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九章 闹出点动静来

“粉牡丹”的坟墓坐落在太子河畔，此刻太子河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冰天雪地里，一个十六七岁殇逝少女的孤坟与一个十五六岁流浪小和尚的简易窝棚形影相吊。逝去的冤魂缄默无闻，活着的流浪苦行僧孤孤单单满心悲凉。

        这天是大年三十，天刚蒙蒙亮，沙岭镇内鞭炮声就远远传来、不绝于耳，宣泄着新年狂欢的喜庆气氛。法螺孤身一人，顾影自怜，昨晚与“红蜻蜓”的不欢而散让他心情一直很郁闷。早上到河面上凿冰打水，在林子里意外发现一只钻入猎人圈套，刚刚被勒死的雪兔，尚有余温。法螺提回窝棚剥了皮，将兔肉放到锅中炖了，望着余下的皮毛呆呆出神。心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人们都在安乐祥和地过年，却伏下圈套断送了一个与世无争、洁白可爱的雪兔的卿卿性命，人心真是邪恶贪婪。

        一股叛逆的冲动忽然涌上心头，今天大年夜，我要让那些豪横作恶的人寝食不安！

        傍晚，遥遥在望的沙岭镇已是万家灯火。法螺祭奠了“粉牡丹”，把那挂鞭炮挂在树枝上点燃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打破了荒野的沉寂，法螺暗想：这昏暗的世界，沉闷的让人恐怖窒息，是需要闹出一点动静来，才能证明还有人性和天理的存在！

        他硬起心肠，回到窝棚里，双腿绑了高跷，将白褥单撕下披在身上，两个布角在颈前一系，俨然似个披风。手蘸兔血洒在前怀，染得斑斑驳驳、鲜血淋漓。拿过那张白兔皮，将眼下口边涂得血迹斑斑，把涂了兔血的兔头外皮蒙在脸上，相连的兔皮搭在头顶，下面四角用尖刀扎出小孔，用根带子系住。烛光下水盆里映出自己狰狞的面目，法螺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他吹熄烛火出了窝棚，迈开大步在雪野中奔行，直奔沙岭镇董镇长宅院。

        董家自入冬以来一直不太平，董荣昌希望新年能有新气象，辞旧迎新的大年夜一如往昔，张灯结彩、紫醉金迷。

        法螺潜入院中，轻车熟路先到了供着董家祖先的享堂外面，见进进出出人流穿梭，董家上下正在给祖先叩头祭拜。

        怎么引开这些人呢？法螺食指挠着下巴颏，眼珠儿不住打转，他瞥见院子里挑着两挂长长的鞭炮，估计一会儿就要燃放。见左右无人，走过去摘了一挂下来，偷偷溜到马厩，将那挂鞭炮扯断，一段系在一匹马的尾巴上，另一段放在另一边的马槽中，取火将两段鞭炮快速点燃，然后退出马棚躲在暗处。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震惊了马厩中群马，狂嘶乱跳，乱作一团。董家的人都被惊动，慌乱地赶到马厩观望。

        法螺乘机溜进享堂，抓了只烧鸡、端了盘油炸肉丸钻进供桌下桌帏之内大快朵颐。

        少顷，董荣昌骂骂咧咧带人回到享堂。法螺童心大起，装腔作势地训斥道：“你们这群孽障，不肖子孙，上次让你给我烧真钱，你把老子的话当做耳旁风，尽弄些假元宝糊弄老子，害得我在阴曹地府被商家控诉欺诈，吃了官司，挨了一顿板子，屁股都打烂了。今天大年夜，你还想拿这些黄表纸和纸糊的金山银库敷衍老子吗？”

        董荣昌正疑惑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大年夜敢到他这一方土豪乡绅家里捣乱。忽听神祈又显灵发话，心头狐疑霍然解开，慌忙向神位跪倒，连连叩头：“原来是老爷子见怪显灵，孩儿该死，请老爷子息怒。”回头吩咐候管家：“快去账房，取两百块纸币，不，五百块，快快取来烧了，孝敬老爷子！”

        “乖乖！五百块！”法螺暗暗吐舌，他妈的，董荣昌这个王八蛋真是财大气粗！

        少顷，管家去而复返，交给董荣昌五百块法币。董荣昌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想着就要付之一炬，也不禁有些心疼。刚要点火引燃，听先人又吩咐说：“慢着，老子已经来了，还用烧吗？你狗儿子真愚蠢得无以复加！把钱放到供案上就行了。还有件事，老子在那边总对着一群死鬼老太婆，感觉有些寂寞无聊，身边缺少个贴心养眼的丫头服侍。你把宅子里的小丫头都招进来，我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董荣昌暗想：老父亲是举人出身，一生安富尊荣，风流成性，妻妾成群。死去多年，不想还这么花心，老牛想吃嫩草。不敢违拗，把钞票恭恭敬敬放在供案上，吩咐管家：“去把丫鬟们都召集到享堂来，我要训话。”

        候管家应声而去，工夫不大，带了七八个十二三岁到十八九岁的丫鬟进来。法螺偷偷撩起桌帏瞟了一眼，香草并不在其中。于是怒道：“混账，跟你老子也打埋伏，那个以前侍奉我香烛供果的香草呢？是不是你把她隐瞒下来，想据为己有？”

        董荣昌忙说：“老父亲不要误会，香草乖巧伶俐，被您孙女成凤要过去服侍她。成凤这孩子比较挑剔，一般丫头她看不入眼，只跟香草对脾气。”

        “不孝的丫头！”法螺暗暗焦急，训斥道：“去跟成凤那小丫头说，爷爷跟她要香草来服侍我，快去！”

        管家老侯说：“回禀老太爷，小人刚才到小姐那边传过话，可是香草正在服侍小姐沐浴，脱不开身。”

        “木，木鱼？怎么，难不成成凤这丫头也要出家当尼姑？”法螺一听到董成凤的名字，便有些心底躁动。

        董荣昌忙解释说：“沐浴就是洗澡，成凤这孩子在省城读书，养成了喜爱干净的洁癖。”

        “哦，”法螺心想，董成凤这丫头长相不错，她在洗澡，要不要过去看看？想着董成凤娇媚的模样不禁有些意马心猿，说道：“好吧，既然是这样，老子就不跟这小妮子争一个丫头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忙去吧。老夫享用一些糕点便打道回府了，你们别来扰我清净。”

        董荣昌连声答应，叩了几个响头，带人退了出去。

        法螺从供案下钻出来，把剩骨狼藉的盘子放在案上，揣起那五百块法币，闪身出了享堂，蹑足潜踪去寻觅董成凤的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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