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不稍多久，座位都换好了，第一排有个位置空着，任夏贝请假两天都没来。

        江非白一路盯着路眠，坐到了谢劲辞后面的座位。

        舒盼盼一路盯着路眠，坐到了她后面的座位。

        然后，齐刷刷，拍了前面人的肩膀。

        江非白：“你身旁的位置不是为我留的吗？”

        舒盼盼：“路眠你让我难以置信。”

        路眠从谢劲辞这边转身，错开舒盼盼凶猛的目光：“周老师说我可以向谢劲辞请教英语。”

        “你也可以向我请教啊！”没等到谢劲辞回答的江非白不要脸地接了路眠的话，“我也是从国外回来的。”

        江非白现在完全改变了对路眠乖乖女的看法，至少，乖乖女，不敢坐在制冷冰箱旁边。

        □□对着他们这边开始疯狂敲桌子警告，江非白还不想第一天就给老班留下不好的印象，立马低头看书。

        路眠也飞快转过头，平定心率。

        只不过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谢劲辞身上。

        他抬头时轮廓线条流畅。

        低头时睫羽低垂。

        翻书的手指修长。

        侧脸的余光……路眠仓促收回视线，手指捏了捏课本。

        谢劲辞那一眼里暗含警告，没有不耐，没有不爽，倒像是不经意之间，定定看你一眼，却足以让路眠重新进壳。

        她顿感羞赧。

        这节课过后是两节语文课，语文老师进来时感叹了一下：“换座位了啊。”

        全班同学一致回答：“昂——”

        “那得重新定组长了，这次四人一组，自己私下定好组长，待会儿我下来一个个确定。”

        语文老师潇洒一转身：“现在开始背书！”

        路眠这组不用说，组长肯定是她，没得跑。她翻到《琵琶行》这一页，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她是组长，谢劲辞就得在她这里背书。

        手心麻了下，路眠抿唇多翻几页书，文字没看进去。

        前桌的同学看起来很暴躁，他被选为组长，就面临着要去老师那背的选择，此刻他正一点点的啃书。

        “浔阳江头夜送客……靠！枫叶荻花秋瑟瑟……tm的！主人下马客在船……老子不背了！举酒欲饮无管弦……艹你妈的白居易！”

        这声音听一会儿还觉得挺搞笑，但久了，扰民。

        一直低着头的谢劲辞关上课本，掀起眼皮，狠狠一脚踹在他课椅上。

        前桌的男生身子往前趔趄，刚想骂人，转头对上谢劲辞的眼神，骂人的话打个弯变成了：“浔阳江头夜送客……”

        一边背一边默默转身。

        怂的。

        路眠又把页数翻回来，回了神。

        —

        今天正常放学，上完最后两节语文课，路眠收拾东西回家，走之前她想跟新同桌说再见，可他的视线一直在手机上。

        路眠默了默，拿着装满书的包离开。

        刚回到家，林时像是掐点过来，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大概意思是说今晚加班，回来要很晚。

        路眠边开门边将手机靠在耳边说好，让林时不要担心自己。

        挂断电话她准备去做饭，可冰箱里面空空的，只有几个香蕉苹果，厨房拿来吃的也是少。

        她揉了揉额头，准备去趟菜市场。

        重新拿起钥匙再次出门，手机突然一连串响了几下，停顿了一会儿，又响一下。

        路眠以为是谁有紧急消息要发给她，掏出手机查看。

        [路眠你真贱！]

        [你跟你妈一样贱！]

        [我竟然被你们骗了这么久！]

        [你以为你和你妈这样就能进我们家吗？]

        [回去告诉你妈，除了任鸿文那个脑子进水的，我们全家都不同意！]

        发信人是任夏贝。

        路眠一条条看下去，在每条信息上都停留很久，像是要把那几句话拆开又重组，最后目光停留在最上面两句话。

        她从消息中隐晦察觉到，林时口中的任叔叔，就是任夏贝的爸爸。

        所以，那天请假的人有她。

        路眠还记得自己去请假时，任夏贝经过说：“哟，路眠，你也去请假呀？”

        她的语气虽说高傲，但也是友好的。

        路眠最终没有回消息，她不想跟任夏贝吵，怕给林时惹麻烦。

        也是到今天，路眠才反应过来，原来林时找的第二春，是鸿文集团的董事长。林时一直没跟她细说过，路眠也不会多问，以为就是职位大不了多少的同事，可没想到竟这么凑巧。

        她被骂的心窝有些难受，站在门口自我消化了下，起身去菜市场。

        下午六七点的菜市场早就没什么新鲜蔬菜了，路眠从中挑挑拣拣，卖菜的老板娘磕着瓜子，脸上堆笑问：“你今天咋来这么晚？”

