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受气

江老大脸色阴沉的走出进来，显然，对于这突发的状况，他也有所猜测。

        钱氏红着眼眶哽咽着说道，“我有点担心桃花，想让大槐和大椿过去看看。”

        江老大沉声道，“我这就去看看。”

        钱氏却是知道自家老伴的脾气的，怕他到那儿发现闺女又挨欺负，会忍不住动手伤人，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不说，以后闺女在婆家的处境也会更艰难，因此极力阻止他跟过去。

        “你腿脚慢，还是让他们两去吧！”

        一旁的江槐和江椿也忙应承。

        江老大却充耳不闻，“你好好看着来弟就行了。”

        “你去干啥呀！”眼见他转身就要走人，钱氏忍不住急声嚷道，“去了也是添乱！”

        这话江老大如何能忍得，当即停住脚步，回过身顾不上有小辈在场，生气的吼道，“我闺女受委屈了我还不能去看看？”

        几十年的夫妻，江老大太清楚老伴拦住他的真实目的，“就你每次都忍忍忍的，我这个当爹的想给闺女出头你也不让，把那老虔婆惯的越发不把桃花当回事。”

        钱氏又是担心闺女又是被丈夫说得委屈，仰着脖子喊道，“闺女受委屈了，你当我这个当娘的不心疼？啊！可是你去能有啥用？你就是把孙大根打一顿，打坏了还不是得桃花伺候？再说那老虔婆以后不更拿着这个搓磨桃花。”说完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一群人又忙劝钱氏。

        江老大脸色阴得快要挤出水来，咬牙恨道，“孙家就是吃定你这么想，才会一直欺负桃花。”

        “那你说我能咋办，还真不让他们一起过了？”钱氏胸口起伏气急的嚷道。

        江老头粗暴道，“不过就不过，那样的窝囊废，我早就说不是良配，偏你非得拦着，早离了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年闲气。”

        “你说得简单，离了孩子怎么办？桃花舍得？再说，离了你让桃花去哪儿？啊，你在村里抬得起头啊！眼瞅着石头也要说亲了，有个和离的姑姑你让他怎么找人家？”钱氏把心里的担忧一股脑的哭了出来。

        “去哪儿？回家，我这当爹的还养不起自个儿闺女。”江老大硬气道。

        说完又瞪向儿子，“你要是嫌弃有个和离过的妹子丢人，那咱们就分开过，不耽误石头说亲。”

        “爹，你这说的是啥话！”江槐忙说道，“我自个妹子受了委屈我心疼还来不及呢，哪儿会嫌弃。”

        江老大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钱氏泣不成声。

        一旁安慰婆婆的小钱氏忙道，“爹，要不先把桃花接回来吧，我估计孙家就是想和以往一样让桃花回家过冬好省点口粮，咱们把桃花接回来就好了。”

        江老大看了儿媳妇一眼没作声。

        一直关注着孩子的江雪突然出声道，“孩子醒了。”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都移到了孩子身上。

        “来弟，是姥啊？”钱氏握着外孙女的手，泪如雨下的问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啊？是不是你娘出什么事儿了？”

        八岁的孙来弟缓缓睁开眼，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她只记得自己低着头一路走一路走，脚下像穿了一双沉沉的冰鞋，冻得她蜷缩着脚趾迈不开步子。

        风很大，吹得她走一步退半步，天也很冷，冷得她牙齿不停得嘚嘚打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姥姥家的，可是好不容易走到姥姥家，拍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

        不得已她又强撑着冻僵的身体去了二姥爷家，可是二姥爷家也没有人在，等到她走到三姥爷家门口时，只来得及轻轻拍了一下门就再也撑不住倒下了。

        她太累了太冷了也太饿了，她撑不住了。

        倒下去闭上眼睛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扑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此刻感受着眼前斑驳刺眼的光和身下久违的温暖，她恍惚的想到，她是死了吗？

        原来死了可以来到这么温暖明亮的地方，早知道她早就来了。

        “雪花，馒头好了。”江老太碗里端着一个馒头进来。

        看着瘦得和火柴棍似的大头孩子，江雪说道，“娘，掰半个馒头用温水化开。”

        一个馒头她怕这孩子的胃经不住。

        其实这时候的人显少有胖的，但瘦成这样头大身子小的江雪却是第一次看见。

        江老太麻利的把半个馒头揪成小块泡到温水里，弄好后才递给坐在炕上的闺女。

        钱氏知机的把孩子用被子裹了抱扶靠坐在自己怀里。

        江雪感受了一下碗的温暖，用小勺子把馒头戳得更碎了一些，然后才舀了一勺送到孩子的嘴边。

        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孙来弟敏感的嗅到了食物散发的香气和热度，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

