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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见倾情


农历七月十七,碧空万里,惠风和畅。

        北周和亲队伍比预计的时间早一天到达南齐都城。因城外烽火台处士兵留意观望,所以望见和亲队伍旌旗的刹那,便立即命人骑快马去宫中告诉迎亲使臣二皇子。

        和亲队伍为首的是数十名青年男子,他们肤色偏黑,长得精壮。穿着统一的北周服饰,头戴高边白毛皮子帽,帽檐上镶嵌着一排整齐的白珍珠,和帽顶的白毛相得益彰,身穿翔鸟图案天蓝色单袍,腰间系着三米长的云霞绸缎腰带,腰带上挂着北周佩刀,脚着抓地虎。

        后面是六匹骏马引着的公主所乘的鸾车,鸾车顶部是一团火红的喜花,四周垂着红色纱幔,若若端坐在马车里,穿着公主的出嫁喜服,头发用红色头帕缠头,从前方中间分开,扎上两个发根,发根上面带两个大圆珠,发稍下垂,并用玛瑙装饰,这是北周未婚女子特有的发饰。头上戴着高高的圆锥形帽。面部以红色面纱遮面。玉颈上戴着金镶玉项圈,胳膊上戴着数个金手镯。偶有微风吹来,随着纱幔、面纱吹动,若若恍若仙子。

        接下来是数十名青年女子,她们个子修长,发髻、服饰一样。梳着简单朴素的双珠式头发,天蓝色织锦镶边绸缎袍子,脚穿蝴蝶纹布绣花靴。

        队伍最后面是数十人的铁骑,押解着此次北周国主送给南齐的和亲之礼:五千两黄金,五十匹北周宝马,还有四件北周稀世珍宝,白玉骆驼、火齐镜、迎凉草、夜明珠。白玉骆驼,触手生温,相传此物通灵性,遇到有缘份的主人可以化身为日行千里的骏马;火齐镜,高三尺,黑夜中照物如同白天一样清楚,人对着镜子说话会发出回声;迎凉草,外表像苦竹,夏天将它放在大殿之内,凉风悠然而至,如果是寒冬腊月,它则可保证殿内如春天般温暖;夜明珠从形状上来说,总体分为两块。一旦合拢,立即变成浑圆的球体。一旦分开,会立即变为透明无光。合拢之后,则透出一道绿色的“寒光”。相传,夜间百步之内,足以照见每一根头发。

        他们一路上经过黄尘滚滚,孤鸿南飞,牛羊遍地,青草连天,终于到了南齐都城。马车慢慢驶进南齐都城,鸾车车轮在地上发生“吱呀”的微声。由于多日来的奔波,北周使团人员面色略显疲惫,但随着看见南齐都城城门口的刹那,立即挺起了腰板儿。

        若若眼瞅着马上要进城了,心里着急了起来,如若雪菨公主再不回来,自己则要替公主出嫁,被南齐发现替婚,南齐很可能会举兵攻打北周。这时,若若瞧见远处走来一位戴着斗笠的身影,她故意压低了帽檐,但若若一眼便认出她随身佩戴的玉佩正是自己的。若若扮作雪菨公主的声音道:“停下。”马车停下,随行的侍女上前,若若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侍女去了管事那里。

        管事的嘱咐她:“你们几个小心点伺候公主。”

        说话间,两名侍女扶着若若下了马车,去了城外的一处浓郁草丛处,此处远离官道,有树木遮蔽,是换衣服最好的时候了。若若和三名侍女到的时候,只见雪菨公主已经摘下斗笠,若若匆忙解衣:“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倘若您再不回来,奴婢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雪菨公主没有说其他,而是匆匆和若若换了衣服。若若瞧着公主脸色不对,问道:“公主,我瞧您脸色不对,可是这几日在南齐水土不服,还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雪菨公主摇头,随后趴在耳边嘱咐她:“一会儿我们离去后,你穿了我的衣服在城中找家客栈先行住下,衣服内里有银票,如果遇到扒手,你就拿耳环去当铺换点银子。”因若若武功低下,雪菨公主将意外的情况也替她考虑了,说完,雪菨公主将自己的红玛瑙耳环摘下塞到了若若手里,随后,她自怀里取出一支金钗交到了若若手上:“这个,千万千万保护好。”说完,雪菨公主戴上面纱,由自己的三名贴身侍女搀扶着出了草丛。