        这一带的，基本都能跟路眠混个脸熟，卖菜的老板娘们都知道经常有个安静的女孩来买菜，来多了，他们就偶尔也会跟她说几句话。

        路眠笑着回：“刚放学。”

        她挑些土豆和黄瓜，凑足两盘菜，付钱从菜市场离开。

        晚间的日落并没有完全消褪，还带着阵阵清风，南城是没有秋季这一说法的，一场大雨，一阵大风，便可以直接从夏季过渡到冬季。

        眼下路眠穿着校服短袖，走进一条树影婆娑的老旧巷子。

        夕阳打在斑驳的墙壁上，叶随影动，路眠抬头看了眼头顶晃动的青翠树叶，不知怎地，强烈地想从小路走。

        她提着菜袋一步步往台阶上走，身边偶尔路过几个穿拖鞋的小男孩，挂着鼻涕，一路欢笑的路过她。

        路眠弯了弯唇，走进拐角，出乎意料之外，撞见了谢劲辞。

        这是路眠第二次在巷子遇到谢劲辞。

        少年靠坐着墙壁，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伸直，脊背弓曲随意，垂眉摆弄手机，神色愈发的不耐烦和冷硬。

        穿堂风涌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微微翻了个偏，让他冷峻的外表下多了几分清冷。

        路眠注意到他拿手机的手被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沁出来，触目惊心。但他本人好像不在意。

        甚至察觉到路眠直直定住的目光，隔着长长的过道微微偏头，余光瞟向她。

        路眠在原地站三秒，然后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谢劲辞收回目光，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

        他曲指揩了下乌青的嘴角，回复江非白的消息，丢下两个字——[没事。]

        江非白：[怎么会没事！那帮职高的带了那么多人，你伤哪没？你快告诉我你在哪？我带你去医院！]

        谢劲辞：[不用。]

        ……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谢劲辞回消息的手停顿，眯着眼抬头。

        路眠站在他身前微微喘气，因为刚跑过，所以脸色有些薄红。她二话不说蹲下来，把买的菜放一边，打开另外一个黑色袋子。

        谢劲辞眼皮往下敛，看她从里边掏出生理盐水、碘伏、棉签、无菌纱布……

        路眠紧了紧呼吸，抬头去抓谢劲辞那只受伤的手。

        但被他轻巧避开。

        他的视线正对路眠，没有感激，反而眼神里传递出冷意，想让她知难而退。

        路眠跟他好商量：“你胳膊伤了，得尽快处理，我先给你做个简单包扎，待会儿你去医院看要不要打个破伤风疫苗……”

        路眠越说声音越小。

        她听见谢劲辞清晰的一声：“滚。”

        震得路眠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被骂，她快速垂下受伤的眼，狂眨几下，对着地面说：“那你自己记得处理，东西我给你放这了。”

        “你放心，你把伤口处理好了，周老师看不出来，我也绝对不会跟周老师说的。”路眠低头说完这段话，拿起地面的菜离开。

        她话里带着点威胁，不注意听就听不出来，大抵是你不处理伤口，我就可能会告诉□□。

        谢劲辞嘴角轻扯，明显是听出来了。

        路眠并没有真正离开巷子，她躲进一个拐角，手里捏着菜袋慢慢摩挲。刚才谢劲辞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让她联想到了被捕鼠器夹的灰狼。

        神情泯灭，不屑一顾。

        路眠并没有多伤心，许是因为她懂他的抗拒。

        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开始隐现星星，月亮细尖细尖地挂在树梢上空，仿有金光描摹轮廓。

        谢劲辞从巷子离开，宽大校服刮起一角，从路眠视线中走掉。

        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

        路眠等他走后重新返回巷子，看见孤零零留在那的医用品。

        她走过去把它们一一放进黑色袋子里，然后拎着袋子从巷子离开。

        回家后，林时对突然出现的医用品感到疑惑，她回家刚脱下高跟鞋，瞥见玄关处的黑色袋子敞开，露出里面的纱布，多问了句：“你受伤了？”

        路眠早就想好了答案：“家里急救箱好像没这些东西，我买来备着。”

        林时不会多想，她对自己女儿说的话很相信，走到餐桌打开桌布罩，本想问她怎么就吃这么点，凑近一闻，转头问她：“今晚出去玩了？”

        菜上留有余温，热气铺着。

        路眠熟练的答：“去菜市场买了菜。”

        林时暼她一眼，没问了。

        桌角的台灯发着橘光，黑猫在灯光下浅眠，路眠走在房间门口，挡去一大片光芒。

        她倏地开口：“妈，任叔叔有说什么时候再见我们吗？”

        “大概周末吧。”林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问这个干什么？”

        路眠收敛住情绪：“没，我就随便问问。”

        她重新回房间，轻轻把门关上，也将光芒隔绝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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