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睚眦必报

那只香囊！

        他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的香囊！

        夏倾的脑子在飞速地转着，那香囊绣工稚嫩，绣它之人应当年龄不大。

        年龄不大？

        年龄不大！

        这宫中到现在连个妃子也没有，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心上人。

        他为之甘愿不纳后宫，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那香囊都被洗的泛白，失了原色，若他那位每天在他身旁，他大可以让她再绣一个。

        这两人，一定有很长时间没见了吧。

        这样一来，什么可都凭自己一张嘴瞎说了。

        她用黑黑的眼珠觑着他，嘴角微扬，乖顺地像个小猫，“皇上不认识我，我瞅着皇上身上这香囊，可是……”她掩唇，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林忻的眼神一点点发生变化，她觉得很满意，“熟悉得很呢。”

        “皇上确定，不带我出去么？”

        林忻咬了咬牙，只犹豫了两秒，他轻叩了两下旁边雕龙石柱，有嘎吱声传来，刚才消失的大理石砖重新归复原位。

        万一，万一她真的认识她。

        还不知她们是什么关系，仇人还是朋友？要是她对她来说很重要……

        算了，他冒不起这个险。

        夏倾大摇大摆地向殿门走去，林忻伸手拦下她，面上仍带着狐疑，“你真的认识这香囊？”

        夏倾装出一副无辜样，忍着疼痛，低声道，“是有些眼熟，皇上拿来给我仔细看看可好？”

        林忻解下香囊，夏倾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会儿又递给他，“我认识它。”

        “你和绣这个香囊的人什么关系？”

        利刃出鞘需要多少时间？两息？还是一息？

        对于夏倾来说，半息都不要。

        绛泠宗武功以快闻名于世，夏倾更是其中佼佼者。

        说时迟那时快，白刃翻飞，利剑入骨，与刚才她刺自己不同，这一剑深入脏腑，偏生快的叫人来不及反应，溅起点点鲜血似红莲初绽，血腥气味在空中弥漫。

        伴着夏倾身上草药香气，林忻听到了她的回答。

        “老娘是她姑奶奶。”

        林忻的剑被夏倾用一个巧妙刁钻的角度卡住，连还手都变得有些困难。

        噗呲一声，臂上传来阵阵钝痛，林忻本能地望过去。

        是那支铜制的箭。那支林忻射过去却没能射到的箭。

        林忻觉得，这位姑娘应该改个名字，不应叫什么倾夏，就叫睚眦必报。

        不好听，但是多适合她。

        夏倾用冰凉剑尖抵起他下巴，居下临高地傲然模样，剑上还沾着他的没有凝固的鲜血，声音清脆，却带着明明白白的嘲讽，“皇上你呢？是不是想当我姑孙女婿？”

        一个冰凉石瓶被塞进林忻手中，翠绿的瓶壁，带了点红，一面刻了一丛生机勃勃的竹子，另一面的角落处刻了一片叶子，虽小但脉络清晰，栩栩如生。

        大概是她姓叶吧。

        夏倾满不在乎地擦完手，转身跃上旁边枝梢，白色夹红衣衫在树影中飘飞，只使了最常见轻功，没用本家武功，但仍可看出身形灵动，“今日事，皇上权当没发生过吧，回去后可要按时涂药，我可不想让皇上死了。皇上大可选择来暗杀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她这几天也想明白了，没必要让林忻死。今天下两分，二帝共治，叶司秋是一定不能活的，若林忻再死了，世道一定要大乱。

        大乱可不好，日常吃喝游玩一定会多有阻碍。她可是答应过大姐姐，要替她看看这锦绣河山，尝尝这各美食呢。

        她刚刚那几句话只用了三成功力，却还是借着春日温润的风飞进林忻双耳，隔了几十丈依然清晰。

        没想暴露自己真实实力，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炫耀罢了。

        夏倾回到自己居所，先是用药膏细细涂抹了伤口，这点伤未中要害，只是流了点血，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

        小时候她才刚学完第一本武籍时，以为自己已学成，偷溜下山跟人挑衅，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功夫不错脾气还暴躁的，她没有实战经验，遇到攻势以前学的武功便尽数忘了，被打的身上密密麻麻都是血痕，肋骨都折了三根。

        后来幸亏师父及时赶到，一剑便把那人封了喉。

        从那时起，师父就成了她眼中的救世主，然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竟然也能和师父师兄打个平手，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终究师父是老了。

        想到小时候的事，夏倾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褪去所有伪装后，她不像个杀手，倒像一个刚及笄的普通小姑娘一样。

        花一样的年纪，却没能像花一样瑰丽明艳地绽放。

        夏倾看向桌上卷轴，迫不及待地要打开它，等她报完仇，她就可以游山玩水，任虎鸣啸啸，做一名恣意江湖的侠女了。

        这个想法使她感到没来由的兴奋，她仔细打开卷轴上的蜡封，缓缓将它展开，上面只有七个字，笔画连绵，行云流水，却比那一剑让她觉得更想要呕血。

        “原来你想要地图。”

        夏倾是真的快要气疯了，他大概本不确定她的目的，就把殿内所有重要东西都换了一遍。自己晚上闹了这么一通，反倒让人家知道自己的想法了，以后想再偷，可就难了。

        一股邪火从丹田处涌到喉咙口，却又无处可以发泄。她简直想一剑砍死林忻，伸手时却握住一只石瓶，她捏了捏冰凉的石瓶，这才稳住了情绪。

        镇静！镇静！你是未来一代江湖侠女，怎可如此冒冒失失的，平白惹人笑话？

        她从桌子上翻出一面铜镜，镜中人戴面具，看不清面容，只一双眼睛黑的发亮。

        “夏家有幼女，眼仁黑似墨玉，视人时可勾人心魂。”

        夏府败落后，她曾沦落于街头数日，一神棍在道旁骗人钱财，她站在墙角处听了一会儿，只听懂了这句，那时她便想，若我会勾人心魂，我第一个便杀了你。

        后来长大了，觉得他说的也并非完全错，起码似玉这一点，自己倒是认同。

        连块石头都能被捂热，玉可总是冰凉的，她的眼睛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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