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余晖遍布城市上空时，路眠刚好到家。

        林时还没回来，路眠便先去做饭，她炒了几个小菜，撒上点葱花，最后把做好的菜用餐桌罩盖上。

        等了约二十分钟，林时回来了。

        两人一起吃饭，林时从礼品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路眠。

        路眠从一开始就有注意到这个礼品袋，眼下她自然接过，听林时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任叔叔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是个矩形盒子，紫金贵气，上面写着一排英文，路眠打开，果不其然看见里面的钢笔。

        钢笔用丝带附着，旁边躺着一小瓶墨水，颜色和钢笔的适配。

        bernardshaw。

        萧伯纳荣光系列钢笔。

        路眠小心翼翼把钢笔放回去，嘴角抿起一个弧度，柔顺：“很喜欢。”

        林时舒心地揉脖子：“喜欢就收下吧。”

        吃完饭，路眠拿着礼物回房间。

        她房间向光，还没散尽的黄昏落进来，似黄似红，染了桌角和梳妆台。

        路眠抽开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把钢笔放进去，重新锁上抽屉。

        黑猫凑过来轻嗅，看样子是饿了，路眠弯起嘴角给它倒猫粮。

        手机叮铃好几声，同桌舒盼盼发来几条消息——

        [一张图片]

        [你信吗？这是周老/虎特意吩咐我拍给你的放学作业，你请假了他都不放过你。]

        [不过周老/虎还算有良心，知道我们明天要月考，只让我们把选择题和填空题做完就可以了。]

        周/老虎教数学，他的教学方式就是题海战术，路眠打开那张图片看了眼，返回去准备回复。

        结果舒盼盼火速发过来一条消息：[我靠！周老/虎没良心，隔壁班一个作业也没有！]

        路眠揉皱眉骨，快速回：[有答案吗？]

        舒盼盼：[没有。]

        [等我找人要。]

        [要到给你。]

        路眠：[好。]

        打开电脑的瞬间，路眠想到谢劲辞，他会不会从班长那里收到一份数学试卷。

        今天下午的遇见有些意外，路眠完全没想到谢劲辞的感冒是谎称，但她有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自得其乐。

        而且周老/虎让她和谢劲辞商量坐一起，路眠看着他的灰色头像，心里涌起一股冲动。

        如果拿这个做理由加好友……

        路眠心跳又开始加快，她在点击加好友处紧张很久，然后眼睛一闭，不管不顾地按下去。

        —

        谢劲辞收到好友验证时，正在玩游戏。

        那条消息在游戏界面上方跳动了下，又消失不见。

        这是个很大的地下室，玩什么的都有，桌球、唱k、炸金花……

        人也各异，化着浓妆的男生，纹满纹身的美女，声音很嘈杂，其中夹杂无数污言秽语。

        阴暗的角落里，似乎能看到一男一女正在热情拥吻。

        江非白握着酒瓶摇摇晃晃走到谢劲辞身边，在鬼哭狼嚎的唱k声中大声喊：“兄弟，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

        谢劲辞没理他。

        江非白不放弃，他瞥见谢劲辞正在玩某款游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谢劲辞在爆人头的那一刻，眼神格外的阴戾。

        不过他还真没想那么多，继续自言自语：“我申请转到你们班了，估计等月考完就可以换班，到时候咱俩做同桌！”

        谢劲辞眉眼淡定，回他两个字，地下室噪音很大，江非白没听清。

        扎着两个马尾的浓妆少女往他们这边望了很多眼，等江非白走后，她施施然走向谢劲辞。

        今天她本来就是来猎艳的，刚来的时候看了一圈地下室的人，很失望，没一个好货色。

        碰巧的是，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从她旁边擦身而过。

        男生径直走到最里面，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就开始坐下打游戏。

        帽檐遮住眉眼，但英挺的鼻和薄唇露出来，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奇怪，明明他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但你一眼扫过去，就是能注意到他。

        乔菲菲立马拿出镜子对看，眼妆ok，腮红ok，两个红色爱心画得也挺好，她收起镜子，直勾勾朝男生走过去。

        “嗨，帅哥！”乔菲菲用了一个最老套的开场白。

        她故意把手搭在他肩上，身子也紧跟着靠近。

        乔菲菲露出自以为的完美笑容来，正准备继续搭讪，转头跟男生的视线对上，笑意戛然而止。

        谢劲辞的眼神冷到极点。

        是那种□□裸没有丝毫遮掩的冷，眼神中还藏着点戾气，逼得她赶忙把手放下，规规矩矩坐好。

        “离我远点。”

        声音又低又凉。

        他眉头微蹙，甩下手机到堆放着七零八落空酒瓶的茶几上，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喉结缓缓滚动。

        乔菲菲色心不死，但她着实不敢再招惹他，碰了一鼻子灰走掉。

        地下室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刚才的小插曲完全没人在意，谢劲辞重新拿起手机，退出游戏查看消息。

