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见男主

苍山脚下。

        方圆十里，唯一的一家酒馆里，挤满了人。

        这家酒馆，不大，统共摆了十来张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间，空隙小的跟，刚够一个人走道。

        酒也一般，入口有些辣，喝完就没什么别的滋味了。对于一些嗜酒的江湖客来说，味道着实有点过于寡淡了。

        店里就一个跑堂的伙计，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明显的稚气未脱。

        伙计长了一张颇会说话的嘴。遇到年纪比自己大的男的，也不跟其他地似的，俗气的喊一声客官，直接来一句，大侠。

        店里能点的吃食不多。

        平日里，这家店没什么客人。十张桌子能坐满一半，已经是稀奇了。

        这几天，却异常的热闹。

        十张桌子，四十个座位，一个空位都没剩下，门外还有一群人正在不耐的等座。

        店内。

        田渔歌正在等她的牛肉面。

        红衣男人坐她对面。

        她其实认得回家的路，但他似乎以为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路盲，说要送她回去。她没说什么。从哪绑的，就送回到哪。没什么毛病。

        再说。

        他嘴上说送她回家，实际上也想去京城，守着自己的白月光吧。

        他这么喜欢安国公的三小姐，又是这种偏执傲慢的性子，一定会想办法弄到手。

        起码，得离对方近点。

        毕竟，距离不止产生美，还产生隔阂。

        还产生情敌。

        ！！！

        坐在田渔歌左前方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男的。很年轻。白衣似雪。带了一把古朴的剑，看起来比寻常的剑要窄一些，剑鞘是乳白色。此时那把剑正静静地靠在桌角。

        他是个极干净的人。

        落座前，拿着素净的帕子，把矮木凳擦了三遍。不但将落屁股的地方擦的很仔细，凳子面的边缘处，凳子脚，也擦的很仔细。

        接着，把整张桌子，擦了三遍。

        真是个怪人。

        他其实只需要把自己衣袖可能触及的地方擦干净就行了，最多擦桌子的四分之一。何必都擦。

        接着，他找伙计要了热水，烫了烫碗筷。

        默不作声、全神贯注的烫了三遍。

        他做的事，看起来像杂役，擦擦洗洗，忙忙碌碌。

        但他身上，自有一种从容淡雅的气质。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很难想象，一个人洗杯子的样子，比文人雅士吟诗作画还要赏心悦目。

        他的手很漂亮，如节节玉骨。

        坐在田渔歌右前方的。

        是一个黑衣少年。

        看到他的第一眼，田渔歌就按耐不住那颗激动的心。他的出现，宛如扔在她心湖上的石子，打破了久久的平静。

        田渔歌一直就不是个瞎激动的人。

        相反，她是个很苟的人。

        凡是能缩在自己的龟壳中等问题解决，她绝对会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脑袋都不露出来，更别说做些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凡是能躲着看热闹，她绝对不会做冒头的那一个。

        保命第二条：能苟就苟。

        这种性子久了，通常情况下，当她看到好看的人，第一反应是，是否有毒，是否无害？

        可只要看见他。

        她就激动。

        总觉得胸腔里有啥热切的东西，不断翻滚着，搅动着她的情绪。刚看到他，心蹦跶到了嗓子眼。凝视着他，心里的小鹿就开始胡撞乱撞。

        这就是喜欢吗？

        无法自抑？

        她看着黑衣少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京城。大街上遇到，也没说几个字。希望这回，能多说几句。

        她：“喂。你还记得我吗？”

        她：“我们之前见过。”

        黑衣少年看着她，如看草芥。眼神冷极了。像这种货色，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奈何他过目不忘。所以，记得她。

        他：“滚远点。”

        田渔歌：“”

        滚是不可能滚的。田渔歌：“我排了很久的队，又花了钱，所以才能坐在这里。你没有权利赶我走。”

        黑衣少年的唇畔，浮着一抹冰寒。

        他拿出一锭银子。

        甩给她：“现在能滚了吗？”

        田渔歌：“”

        她把银子推了回去。他好像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搁谁都不会心里舒坦。只是，她现在很饿，就想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再说，难得见到他，怎么也得多看几眼。

        相逢即是有缘。

        有缘不能浪费。

        她的目光，还在他的脸上停留：“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对我这样。”

        她本来觉得，自己挺讨人喜欢的。

        怎的惹来他这般恶劣的态度。

        干啥了她？

        她：“听人说，你喜欢安国公府的三小姐。我想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也是短短数语，恶语相向吗？”