        一口带着香甜味的浓稠的热乎乎的东西被送到了她嘴里。

        她迫不及待的大口吞咽起来。

        待本能的连吞了几大口之后，饥饿到抽痛的肚子慢慢缓解了一些后，她的意识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看着眼前端着碗喂她的好看女子，轻声问道，“我是…死了吗？”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地方，这么香甜的食物，和这么温柔的人呢？

        江雪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本已制止泪的钱氏再次哭了起来，抱紧怀里的孩子喊道，“我可怜的来弟哟！”

        来弟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这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人，转头一看，却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

        “姥姥、姥爷……”她轻声唤道，心里想着，原来她没死啊，刚刚的好心情也随之慢慢消失无踪。

        江老大红着眼睛点点头，柔声问道，“来弟你怎么过来了？”

        抱着她的钱氏也忙跟着道，“是不是你娘她？”

        来弟瘦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小声嗫嚅道，“爹和娘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钱氏急声催促。

        “奶奶让娘带我和妹妹来姥姥家，娘不答应，她就让爹打娘。”来弟轻声说道。

        虽然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猜测，然后当这个猜测真被证实，钱氏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孙大根这个畜生！”

        她抱着外孙女哭嚎道，“我苦命的桃花哦，上辈子做了啥孽哦，摊上这么没人性的人家啊！”

        在场的都是江桃花的娘家人，听了这话个个都脸色难看起来，嘴里全都骂着孙家不是东西。

        江雪看着被钱氏抱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再次把勺子凑到了她嘴边，轻声道，“吃吧！”

        温热的勺子碰到嘴边，来弟慢慢抬起头。

        身边人对奶奶和爹爹的怒骂声让她仿佛回到了家里。

        每每奶奶不高兴时，总是用这样的各种粗言秽语辱骂喝斥她娘，甚至有时候气急还会掐打她和妹妹出气，所以她一听到别人疾言厉色，就忍不住吓得浑身颤抖，不敢动弹。

        可面前把勺子送到她唇边的这个陌生人姐姐脸上，却半点不见怒色狰狞，反而十分平静温和。

        这份温和与平静，像一个强大的罩子，把她笼罩在其中，把那些她害怕的东西都挡在了外面。

        她温柔鼓励的看着她，好像此刻对她来说，所有事情都没有喂她吃东西重要一般。

        她眼睛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慢慢张开嘴，把温热的食物吞入口中。

        随着香甜温热的食物慢慢咽下，她轻声小道，“谢谢姐姐。”

        江雪愣了一下，放下勺子轻轻给她擦了擦皲裂粗糙脸上挂着的泪珠，更正道，“不是姐姐，是…小姨。”

        “小姨？”来弟疑惑，她认识姥姥家的所有亲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姨啊？

        众人疾言厉色的声讨了孙家一番后，也准备动身过去讨一个说法。

        眼看丈夫和公公就要动身，小钱氏撇了一眼稳稳当当坐在炕上喂孩子的堂妹，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爹，要不让雪花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的话绊住了几人要走的脚。

        小钱氏继续道，“雪花本事大，林山子媳妇那不是东西还不是被雪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她越说越兴奋，“让雪花过去教训教训孙家那老虔婆，省得他们以后老欺负桃花。”

        钱氏闻言激动的一拍大腿，高声道，“这法子好，有雪花在，看那老虔婆还敢作妖，以后且有求着咱们家的时候呢，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对桃花不好。”

        来弟因为钱氏突然的动作整个人栽歪了一下，还好江雪手快急时收回了手，不然手里的勺子就捅到了孩子的眼睛上。

        钱氏匆匆把孩子扶正，顾不得其他，期待的目光看向江雪，“雪花，你帮帮你桃花姐行不。”

        其他人也把目光看向她。

        江雪把最后一勺饭喂给孩子了，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才抬头笑道，“好啊！”

        她把碗递给站在一边的江老太，穿上鞋子下地，“那我和堂哥一起走一趟吧！”

        江槐一听堂妹也跟着去，心里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忍不住激动道，“太好了。”

        钱氏对老伴道，“老头子你就别去了，让大槐大椿陪着雪花走一趟吧！”

        江老大拧着眉没吭声，但也没拒绝。

        钱氏继续吩咐儿子和侄子，“你们两个到了那里都听雪花的。”

        被堂妹抢了主权两个人也不生气，全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江老太想着这么大冷的天再加上大老远的路，有些舍不得闺女受冻，可却也不能说出拦着的话，只得道，“馒头都蒸好了，你们先吃两个再去吧，不然天冷熬不住。”

        正要催促三人快点出发的钱氏闻言有些讪讪，于是也忙道，“对对，垫补点东西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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