        若若蹲在草丛里,等和亲的队伍走远了,她才从草丛里出了来。见四下无人,匆匆进了城。

        为了迎接北周和亲使团,三日前二皇子命人大肆布置,南齐都城的主街道用水冲刷了一遍,沿街各个店铺皆以大红花挂于门头,就连街道旁的树上也挂了红色丝带。

        二皇子率一众迎接使团等候在宫门口,他今日穿了前几日命内务府特地为了迎接使团而定做的服装,白色金丝凰鸟图案的长袍,金色玉石腰带系于腰间。

        进城后,雪菨公主鸾车前后的男女们跳起了北周特色的舞蹈,以庆祝和亲事宜。所到之处,沿街皆有人撒下红色花瓣。世人皆想一瞻大名鼎鼎的北周第一美女的容颜。因雪菨公主身上涂了特制的香粉,所以此时引来了很多的蝴蝶飞舞,霎时间,惊呆了城内的百姓。

        百姓们观看着和亲队伍,纷纷称叹:

        ——“这位北周的公主相传是北周最漂亮的美女,她虽然以面纱遮面,但见她肤色白皙,眼眸清亮,定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儿。”

        ——“你瞧这满天飞舞的蝴蝶,真真是给我们南齐带来了祥和之兆啊。”

        二皇子站在城门口,也瞧见了满天飞舞的花蝴蝶,一旁的大臣们小声讨论着这位美丽的公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传奇女子,竟然能引得这么多的蝴蝶。二皇子余光瞥了他们一眼,他虽还没看见这位雪菨公主的真容,但瞧着这架势,怕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主儿,想到这儿,二皇子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冷笑。二皇子贴身侍卫子离瞧见他笑,小声问他:“主子,您笑什么?”

        二皇子道:“我替皇兄娶了这样一位皇嫂高兴啊。”

        不多会儿,雪菨的鸾车在长乐宫门口处停下,这时,从迎亲使团中走过去两个婢女,仔细搜了雪菨公主和贴身侍女的身上,以防她们携带利|器伤了宫中之人。婢女们检查完之后退回到宫门口,点头和二皇子示意。

        二皇子带着众人上前一步:“雪菨公主一路舟车劳顿,父皇已经命人安排了住处,随您一起来的使团午膳将在东华殿一起用餐,届时会有歌舞助兴。公主和贴身侍女随本王一起去面圣。”

        二皇子身后的其他官员领着北周的使团们去往东华殿,雪菨公主和贴身服饰的两名侍女一起随二皇子前往大殿。

        雪菨公主望着面前这个英俊潇洒、举止得体的皇子,怦然心动,但随即暗想:“南齐皇帝还未确定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娶亲,倘若明日娶亲的是大皇子可如何是好?”突然,雪菨停下了脚步,猛吐了一口黑血。二皇子及时搀扶住雪菨公主,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开了雪菨公主的面纱,雪菨公主和二皇子四目相对,两人对视片刻后移开目光。北周人的习俗,结婚前两晚不得看新娘的面容,如若看了就得娶她,雪菨想着,莫非一切都是天意。

        二皇子为了避嫌,嘱咐雪菨公主的贴身侍女们:“搀扶着你家主子。”

        雪菨公主起身,用丝巾擦拭了下嘴角吐出来的黑血:“方才多谢二皇子。”

        二皇子见她面色铁青,似是中毒的样子,替她把了下脉,顿时惊呼:“公主中毒了?不过好在你已经将毒血及时逼出,否则此刻性命堪忧。”二皇子为雪菨公主吃下一颗解毒丸后,带着她去大殿见皇上。

        南齐皇帝早就听闻这位美丽的北周公主,此刻见了雪菨公主的美貌竟一时看呆住了。所以雪菨公主问安过后半晌,皇帝还直勾勾的看着她。

        太监总管在一旁小声提点着:“皇上,皇上。”

        南齐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咳,抬手道:“雪菨公主一路前来甚是辛苦,起来吧。”

        雪菨公主起身:“谢齐皇。”待雪菨公主落座,齐皇道:“前几日朕决定,本朝太子迎娶公主入殿,他日太子登基,也不枉你父王费心做出的安排。”

        雪菨听闻将她嫁与大皇子而非面目俊秀的大皇子,一时心急,又吐了口血,因方才吃了二皇子的一颗解毒丸,所以丝巾上的血渍并未沁出,而且是鲜红色。雪菨行了大礼:“臣女一路舟车劳顿,不幸感染风寒和咳疾,为了殿下的安全考虑,臣女请求陛下暂缓几日成婚。”

        齐皇道:“这有何妨,你既已来了我朝,待你身体好些再成婚不迟。”

        二皇子在迎接完雪菨公主后,带着子离回了自己宫中,子离瞧见他脸上带笑,忍不住问他:“主子,您笑了好半天了,此处就咱主仆二人,您告诉我,您是不是看上雪菨公主了,说实话,公主长得那么漂亮,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您不用害羞,就告诉我是不是?”

