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夜红眼

2022年3月3日。

        中华大地某单身公寓内。

        “叮！人民教师的起床时间到了！叮！人民教师的起床时间到了！”

        暖色调的卧室里，杏色的床上鼓起的大包开始蠕动。

        缓慢地，杏色的棉被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摆动了几下，随后径直伸向左边的床头柜。五只细长的手指摸索着，小手指碰到冰冷的手机，五指一顿，精准地向左移，像一只猎食的乌贼，摸到手机后，快速拿着手机缩回暖洋洋的棉被里。

        杏色的棉被再次合上。

        冰冷的手机屏幕被棉被中的热空气紧紧包裹，瞬间就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五分钟后，半睁着眼的黎析及时按掉了刚漏出一点的闹钟再次提醒音。

        棉被被哗地一下打开，初春的冷空气瞬间齐齐向这个屋子里唯一的热源袭去。

        还穿着长袖长裤睡衣的黎析一哆嗦，突然张大嘴：“啊啾！”

        利落洪亮的喷嚏声震得衣柜头上，一直吊着身子八只眼睛注视着她的蜘蛛蜷缩了一下两只脚。

        “当学生要早六，当老师也要早六！”

        还没完全睁开眼的黎析飞快地从床上下来，边脱着衣服边抱怨着。

        草莓奶昔色的小熊睡衣被随意地丢在床上，发尾有些发黄的细软头发凌乱地洒落在雪白的肩膀上，黑白分明，刺得暗处的蜘蛛向上爬了点。

        黎析赤身走向衣柜，高度近视的眼睛摘了眼镜后就跟瞎了一样，完全没看到她头顶上方10公分处的一只她食指指甲盖这么大的蜘蛛。

        她费力地睁着眼睛，在刚整理好的衣柜里翻找着今天要穿的衣服，柔软的细腰完成一个兰塔曲线，尽数收入头顶的蜘蛛的八只眼睛里。

        穿戴整齐后，黎析看了眼手机，六点十五分，估计到学校又要七点了。

        简单洗漱后，黎析都来不及抹点化妆品，穿了双4公分的白色高跟鞋，自自细细检查完家中的水龙头、煤气、空调、灯后，火速出门。

        六点四十的市区车道上车还不是很多，天气雾蒙蒙的，也像是没睡醒般。

        白色的越野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江区中学。

        黎析出了停车场就撞到自己班的几个日常迟到分子，这都快七点了还慢悠悠地吃着早饭，走着小碎步，不到200米的教学楼硬是走成万里长城的感觉。

        背上是个看上去硕大无比实则里面都是魔方、漫画书的大书包，昨天她还从他们班的一个日本读小学的孩子手里收了几本漫画书，一看书名是《灌篮高手》，一时间青春热血充斥着被学生琐事折磨得麻木的脑壳。

        爷青回啊！

        于是她昨天在办公室待到很久才回去，回忆一下自己的童年。

        还没等黎析上前去招呼那几个迟到分子，个最高的张天余光看到一直走在他们身后的她，立刻跟兔子见了狼一样，扯了扯同行的日本小孩阳太的衣服，两人转头齐齐地喊了一声：“黎老师好！”便飞也似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一下子消失在白蓝色的教学楼中。

        黎析撇撇嘴，扶了扶自己的眼睛。

        小兔崽子们！

        黎老师的周四非常的单调，早上三四节课，中午吃饭睡觉，下午备课，处理班级事务，找学生谈话。

        督促完班上的铁钉子张天订正完昨天科学作业已经快六点了，初春的白昼还是很短，黎析将车子开出校门的时候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为了上下班方便，黎析在市区边上租了间小公寓，去学校只要20分钟的车程。

