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他们在黑暗的环境中行走，照明仅依靠手中的光团。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环境的压抑，周围寂静空洞，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很难想象修女是怎样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地下行走至那个出口，她手中的蜡烛很明显无法支撑那么长的时间，依她的珍惜程度，恐怕他们的目的地照明工具及其匮乏。

        亚尔维斯把玩着指尖的光球，金色的光线在球体内游曳着，盘旋舒展，仿佛存在生命。

        修女领着他们穿过一道石门，门后骤然开阔，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室，向下凹陷三大阶，圆壁上是一道又一道石门，亚尔维斯扫了一眼，共有十二道，分别延伸到不同的方向。

        他们手中的光球并不能将这个圆室完全照亮，亚尔维斯视力很好，也只是勉强看到这些石门。

        感谢圣城的医师们，让他在如此社畜的情况下不至于批公务批到眼瞎。

        亚尔维斯：强颜欢笑jpg

        这里并不是目的地。

        修女跳下了石阶，黑纱一晃掉在了地上。薇薇安离她最近，弯下腰去捡，手中的黑纱有些粗糙，边缘处已经抽丝，她想要将它还给修女，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抓住手臂往旁边一扯。

        一块断石擦着她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冷汗瞬间浸透了薇薇安的后背。

        兰斯洛特松开手。

        “谢、谢谢。”薇薇安结结巴巴的道谢，如果不是兰斯洛特拽了她一下，她恐怕会被直接击中，当场暴毙。

        她的手在发抖。

        修女也被吓了一跳，她原本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现在又撤了回来。薇薇安把黑纱还给了她。

        “谢谢你呀。”修女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她握住薇薇安的手，把她冰冷的手捂在手心。

        修女的手很暖，令薇薇安镇定了下来。

        薇薇安有点后悔接了这么个任务，但是现在放弃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事情，她已经进入了这个副本，系统除了推进进度条之外没有任何提示，剧情、背景、具体任务统统没有，都要她自己去摸索。

        她看着修女的手，那双手上带着茧子，并不漂亮，就像她身上的衣服，头上抽丝的黑纱一样，十分粗糙。它并不柔软，握住自己这只手的时候很明显就能看出它们的区别。薇薇安的手上也有细茧，很薄的一层，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它要白很多，柔软，纤弱，没有力量。

        薇薇安有一种轻微的错觉。

        现有的游戏技术……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亚尔维斯不动声色，他看了一眼暗淡的系统光屏，上面滚动着的信息流速度放慢了许多，一卡一卡的，似乎出现了什么程序故障。

        就连这种要命的意外都没有出声提醒。

        似乎系统并不以保护宿主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比起玩家死活，它更在意数据的收集。

        也对，亚尔维斯都送走了这么多玩家，也没见哪个系统为了玩家的生命安全要死要活的。

        它们没有智慧，不懂随机应变，所有的行动和提醒都是为了所谓的任务，即“探索世界”。系统就是提前预设好的无数指令罢了，随着关键字的抓取做出相应的回应。

        “我们还要往前走。”修女轻声道：“避难所还有一段距离。”

        亚尔维斯走上前去，站在了修女身边，他举起手中的光球，暖色的光照亮了前路。

        那是一片颓圮倒塌的废墟，深藏在地底，大小各异的断石相互堆叠，只留下狭窄的道路。

        亚尔维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地方，不愧是男主的隐藏副本。

        宛如一座地宫。

        修女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亚尔维斯的衣袍，又觉得这样不好，很快的挪开视线。

        亚尔维斯手一松，光球便静静的漂浮在他身侧，他伸出手抓住了衣袍下摆，简单粗暴的撕开了它。

        他的衣服上都有防御法阵，但亚尔维斯依旧轻松的撕破了它。现在他与修女的装束相似，都是便于行动的形式。

        仪制是什么？

        他只知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兰斯洛特和西里尔都是一身轻装，走路攀爬都是十分方便，但是亚尔维斯不一样，他得遮住他这张脸。

        薇薇安：她也要撕吗？可她裙子底下啥都没有啊。

        凉飕飕的，还有点冷。她冻了一天，这点冷竟然诡异的觉得并不算什么，她还可以承受。

        “走吧。”修女继续带路。

        他们在断壁残垣间穿行，断裂的石柱和倒塌的巨石到处都是，薇薇安提着裙摆小心的行走，到最后烦了，直接把裙子往上一提打了个结。

        就像是在探索一个遗迹，薇薇安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胡思乱想，她还是不明白这个副本的情况，信息太少了，两眼一抹黑。

        亚尔维斯倒是猜到了什么，但他又不可能直接和薇薇安说，青年踩上碎石，爬过横在面前的障碍。

        他们顺利的出了圆室。

        在走入其中一扇门的时候，走在最后的西里尔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圆室的位置。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靠近圆室的正中央，那种呼唤就愈发明显。在废墟地下，与他的灵魂产生共鸣。

        他需要找个时间回来看一看。

        西里尔转身进入石门。

        石门后依旧是长长的甬道，亚尔维斯跟在修女的身边，他们排成一串行走着，手中都有着照亮周围的光。

        像不像啊？

        像啊。

        那条在雾中隐现的火蛇，身披黑袍手持蜡烛的人们。看起来像是淫祀，却还是与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他们也曾在幽暗的地宫前行，惶惶不安，向着未知的前路行走，唯一可以安慰的便是手中的光。

        亚尔维斯垂下睫羽，金色的瞳深处毫无温度，被光照到的半张脸无悲无喜。

        修女终于停了下来。

        西里尔心中的地图也画上了最后一笔。

        少年在心里将两份地图重合交叠在一起，它们的线条也彼此重合，只在极细微处有着差异。

        他们在洞口下到地下，绕着这个镇子走了一大圈，最后回到了他们出来的那座教堂。

        ——的正下方。

        西里尔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就仿佛命运的指引，引导他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那同样是最后的终局。

        路的尽头有光，很微弱，就像是在寒风中萧瑟的火苗，那冷风稍微大一点，它就会熄灭。

        修女走到了尽头的石门边，她抓住石门的门边，用力推开了它。

        她让开了门口。

        第一眼看到的，是光，然后是人。

        倒在地上的，倚坐在墙边的，站在室内的，穿行在人群中的。

        在哀哀哭泣着的，在无知无觉中沉睡的。

        老人，妇女，儿童。

        活着的，死了的。

        亚尔维斯低垂下头，雪色长发散落在黑袍上，金瞳中染上悲悯。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到了人间的苦难，垂下了哀悯的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血腥的气息。

        站在人群正中央的是一位神父，胸前佩戴着十字银饰，他在祈祷。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垂下头颅，默诵着祷文。

        亚尔维斯站在石门边，手指死死地抓着粗粝的石门，指尖仿佛要嵌进冰冷的石块中去。

        这个不算很大的石室内只剩神父的祈祷声。

        亚尔维斯的指尖点上了唇，轻轻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另一只手的指尖已经捏裂了石门，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一道道细微的裂隙。

        他背着光，身影却显得格外萧瑟。

        在西里尔眼中，他好像在哀叹。

        又像是在悲泣。

        为这充满苦痛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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