        听到这话。

        黑衣少年终于变了脸。

        看着田渔歌的时候，不再是亘古不化、高悬山巅的冰山脸。冷漠、寒冰消散了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轻蔑。

        他的眼中，蓄了嘲讽。

        声音，带了尖锐的刺。

        “你以为，你有资格提她？”

        “给她提鞋都不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作贱心思。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我见的多了。”

        “我是喜欢她。”

        “我们就快成亲了。”

        “别妄想使什么下作手段对付她。你要是胆敢伤她一毫，我便屠你满门。”

        田渔歌：“”

        他承认喜欢安国公府的三小姐。

        原来传言是真的。

        他好像从来没对着她，说过这么多话。讽刺的是，这么多话，全都是鄙夷，字字诛心！

        田渔歌看了一眼红衣男人。

        红衣男人看了一眼田渔歌。

        四目相对。

        意味深长。

        田渔歌：“”

        你的情敌，头号情敌，最危险的情敌，近在咫尺，作何感想？

        不杠一下吗？

        真的不吗？

        红衣男人看着黑衣少年，莫名的来气：“我说你这人脑子有病吧。在那瞎叨叨什么。她存了什么下作心思，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一桌四人。

        黑衣男人只见过田渔歌。

        其余，都不认识。

        他万万没想到，红衣男人会跳出来维护田渔歌。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一时间猜不出她和红衣男人是什么关系？姘头？兄妹？

        黑衣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停顿片刻。终是没有拔剑。打量红衣人，神情冷冷淡淡：“你看不出来吗？她喜欢我。厚颜无耻的缠着我！”

        红衣男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不自觉的瞪大了美眸。

        像在看猴子杂耍般。

        他：“人家从头到尾，可说过一句喜欢？不过就是寻常的聊天。怎么就被你扭曲至此？”

        “真她娘的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合着是个女人就得倒贴你？”

        “摆出一副债主的臭脸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欠你几百万。真晦气！”

        黑衣少年：“你”

        哪来的疯狗！

        乱咬什么！

        握着剑的那只手，微微使上了劲。他在忍。耳边传来红衣男人的话：“瞎了你的猪眼。她喜欢的人是我。有我珠玉在前，谁会看上你这根黑炭。”

        黑衣少年：“”

        找死！

        田渔歌懵了。

        情况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应有一场对骂，但骂的重点不对啊，咋就歪了捏。

        他们应该讨论：谁有资格当安国公的女婿。

        而不是：她喜欢谁？

        红衣男人显然误会了。但这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甚至比泼妇骂街还精彩，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这时候插话不太好。做人呢，要有礼貌。

        保险起见。

        观战。

        骂战的战

        红衣男人好像终于想起，什么才是更值得愤怒的。愤愤的看着黑衣少年：“你刚才说，你和云棠快成亲了？做什么春秋大梦！那只小野猫怎么可能嫁给你这种臆想狂！”

        黑衣少年眼中寒光乍现：“你认识她？”

        温度骤降。

        气氛冷凝。

        红衣男人，似乎很享受火上浇油这种事。面对情敌，直接将对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人间美味：“岂止认识。还一起睡过。”

        黑衣男人终于出剑了。

        不顾颜面的作贱女人，他可以忍。

        疯狗乱吠，他可以忍。

        但任何冒犯他心爱之人的言行，他绝对不会忍一丝一毫。哪怕当前不适合交战。

        她是他心上朱砂。

        是人间绝景。

        她比他的生死荣辱，更重要。更重要的多。更多要的多的多。

        ！！！

        田渔歌要的牛肉面终于端上桌了。

        她端着碗，走过狭窄的通道，出了酒馆门口，找了个台阶，也顾不上有灰尘，直接坐了上去。

        一边吃面，一边观战。

        吃饭其实根本用不着盯着碗，摸黑吃饭也没见吃到鼻子里。

        黑衣少年的剑通体泛黑，漆黑漆黑的。仿佛能把人一下子带入无边黑暗。恐怖故事里，夜来索命的阎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红衣男人的剑泛着妖冶的红光。和他身上的婚嫁红不一样，那是一种诡异的红。像什么呢。像一个被杀的人，身上流淌的血。

        黑红交织。

        处处是杀招。

        凶险遍布。

        田渔歌内心一叹：这两人是天生的对手。

        从田渔歌被绑架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好奇，红衣男人的战力水平。她十分想知道，如果下一次被同一个人绑了，安全脱身的胜算有几重。

        但她并不想，以身试他的剑。

        答案很重要。

        安全更重要。

        如今终于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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