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问舟（3）

大牙年纪小，半路上又睡着了，
  半大的小子，到底还是很沉的，身边举着火把的男子们纷纷想过来将大牙抱走，
  可大牙娘却紧紧的将大牙抱在怀里，带着失而复得之感。
  众人无法，只好将大牙怀里的我给拎了出来，
  揪着后脖子很不舒服，我一路都想着拎我的人手滑，就能将我“一个没注意”拎丢了，
  我自可逃之夭夭，
  谁曾想，那些人不仅拎的稳当，中途见我蹬腿，便变成了抱在怀里，
  这下可好，跑都跑不掉，
  无奈，只好跟着众人下山回去，
  心想着等到了地方再逃吧。
  待到了山下，初阳渐上，
  可山下的村子里，悉数亮着灯光，甚至还有几家门口还站着人，
  远远的看的山上的火把越来越近，便迎了上来，
  和大牙娘一般打扮的妇人，
  看大雅酿怀里睡得正香的大牙，皆是松了口气：
  “找回来便好。”
  “莫凶了孩子。”
  “快回去吧，这一晚上孩子该吓坏了。”
  “晨间我给你送早饭去，你快带着歇着。”
  众妇人一路叮嘱着，将大牙母子二人送回了家。
  大牙家里不大，但收拾的干净利落，
  墙上还挂着渔网，一边还散落着渔线，
  妇人们七手八脚的将被褥给展开，将大牙接过送进了被窝，
  又好好叮嘱了大牙娘休息，便转身离开。
  门口还传来众人离去时的商讨声：
  “我家里炖了米汤，早上我来送吧。”
  “我那还有腌小鱼，大牙爱吃，回来一起捎上。”
  “那我烙些饼子。”
  那些声音渐行渐远，
  大牙娘看着门口处眼眶有些红，再看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大牙，
  早上哭的狠了些，眼下还时不时的冒出个鼻涕泡来，
  大牙娘失笑，继而将大牙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孩子盖严实了。
  再转头来，便看到了被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我，
  大牙娘四处打量了一番，
  随后找出一只筐来，往里垫了些破旧的毛絮，
  将我抱起，放进了竹筐里。
  又不知从哪寻了两棵青菜，放在我旁边，还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
  “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委屈你跟了我们家了。”
  我：“。。。。”
  许是大牙娘的眼神满是希冀，我看着眼前碧绿的菜叶子，闭了闭眼，张口便啃，
  出乎意料的清甜，
  随即越吃越香，只将两颗青菜悉数啃进了肚子。
  大牙娘看着欣慰，将手边的毯子盖在我身上，
  留下一句：“你也睡吧。”
  便转身离去。
  我看着外面的渐亮的天色，
  嗯，是个好天气，兴许没有迷路的船只吧，
  做了一夜的暖炉子，着实是有些累了，
  我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群低声的聊天里：
  “你看这兔子，睡的四脚朝天，像人似的。”
  “可不就是，还砸吧嘴呢。”
  “早上喂了两颗菜，肚子都鼓鼓的，我就没敢喂了，怕吃多了。”
  “这兔子看着小，确实不能多吃了。”
  “我家里还有些不用的褥子，回来缝补两针，给它做个垫子刚刚好。”
  “大牙娘，等孩子醒了，你别说道他了，孩子....也是想他爹了。”
  “我知道...”大牙娘的声音低低的：“是我没用...”
  “这怎么能怪你，那样的事，谁都不想遇到的。”
  几人的碎碎念念的，我算是猜齐了大牙为什么独自跑上山的缘由。
  这个渔村里人不多，皆靠打渔为生，
  家家户户都有个渔船，每日打些渔货养家糊口。
  寻常家中，靠着日日出船的渔货，倒也能有个温饱，
  可大牙家不一样。
  大牙生下来便得了一种怪病，身上尽数是些白斑，
  虽不痛不痒的，可就是越长越多。
  这么下去，到底不是个办法，
  大牙爹娘便带着大牙去城里看大夫，可大夫左右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开了些药，让回来喝着，
  虽祛不了，但能抑制些，至少长的不这么多，这么快了。
  可那些药并不便宜，至少对于大牙家的境况，是有些吃力的。
  靠着每日打渔的那些微薄的银钱，根本耗不起大牙昂贵的药费，
  无奈，大牙爹将家里的渔船卖了，去城里的船行做了长工，
  长工辛苦，月余才能回来一趟，除了给大牙带回来每月要喝的草药，
  还有给家中妻儿零用，
  大牙娘怕丈夫在外吃不好，都会将银钱匀出来一点塞给大牙爹，
  可大牙爹总憨笑着说不用，
  说主家人好，包吃包住，自己根本不用花钱，
  再把银钱悉数交给妻子，短短的陪着妻儿吃一顿饭，给大牙带一包饴糖，便再匆匆离开。
  渔村不大，家家户户都是相识的，
  也都知道大牙家中不易，现在大牙爹又不在家，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辛苦，
  往日里很是关照。
  大牙娘手巧，经她手的渔网，结实又耐用，
  所以谁家的渔网破了，都会托大牙娘帮忙修补，
  亦或是想换个新的网子，都会自行买了网线，托大牙娘织个新的。
  然后再多多的许上一些银钱，
  可大牙娘怎么都不肯要，只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银钱收下，别的任凭怎么劝都不要。
  众人便换个法子，
  往日的渔货里，有些螃蟹鱼虾，或断了钳子，划破了鱼身的，多多少少有些瑕疵，卖不上好价钱，便会留下给大牙娘送去。
  可就算是瑕疵，都是鲜活肥美的，卖不上好价钱，但也有人收的，大牙娘知道众人想帮衬自家，每每如此，就是不肯收，或者收了，自己跑去城里卖了，再挨家挨户的将卖渔货的钱给送回去。
  最后，送上门鲜活的渔货变成了做熟的，晒干的，腌过的，这些大牙娘便不能再自己拿去城里卖了。
  大牙娘感动之余，便再嘱咐城里的丈夫，再回来之时给各家的孩子们多多带些饴糖或是些别的小玩意儿，自己则尽心尽力的编织渔网。
  总归是你对我好上一分，我便还回去十分，是以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是互相帮衬着的，若是是那种亲姊妹一般的关系也是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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