        今天是老妈生日，黎析开着她那辆白色的suv，开向乡下爸妈家吃饭。

        车程大概1小时。

        黎析家中有个小三岁的弟弟，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生活勉强算小康。

        乡下有栋三层小洋房，跟市区里的别墅也没啥区别，可能人老了都喜欢安逸宁静

        的生活，父母在市区给姐弟两一人置办了一处公寓，结果黎析嫌离工作的地方太

        远了没住，自己弟弟黎政又在省外读大学，两栋房子完全闲置着，家里三个老人

        都不愿意去市区里住。

        黎析单身平常放假了勤快就往乡下跑，不勤快就自己在家待着，平常和父母都有

        通话聊天，真有什么急事也立刻能赶过去，她看三个老人都不想市区里，就也不

        强求。

        家庭欢聚，闲聊必不可少，聊着聊着就扯到刚毕业没多久的黎析身上。

        大姨张罗着给她找对象，黎析一听，自从遇见过一个渣男后，她对感情啊谈恋爱这种事就开始排斥，忙推脱明天早八有节课，要早点回去休息，一溜烟儿似地从小洋房里跑了出来，开着自己的车子穿梭在乡间的大路上，朝着她那个安逸的小家驶去。

        这套公寓黎析租得有个大半年了，离市中心近，但又不会过分吵闹。

        这小区里多半是些像黎析这种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年轻，各行各业的都有，有几个还是同学校的老师，不过黎析这个人比较宅，没什么交友的习惯，就像她至今也不太清楚对面住得是男是女。

        电梯到9楼“叮”了一下，黎析一边从包里翻找着钥匙，一边听着歌走出电梯门，电梯门缓缓合上，楼道的声控灯“啪”地亮起。

        黎析掏出钥匙抬眼看了一眼刺眼的白色灯光，还不错，物业这么快就修好了。

        耳朵里是欢快的英文歌曲，黎析听歌听个旋律，反正她听再多遍也记不住歌词，更别说唱了，音痴星人最讨厌唱歌了。

        “咔嚓。”钥匙在锁芯里转了一圈半，沉重的防盗门被推开，发出“嘎吱”迟缓而沉闷的声音。

        “哼哼哼～”黎析边换着鞋边哼着四不像的旋律，穿上拖鞋后，腋下包拿在右手上，左手在门旁的墙壁摸索着开关，目光无意识地注视着黑洞洞的前方。

        突然手指一停顿，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环境，黑漆漆的房间逐渐清晰起来，黎析呼吸一滞，心也悬在半空。

        从门口可以看到的客厅全貌，她花重金买的米色真皮沙发上好像有一团巨大的黑影。

        大着胆子，黎析用右手的手关节处顶了顶自己向下掉的眼镜。

        黑影更加清晰，像是裹了床被子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成三角形，最上端是颗脑袋。

        那颗脑袋似乎察觉了什么，还动了动。

        瞬间，寂静的单身公寓内传来细微的“咯嚓”声。

        长头发的，很长很长，骨头扭动的声音。

        身后过道上的声控灯因为寂静太久，“啪”地熄灭。

        无望寂静的黑暗完全笼罩着黎析，黑暗中的巨兽仿佛要将她吞没，咀嚼，消失殆尽。

        各种恐怖片的场景翻涌在黎析脑子里，惊呼声卡在喉咙间，她的四肢软绵绵的，走不动。

        黎析悲怆地想着，眨眨眼，希望这是自己眼睛出幻觉了，可是重新睁开眼，那个一团人影还在，没像恐怖片一样，突然窜到她面前，露出面目可憎的样貌，吓得她魂飞魄散。

        就在她庆幸的一秒后，那团人影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缓缓地，踩着黎析的心跳声转过头来。

        黎析脑袋顿时炸了一朵白光。

        红眼睛！红眼睛！红眼睛！

        像两团鬼火，精准地落到僵硬的黎析身上，窥看她惊慌无措的内心。

        “啊啊啊啊啊啊——”

        姗姗来迟的尖叫响彻整间单身公寓，黎析不知道两条棉花一样的腿哪里来的力气，战胜了心理上的恐惧，带着她飞也似地跑出家门口。

        头顶的声控灯被吵得纷纷打开，大方地发光发热。

        她疯狂地按着显示不断上升数字的电梯按钮，不敢回头，怕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

        黎析还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一闪身窜入电梯，按了1楼的按钮后就机械地转过身去，选择鸵鸟是的逃避方法--看不到就是不存在。

