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红莲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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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楼，楼分三层，高六丈有余，是紫临镇最高的建筑，也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酒楼，楼下引粉青河河水注成邀月池。
池邀九天月，月映山前楼，故名映月楼。
神农山在紫临镇北，映月楼在紫临镇中的南偏西。
此刻，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映月楼顶白衣飘飘的男子。
天暗云低，火似霞光。
柳轻，站在至高之处俯瞰着不断从各处冒出来疾速向神农山赶去的人影，手中玉箫紧握——其实你要的是我吧？
他露出一丝挑衅的微笑：我就在此处，你可敢来？
“听云公子！”
不光是林秋妍，一干俗家弟子们皆是花季少女，见了如此玉树临风的翩翩良人如何不动心呢？
“我们走近些去看吧。”
一个说。
“不行！师父让咱们守在这里。”
另一个说。
嘴巴很乖巧，脚步却已经很诚实地往外走——毕竟师父也不在嘛。
四个丫头痴痴迷迷地出了门。
“嗳，你们……”
江染霞叫了一声也没人理，她犹豫了一下只得跟了上去。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火势向着神农山而去，因为方向相反，不知有没有人注意到映月楼顶的柳轻，但对这帮江湖上没名没姓的小丫头肯定是无人在意的。
这几个浅灰色渐渐靠近的人影，却很快引起了柳轻的注意——是她们吗？
他眉头一蹙正有些分神的瞬间，一股罡风骤袭而至！
快！狠！
又快又狠的剑风！
比电还快，快到下面仰头望着这里走来的几个姑娘根本没看见袭击者的身影。
幸好柳轻的身法也不慢，箫影如屏，只听得叮叮当当如珠落冰盘般密集悦耳，瞬息间已过了十数招！
双影一分，终于各自站定身形。
“肖绝，果然是你。”
柳轻冷声道。
江染霞几人已经来到邀月池边，赵倩儿听到柳轻说出的名字不觉一凛，惊道：“幽泉宫主肖绝！”
巫山幽泉宫，算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幽泉宫的具体位置鲜为人知，他们也极少涉足江湖，因此江湖中相关的消息也极少。
幽泉宫之所以被江湖人记住，是因为有一种草药叫做“还阳草”，传说能起死回生，但这还阳草世上只巫山有，巫山只幽泉宫有，而所有去幽泉宫寻访还阳草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
林秋妍听着赵倩儿的解说，忧心忡忡地看向屋顶的二人。
丁香色锦袍在火光映耀下华光流动，肖绝左手仗剑讥诮笑道：“怎么？你不是想见我吗？”
“你还有脸来见我！”
柳轻说话已没了往日的温文有礼。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肖绝的讥诮不改。
“你假托红雪莲传谣江湖挑起事端，其心可诛！”
柳轻的语声森冷道：“三年前爷爷答应绯儿放你走，今天……”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肖绝怒吼着打断柳轻的话，抬剑指着他道：“三年了！你为她做过什么？除了躲在那个破岛上无所事事，你还为她付出过什么？你明明不爱她，却又不肯放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不死不活地度过这三年！”
柳轻狠狠握住玉箫，努力压制着心头盛炽的烈火，语声凛冽地道：“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会受这三年煎熬？你竟还以此为要挟，造谣搅动整个武林，你也配提她？”
“造谣？”
肖绝从怀中抓出冰魄寒晶匣高高举起，傲然道：“为了她，我连最渺茫的传说都能相信；为了她，我千里跋涉赶赴天山；为了她，我在冰天雪地里整整找了十七个月，我不光配提她，更配娶她！”
冰魄寒晶匣里鲜红的雪莲花映着远方的火光格外耀目。
世上竟然真的有红雪莲！
柳轻不觉气势一落。
肖绝却没有放过他，诮讽道：“怎么？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红雪莲？还是没想到我能找到红雪莲？”
他忽然肆无忌惮地发出一阵满含嘲弄的笑声，等他笑够了，才鄙薄地道：“你这人最大的败笔就是永远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永远患得患失畏首畏尾，你自以为的思虑周全行事稳妥其实只不过是你输不起而已！”
他冷笑一声接着挖苦道：“也是，除了祖辈给你留下的那点声名家世，你还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资本？”
戒急用忍。
戒急用忍！
柳轻握箫的手不住加力，终于待他说完，方才从唇间冷冷地迸出几个字道：“你要怎样才能给我？”
肖绝眸色一戾——不错！他再怎么羞辱讽刺，最终还是只能把红雪莲交给对方，因为知道红雪莲用法的两个人都在锦曦岛，也因为红雪莲只有一朵，他没有慢慢摸索尝试的机会，就算他有信心自己的医术不输柳轻，又岂敢冒险？