        二皇子瞧他没个正形,白了他一眼。其实二皇子刚刚瞧出雪菨是中了飞雪的银针之毒,雪菨公主和亲南齐是两国的大事,此前二皇子为不能娶这位公主、增强自己的外戚实力而懊恼。他看到雪菨公主中了毒后,曾有过一个闪念,如果自己不给雪菨公主独门解药,雪菨公主死在南齐,此时势必要引起两国的战事。只是,他想不通的是,雪菨公主怎会中飞雪的毒针呢?莫非她曾夜闯皇宫?和飞雪有过交手?二皇子秘密发出暗号,约飞雪晚上到书房密室。几日后是大皇子与雪菨公主的成婚的日子,按习俗他二人这几日是不能见面的,而且这几日大皇子寝殿肯定会异常的忙碌,届时飞雪出来会见自己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雪菨公主被安排住进宫中,送亲使团的一百多人也住在了宫里,待几日后雪菨公主与太子大婚后,会立即送他们出城。齐皇为雪菨公主安排的殿宇在御花园旁边,一来此宫殿院内树木颇多,所以屋内较之凉爽,二来旁边就是御花园,方便雪菨公主散心。齐皇担心雪菨公主吃不惯南齐食物,多日前特地命人从北周、南齐边境处寻来一名厨,做的一手地道的北周菜。

        傍晚的时候,侍女糯糯和侍女米米去了小厨房将厨师精心准备的饭菜逐一端了上来,烤羊排、手扒肉、扒驼掌、哈达饼、奶豆腐、酥油茶。雪菨公主打眼一瞧:“倒都是我们北周的菜。”

        糯糯端了银筷子和小碟:“公主,您先等奴婢尝试过您再吃。”糯糯用银筷夹了每个盘子中的菜尝了口,确认无毒后,放下小碟和筷子:“公主,您请用吧。”

        糯糯和米米站在一旁,准备伺候雪菨公主用餐。雪菨公主招呼她俩坐下:“怕是以后在这深宫中只有你们二人陪着我了,你们也一起坐下吃吧。”

        糯糯和米米摇头:“公主,您是主子,我们是奴婢,不敢越了规矩,此前在北周不敢,到了南齐更是不敢。若是被南齐人瞧见了,定说我北周人没规矩。”见她俩如此,雪菨公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匆匆吃过晚饭,雪菨公主将除了糯糯和米米的其他南齐下人全部打发了下去。糯糯去关门,米米走近了小声问雪菨公主:“公主,您有什么事要交代?”

        雪菨将写好的一张字条和一块夔牛骨攥在手心里,道:“我想联系夜宴。”

        米米一脸吃惊:“夜公子?公主,这可是在宫里,如果被南齐人发现可就不得了了。”

        雪菨叹气:“所以才要想办法。宫中巡逻的侍卫多,如果用信鸽送出,信件必定是要落在这些侍卫手中的。”

        糯糯关门回来,走近了公主:“所以公主想出办法了吗?”

        雪菨公主起了身:“我决定冒险一试。”

        雪菨公主换了夜行衣,吩咐了和她身型差不多的糯糯穿了她的衣服坐在靠窗的位置抚琴,这样一来,南齐的宫人自窗外看着就好似是雪菨公主坐在窗边弹琴一般。米米觉得有点惊险,拉着雪菨公主的手:“公主,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雪菨公主瞧了眼门的位置:“你一定要牢牢的看好门口的位置,不要让任何南齐人进来,我去去就回。”说完,雪菨公主穿了夜行衣,自寝殿后窗一跃上了屋顶。

        夜色如水,沁凉入体。圆圆的月亮挂于头顶,仿佛站在屋顶上就可摘月一般,雪菨俯身看了眼各宫各院,只瞧层层屋顶错落有致,屋顶檐上汉白玉石雕就的鸱吻巨兽仿佛扭动着身躯要腾飞似的,长街处,偶有宫女太监拎着宫灯路过。他们垂着头,行色匆匆。