        黎析第一次觉得电梯门是如此缓慢得在运作。

        快关上！快关上！快关上！

        她殷切地祈求着，深怕迟缓的电梯门里挤进来什么东西。

        谢天谢地，电梯门再次缓慢关上。

        黎析颤抖了一会儿，嘴中念念有词，“富强民主和谐自由平等法治爱国敬业诚信”

        电梯门再次打开后，黎析缓慢地转过身，看着门外熟悉的一楼场景，松了口气。拖着无力地腿小跑到还亮着灯的保卫处，万分惊恐地跟保卫处叔叔说着自己的房子里有一个红眼睛长头发的人影。

        保安大叔a挠了挠自己的寸头，语重心长道：“小姑娘，恐怖片看多了吧？还是走错房子了，会不会是哪个小年轻的房子在在”a大叔看了看旁边那个正喝着茶的大叔b，“就那个你们年轻人穿得奇奇怪怪的衣服，叫什么来着，cos啥？”

        大叔b放下茶杯，一脸鄙夷地看着大叔a，“叫cosplay，我的女儿也玩这个，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我说说她，她还说我老了，赶不上年轻人潮流。”

        “怎么会走错房子呢！我是用我的钥匙开得门！”黎析一把掏出刚才塞进包里的钥匙，祈求地看着两位大叔，“要么是有奇怪的人进我家了，麻烦两位大叔帮我去看看，就在1幢9层902。”黎析双手合十，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两位大叔对视一眼，“行吧行吧，小姑娘，你同我们上去。”

        黎析千恩万谢后跟在两位看上去身材还比较魁梧的大叔身后，一同再次上了9楼。

        正如她所说的，她没走错房门，902的大门大开着，里头黑洞洞的。

        大叔a“啪”一下打开门口的灯，往屋子里望了望，“没什么人啊！”

        黎析扒拉开两个堵在门口的大叔，人多胆子也大了点，借着门口的灯，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望，刚才还看到恐怖人影的真皮沙发上空无一人，蕾丝沙发垫搭在沙发上，还保持着早上黎析走时候的那个样子。

        黎析皱了皱眉头，转身对着两位大叔道：“大叔，好人帮到底，你们进来帮我看看吧，万一他藏起来了。”

        两位大叔看着黎析着实被吓到的样子，平常也十分正常的小姑娘，不太像那些没事来逗他们保安的恶趣味小年轻，在黎析的“不用换鞋子”的提醒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客厅、厨房、浴室、书房、卧室等等，但凡能藏个人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连只蟑螂都没有。

        黎析自己也找着，不落过一个角落，眉头紧皱。

        “小姑娘，工作太累了吧，没开灯，眼睛看花眼了！”大叔b锤了锤自己的背，刚才弯腰找人的时候，腰受罪了。

        黎析不信邪地又逛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家里的摆设一点都没变，真她看花眼了？

        两位大叔站在一处看着她走来走去，逐渐有些不耐烦。黎析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串晴王葡萄出来，递到两位大叔手里，满是歉意道：“真是抱歉，可能我真看花眼了，麻烦两位大叔了，这个葡萄你们拿着，幸苦你们了！”

        两位大叔见黎析这般客气，笑道：“没事没事，小姑娘一个人住警惕点也好，注意关好门窗，有事再打保卫处电话。”

        黎析笑着应着，送走了两位大叔，又仔仔细细翻找了一下家里，确定真是自己看花眼了，“嘭”关上房门，呼了口气，这一折腾，可把她累够呛，估计真太累了，黑夜中出现幻影了。

        或许真不是人？

        黎析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随即又安慰自己，社会主义战士不怕唯心主义困境！

        简单洗了一个热水澡，黎析觉得浑身舒畅，毛巾潦草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像刚打捞起来的海草的头发，脑子里想着明天的课，校长旁听，身为新老师的她瑟瑟发抖。

        浴室出来要穿过客厅，才能到主卧。

        黎析定在客厅，擦拭头发的动作停顿，手指虚抓着半干半湿的毛巾，目不转睛地盯着沙发上盘坐的cospl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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