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锅店里的甜品

苏米妈妈从小就告诉苏米，人，要有边界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所以即便和杭猫算是认识了，算是成为了网友，苏米也时刻提醒着自己，应该保持的距离。

        她喜欢杭猫，这是她从不避讳的，但这份喜欢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是无私的，是不应该索求回报的。而杭猫对她，有对粉丝的关心，有对“参谋”的尊重，也有对朋友的情投意合。

        苏米一次次告诉自己，也告诫自己。她要摆正自己的定位，要认清杭猫所表达的含义。

        只是有时，要做到这般清醒也并非易事。

        此刻，她能将到嘴边的“喜欢闻你身上有这个味道”，改成“喜欢闻别人身上有这个味道”。

        可往后呢？她是否次次都能这么及时的修正“偏差”，及时调整心态和情绪？

        苏米心中是没谱的。

        清明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人心都已经飞了。到了下午，没几个人还老实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个个都在商量着要去哪儿玩，要去哪儿乐，还有的撺掇着要下班一起吃一顿。

        “苏米苏米，晚上一起去涮火锅吧？节前放纵一下！”

        一位同事跑来，热情地邀请她。

        苏米并没有立即回答，她想到自己昨天刚洗的头发和今天刚换的干净衣服，着实是不太想去……

        “没什么事儿的晚上都去吧，”部门领导华总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我请客。”

        领导都发话了，大家干饭的热情更高了，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要去吃什么。但对于本来就没想去的人来说，领导开口，就意味着他们能不去的机会变得更渺茫了。

        “苏苏，去吧去吧！”赖如依挽住苏米的胳膊，对这种场合十分苦手的女生极力想找个救命稻草，低声央求道。

        苏米没辙，也有些无可奈何，但在笑容中她并未表现出来。

        “好呀！我也好久没吃火锅了，去吃个痛快！”

        于是，下了班，整个工区十来号人便乌泱泱的涌向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迅速占领了最大的包间。

        巨大的圆桌上放了两个火锅，同时开大火才能供得上这么多人吃。

        “一锅辣的一锅不辣的，吃辣的坐里面吧。”门口的同事张罗道。

        然而等走在人群后面的苏米进了房间，才发现辣锅周围的位子早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只有番茄锅这边还有些空位。

        无辣不欢的苏米就这样，被不太能吃辣的赖如依拉着坐在了一起。

        “大家看看有什么要吃的，传着点一下菜。”

        一桌只有一个点菜的pad，只能大家轮着来。

        “苏米你有什么要吃的么？”一位同事正好说上拿到pad，随口问道。

        “没什么，”苏米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什么特别要吃的，跟着大家吃就行。”

        “点点儿，点点儿，这么多人呢！想吃什么就点！”

        “那我想点盘鸭——”

        “毛肚毛肚！”坐在辣锅那边的一位同事突然想到了要点的菜，举着手高喊道。

        “好嘞！毛肚多来两盘！”拿着pad的同事连忙点上，点完又抬头问刚才那人，“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已然是把苏米忘在了脑后。

        最初大家还是按顺序传pad，但一会这个人想起来要点的菜拿过去，那个人想到要加什么又要过来，几个来回后早不记得什么顺序，都一通乱点了。

        总之这pad就没传到过苏米手上，所幸她想吃的鸭肠还算是火锅里的热门食材，即便她不点别人也会点上。

        “还有要加的么？”坐在门口，最后拿着pad的人问道，“哦对，点点饮料吧。”

        说着他统计了在座每个人要喝什么。

        “嗯……有人要点甜品什么的吗？”

        听到“甜品”二字，苏米的眼睛亮了亮。作为一个甜食爱好者，不会错过任何吃甜品的机会，哪怕肚子里装满肉已经吃饱，她都能开发出另一个胃来装甜品。

        虽说在火锅店，提拉米苏这种正儿八经的糕点怕是没有，但焦糖布丁、冰淇淋之类的总还是不难吧？

        苏米正要举手……

        “点什么甜品呀！”

        方才点毛肚的那位女同事玉手在空中一挥，朗声道：“在火锅店里点甜品？说出去不是要别人笑话我们，就这品味，还美食编辑呢！”

        引得包厢内的一片笑声。

        苏米连手掌都还没伸展开的手，就被这句话压回了桌子底下。

        “苏苏你想吃甜品吗？”

        显然，坐在苏米身边的赖如依还是注意到了她的这一举动。

        “要不跟他们说一下？”

        “别别别。”苏米连忙按住对方似乎要替她举起的手，“都没人吃我也就算了，不麻烦了。”

        “也是，咱们前两天是不刚去甜品店吃过么，肯定没那家的好吃！”

        “嗯。”

        苏米笑出两个酒窝，并不是体现自己很高兴，而是让对方相信自己没事儿，不用在意。

        苏米妈妈还经常和她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因为从小受到的教导，以及一直生活在集体当中，苏米养成了优先考虑他人喜好和意见，忽略自己喜好和意见的习惯。毕竟自己人微言轻，即便提出自己的想法，也很有可能淹没在众人的话语声中，或是被更具有个人情绪色彩的意见所掩盖。

        生而为人二十多年，苏米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天生c位、鹤立鸡群的人。作为环绕在耀眼光芒周围的群星，不被看到，不被听到，也是理所当然。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是乐于融入集体的，“笑”，是苏米管用的手段。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众人口中的“随和”、“好脾气”或者“甜妹”。

        嗯，倒也不是件坏事。

        十几个人有说有笑，免不了要喝几杯。仗着明天不用上班，有几位最终是喝得东倒西歪。

        苏米也微微有些上头，但离醉还沾不上边，还能保持清醒，坚强的独自打车回家。

        家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

        苏米把它搬进家，看到单子上发货地址是老家，了然的笑笑。

        “喂，妈。”苏米拨通电话。“你给我寄快递了？”

        “是呀，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嘛，前两天正好去买，也给你寄点。”

        果然还是家人才会在意自己说的话，苏米心想。

        她把手机免提放在鞋柜上，一边找来剪刀拆快递，一边和妈妈唠着家常。

        纸箱打开，里面放的是苏米老家的一种零食，满满一箱子。

        但仔细一看，苏米的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妈，你这买的……是花生味的？”

        “是呀。”

        苏米苦笑，轻声提醒道：“我有说，我想吃的是原味吧？”

        “哎呦，我给忘了！”苏米妈妈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懊恼，“那天你外婆非要吃，点名要吃花生味的我就一起买了，真是没注意。”

        “没事儿没事儿，”怕老母亲心生愧疚，苏米忙宽慰道，“我就当换个口味了。”

        “也是，什么味不是吃呀！”

        老母亲似乎并没有多少愧疚，分分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花生味也挺好吃的，你外婆这两天吃了不少……”

        苏米妈妈还在孜孜不倦的推销着花生味的零食，苏米却已是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挂断电话，苏米走进自己漆黑的卧室，微弱的光亮从没拉窗帘的窗户透过来。

        苏米来到窗边。

        这是一排临街的楼房，到了晚上便会显得有些嘈杂，但相应价格也能便宜不少。

        在街对面，底商开了一溜儿的小餐馆，做的就是夜宵的生意。即便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对面也依旧是热火朝天，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夜幕下不断闪耀。

        借着酒精，苏米并未感到所谓的潇洒或快意，反而有几分伤感。

        她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身处的城市有多大，多繁华，孤独总是如影所行的。不是客观上的形单影只，而是心理上的无人问津。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苏米往后退了两步，一头倒在身后的床上，轻轻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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