        一条是班长发来的，数学试卷。

        一条是好友验证，他点开，清空，连那人的资料都没看。

        —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场雨，雨水冲刷城市的尘雾，朦胧至极。

        路眠睡得不深，听见雨声就掀被起床，她揉眼打开手机，刷新，再刷新。

        界面仍旧光秃秃的，没有红点出现。

        他没同意。

        失落瞬间填满整个胸腔，路眠垂下眼，兴奋一晚上的后果就是眼底一抹淡淡的乌青。

        还有没同意的羞赧。

        吃了早饭，路眠背包去学校。地面有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洼，倒映扭曲的城市上空。

        教室已经在拉开座位，□□站在门口伸手指挥：“一排八个人，八个人，那还缺个空呢，你们干嘛非得挤在一起！”

        路眠站周/老虎身后等了等，然后转身从后门进。

        室内一片沸腾混乱，拖桌子的刺啦声不停，她自己的课桌也被拉到了角落，孤零零的立着。

        路眠走过去把书包放下，抱着自己的课桌慢慢往最后一个移。

        一个身影从后门而入，与她擦肩。

        路眠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抬头正准备说抱歉，发现被踩的人是谢劲辞，两个字僵在半空中。

        谢劲辞没看她，径直绕过。他淡着一张脸，眼睫低低下垂，周身清冷似孤松，穿上校服才多了几分学生气。

        路眠在原地怔呆几秒，直到耳边传来周/老虎的声音：“那个抱着桌子傻站的，你是人还是木头啊，动动啊！”

        路眠抱着桌子逃到最后一排。

        座位都排好后，学校广播开始放歌，这是惯例，为了测试英语听力。眼下放的是江南。

        刚好窗外的雨重新落下，纷纷绵绵，泛起涟漪。

        路眠喜欢这样的天气，让她浑身都包裹在浓厚的安全感中。

        周/老虎悠悠地走到她桌前，两只老虎眼直视前方，手却点了点她的桌以作警示。

        路眠快速收回留在窗外的视线，暼到前方，扭开瓶盖起身去前面的饮水机接水。

        她走得不快，但也不算慢，上身稳定，下身匀速，捏着瓶子的手却绞了绞。

        少年弯腰，吸引班里一大片女生的目光。

        刚要靠近前面的人，从后杀出个马大哈插在她前面。

        这年头，就爱挑老实人欺负，马大哈转身笑呵呵：“路眠，我口渴，插个队啊！”

        班里的人大多认为路眠好说话，因为她长得实在是乖巧、温柔，对人笑时两眼细细弯起，半点凶人的气势都没有。

        而且路眠不爱说话，大家又会认为她老实，好欺负。

        没有人知道她藏有叛逆。

        说话这会儿功夫，谢劲辞已经接完水转身离开，路眠目光隐匿地放他身上，倏尔往后退一步，算是沉默地答应了眼前这位马大哈的要求。

        考试开始，上午是语文和英语，下午是数学和理综。南城一中是个致力于自考一天就解决的学校，这样就导致午饭时间延迟，午休直接没有，放学推后。

        路眠每做完一门就去看窗外的雨，雨势时大时小，她清晰地看见一片树叶上的雨珠顺着经络缓慢滑落，坠入半空。

        今天考完，她一定要把谢劲辞拦住，好跟他商量换座位的事。

        路眠无意识捏紧笔杆，打定主意后目光坚定。

        —

        雨歇云停，最后一门理综也考完。

        考完可以直接放学回家，住宿舍的就晚修，路眠起身一边收拾纸笔一边往某个方向望。

        见他拿包就走，路眠从抽屉掏出伞，快速跟上。

        楼梯口有雨歇后带来的风，她一路跟到校外。

        紧张感不减反增，路眠手在抖，嘴唇在抖，心跳在抖。

        她快步走到谢劲辞身后，斗胆拍向他肩膀。

        时间仿佛停止，路眠看到他挺直的背侧移，分明的脸也跟着侧过来。

        她有些发怔地收回手。

        刚才因为紧张，下手没个轻重，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谢劲辞回头，垂眼望着她。

        男生身高很高，看人时情绪深藏，无波无澜。

        路眠觉得男生的眼神里好像藏着千军万马，要把她的勇气杀得片甲不留。

        她迅速垂眼，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冒。

        久久没等到面前的人开口说话，谢劲辞眉头微蹙，表情逐渐不耐。

        过三秒，他最后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不给她时间自我镇定。

        在他完全离开前，路眠慌了，她下意识两手抓住他胳膊，不让走。

        谢劲辞停住，回头的动作迅速很多，目光触及到她手抓着他胳膊那块。

        抬头眼神射向她。

        “放手。”

        语气里已有忍耐。

        路眠回过神，指腹轻轻松开，她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难堪，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这次换座位，我想跟你坐一起。”

        “周老师说你英语好，希望你能带一下我。”

        路眠快速把下一句补完。

        校外很吵，来往也有不少行人，路眠说完后对面人很安静。

        过了几秒，他没什么情绪地回：“随便。”

        谢劲辞收回目光，挎包离开。

        路眠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喉咙忽地酸涩，站在原地缓了缓，背着包转身走过人行道。

        晚上，路眠回想起这件事，她看着窗外一闪一闪的繁星，在日记本上写道：我要是有势如破竹的勇气和斗胆一切的自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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