        雪菨才跑了几步远,只见一个黑影闪现,未等她与黑影交手,黑影便摘掉了她的面纱,随后也摘下了自己的面纱,是夜宴。

        夜宴带着她去了一旁无人居住的宫苑,两人进入宫苑后,雪菨发现此处虽高墙林立,殿宇众多,但院内年久失修,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雪菨公主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夜宴坐在了长廊下,道:“放心,此处是雪妃娘娘曾经的住处,甭说是晚上了,就算是白天也不会有人来的。”

        雪菨公主打量了下院子,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方才我还想着去哪里找你,这宫里出宫容易进宫难,方才如果不是你在屋顶上将我带下来,怕是此刻我要出宫了,哎~我还没问你,你怎知我今日入了宫,住在这间殿里,父王选的马儿脚力快,比计划的日期早了一日呢。”

        夜宴苦笑了下:“今日北周使团浩浩荡荡的进入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雪菨将手里的夔牛骨摊开来,夜宴瞧了眼,心里五味杂陈,这块夔牛骨是自己九死一生杀了夔牛后,按照此前婚约之定交给的北周国主。夜宴看到夔牛骨的刹那间,仿佛思绪立即被带回了那个夜家被灭门的晚上。雪菨见他青筋外露,想着他定是想起了家中事,遂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今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傍晚的时候,二皇子惦念着雪菨公主体内的余毒是否已经解清,亲自熬了药准备送过去,但是晚上的时候,皇上临时宣了他面圣,所以他将熬好的药交给前来和自己商议过几日大皇子婚事事宜的三皇子晨曦,让他送过去。晨月想着,若是送药的事情被人发现,自己正好可以推到晨曦身上,如果没被发现,那自己可以在雪菨公主那里落得个人情,倘若日后大哥登基,看在雪菨公主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太为难自己。

        晨曦端着药走在青石板路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药罐里的药洒了出来。长街上,偶有提着灯笼的太监和宫女经过,他们见到晨曦,皆垂目背墙而站,行宫礼,待晨曦走的老远,他们方才起身。晨曦一路走着,系在腰间的玉佩,在袍子上印出蝉一般的影子。

        他走到雪妃宫苑附近时,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嘴里喃喃自语:“世人常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又有几对眷侣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夜宴和雪菨在院墙内的轻声说话引起了晨曦的好奇,他慢慢推开门进了去。只见一只大手将他拽进了门,正待他想喊救命的时候,此人捂住了他的嘴,借着今晚明亮的月光,晨曦发现竟然是夜宴,顿时眼睛瞪的圆如夜明珠。

        夜宴松开了手,晨曦轻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宴道:“说来话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夜宴瞧见晨曦手上端着一锅药,“你生病了?”

        晨曦赶忙解释:“不是我,这是给雪菨公主的药。”

        雪菨公主自夜宴身后现身,冷冷的眼神看着晨曦,她这般眼神,令晨曦在夏日里感觉身上凉丝丝的。晨曦心想着,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和雪菨公主打照面,她怎会如此眼光看着我?现在已经入夜了,她怎会和夜宴在这儿呢,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晨曦将手中的药罐递给雪菨公主:“这是二皇兄给你熬的,他说治你身上的伤的。”雪菨听闻是二皇子亲自给自己熬的药,立即接过,和夜宴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了此处。

        雪菨公主抱着药罐好不容易回到住处,一直等候的糯糯和米米急的不行,瞧着她抱着药罐子回来,赶忙打探消息:“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快要急死奴婢们了,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夜公子?”

        雪菨所言非所问:“米米,去,拿个碗、汤勺过来,还有,拿点糖,我闻着这药似是很苦的样子。”

        米米不再多问,匆匆出门去拿碗、汤勺和糖。

        糯糯和米米站在案桌旁,瞧着雪菨公主喝药。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雪菨公主一边喝药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她不知道晨曦究竟听去多少她和夜宴所说,如果她刚刚和夜宴所说的,在成亲当日刺杀大皇子的事情被晨曦听到,那她和所有北周来的使臣们的性命就都保不住了,不光如此,恐怕到时候齐皇会挥军北上,踏破北周国土。但是刚才见他和夜宴的样子似是关系匪浅,他会将此事说出去吗?雪菨一边喝着药,一边盘算着自己要如何确保事情的万无一失。

        晚上,待米米和糯糯睡着,雪菨叫了廊下守夜的阿蕊进来。阿蕊刚进门,便被雪菨用迷香迷倒,而后雪菨将她拖进内室,将她衣服脱下,自己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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