“我要娶绯儿。”
肖绝一字一顿地道。
柳轻看着他眸中的波澜变幻渐渐平复心绪，冷冷地道：“休想。”
“好！”
肖绝原也没指望过他会同意，挑衅地晃了晃手中的冰魄寒晶匣，冷笑道：“那你自己从我手中抢吧。”
柳轻深吸一口气——论武功他确实不是肖绝的对手。
但若……只是要拿到红雪莲呢？
他忍不住用余光悄瞥了一眼楼下池旁那个小小的浅灰色身影，箫交左手，右手反向腰间拔出软剑。
一声龙吟，盈虹出鞘，临风一抖流光耀目。
以弱迎强奋力一战，我亦无畏！
“哎呀，这是盈虹剑！”
赵倩儿惊呼一声。
上面的大人物针锋相对，底下的姑娘们早就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他们口中的绯儿必定是名医谭容之女谭菲绯。
这谭菲绯据说也是美得不能再美的神仙女子，至于她和柳轻间的关系，那就有好几种版本的传说了：
一说谭菲绯与柳轻早有婚约，乃是柳群与谭容定下的，这里又分了两个不同的版本，有说柳轻无意于谭菲绯，因此一直不肯完婚；也有说因为曲晨也喜欢谭菲绯，柳轻有意成全所以一直拖着婚事。
另一版本就是：完全没有婚约这事，是谭菲绯一厢情愿属意柳轻。
还有一个版本是：真正有婚约的是谭菲绯和曲晨，但是谭菲绯喜欢柳轻，所以婚事就拖下了……
楼顶上唇枪舌剑剑拔弩张，楼底下也是滔滔不绝都没闲着。
周围已经不止是江染霞她们五人，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围观的人——当然，大人物们之前就都奔往解铃山庄去了，所以下面这些也全是跟江染霞她们差不多的江湖小杂鱼，没想到在此还能看到两大顶级人物对决，自然也都眉飞色舞。
直到红雪莲的出现，众人才闭上嘴：
红雪莲！
在场的有几家不是奔着红雪莲来的？
不过，以他们的能力连捡漏都是不敢想的吧？
再到盈虹剑出鞘，众人又不觉一阵哗然：这幽泉宫主肖绝有多大本事他们不清楚，但是柳轻的身手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这刚玉箫是柳轻母亲的遗物，盈虹剑却是柳群当年用过的宝剑！据说其柔可如帛，束在腰间毫无不适，其利可吹发，唯有天蚕丝织的软剑鞘方可盛载。
当今江湖上能逼得听云公子箫剑同出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今日肖绝竟可令他全力以赴！
众人都屏气凝神等着看这旷世之战的时候，江染霞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呀？”
林秋妍悄声问道。
江染霞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公子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得红雪莲，岂非要把所有觊觎红雪莲的矛头都引向锦曦岛？”
林秋妍一惊，想说什么却已被楼下众人的惊呼声淹没：
映月楼顶，柳轻剑引长虹已率先向肖绝发难——今日若取走红雪莲，必将把锦曦岛推上风口浪尖，但他没得选，他必须拿到红雪莲，即使明知力不能及。
楼顶，剑光闪闪，箫影重重，这一次却再无相击之声。
楼下，众人目不转睛，针落可闻。
光影交错间，没人能看清柳轻和肖绝的动作——真正的高手过招，跟杂鱼械斗完全是两码事。
一忽儿银光陡炽，一忽儿箫影绵绵。
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眼睁睁看着，硬是看不出！
虽然没有声音，但扑面而来刮得脸生疼的劲风却是令每个人都明白：这数丈之上的楼顶是怎样的一场旷世激战。
蓦地，一声金戈相击直贯耳膜，悠长的回音仿佛能传出数里之遥。
楼下诸人皆捂耳皱眉眼冒金星之际，映月楼顶人影一分。
柳轻滑退数尺在屋脊尽头勉强站住，只觉心头气血翻腾——三年间，肖绝的内力又大有精进，要从他手中夺物已根本没有可能！
肖绝要比柳轻显得轻松得多，他左手持剑，右手将冰魄寒晶匣一抛一抛地调侃道：“怎么？你这三年一点长进也没有？要不要我让让你？”
假叹一声，他拿乔道：“不过，要让听云公子你体体面面地拿到它还真是不容易呢。”
他眼珠一转，随即笑道：“虽然你最不喜欢赌，可我却偏偏爱赌，不如我把这匣子扔上半空，看看咱们两个谁能先抓到它？”
“当然了，”他话锋一转道：“万一咱们两个都没抢到，冰魄寒晶落到地上就会——砰！”
红雪莲乃极寒之地的花，当此时节，若离开冰魄寒晶匣的护持只怕片刻就会枯萎！
肖绝满意地看到柳轻的瞳孔一缩。
“红雪莲若毁了，绯儿也不会有救。”
柳轻缓缓地道：“你岂非白挨了十七个月的冻？”
“不要紧。”
肖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这个人，舍得付出、舍得放弃。何况……”
他恶毒地一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一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语声未落，冰魄寒晶匣已带着一缕红光直向铅灰的天空飞去。
楼下众人一声惊呼，只见雪白、淡紫两道浅影交缠错落着直向红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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