文君格打了两个喷嚏之后，苏嘉懿睁开了眼。他看见文君格敞开的外套，从旁边把自己的围巾抓过来抖开成一张小毯子，披在他身上，还在脖颈处掖了掖。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文君格是典型的风度大于温度型选手。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敞着也不怕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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