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虽说跟学弟说好作词的事往后推，但到底答应了人家，路眠回到学校便开始构思。

        学弟的曲偏活泼，昭显他这个年纪的朝气蓬勃，路眠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来想。

        直到晚上，这期间路眠都没有动过身，谢劲辞发来一条消息：[考核通过了。]

        路眠拿起来看一眼，没有回复。

        出门吃了趟饭回来，想了想，还是回了个谢谢。

        同时，她收到复试结果的通知，她通过了，hr要求她从明天开始上班。

        路眠把结果截图下来发给任鉴深，告诉自己也要成为社畜一员。

        任鉴深很忙，他自毕业那一刻起，路眠就眼看他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头扎进创业里，但幸好，他也取得了一番成就。

        不过今天他回的倒是快：[给别人打工，怎么不来给我打工？]

        路眠觉得他话里有怨气，于是回：[有工资吗？]

        那边没回了，估计又在忙，路眠已经习惯他跳闸似的回复，把词的初稿定下来发给学弟看，准备过个两天再改第二版本。

        手机叮咚响两下，路眠拿起来看。

        [晚上有时间吗？青山老师希望和你见一面。]

        谢劲辞发来的。

        如果是青山老师要见她，路眠自然不会拒绝：[好，我这就出来。]

        她草草化了个淡妆，拿起包离开。

        怕青山老师等她等急了，路眠直接打的车到达谢劲辞说的地点。

        一家古意饭馆。

        路眠赶到时，外面有人领她进去，直接带到指定房间。

        说是房间，也不算，屏风围成一道墙，里面雕梁画栋，小小的木桌上，竟还有假山流水。

        没看到青山老师，只有谢劲辞一个人。

        他坐在木制的椅上，身子往后靠，像是为了映衬这里的环境，穿的是中式盘扣衣，盘扣的样式极为别致。

        手上盘一杯茶，垂眼时眉薄面白。

        路眠看一眼，男人朗目星眉，一副好皮囊撑得起这身雅致。

        她单刀直入：“青山老师呢？”

        路眠问法直接，谢劲辞放下茶瞧她一眼，指了指木桌上的电脑，“待会儿他会和你视频。”

        “……”路眠这下是真被无奈到了，她怕迟到特意打车来，先不说路费花了多少，但怎么也没想到和青山老师的见面是视频。

        “所以……你说的见面，就是视频是吗？”路眠努力按捺住情绪。

        谢劲辞很平淡：“嗯。”

        算了，路眠最终泻了一口气，要怪就怪自己没问清楚，始终是谢劲辞帮忙引荐，她不该有那么多要求。

        路眠把自己放在一个和他不熟的地位上。

        这样，她就还能自我说服。

        虽是视频，但路眠也还是认真对待，青山老师人在米国学习调研，但跟她视频的过程中，大大夸赞了她一番。

        路眠鉴于现场还有外人，没有表现的过于激动。

        倒是谢劲辞，时不时笑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窗外不知名的鸟。

        视频结束，路眠打算立马走。

        她起身跟谢劲辞告别：“今天谢谢你了。”

        “怎么谢？”谢劲辞放下茶盏，并没看她，而是看向窗外。

        窗户是古代那种往上拉开的，他开了半个面，头侧过来对着路眠：“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吧。”

        ——

        路眠最终选择留下来。

        她不爱欠人情，想着一来二去推就，好像也没必要，总归自己不亏，还能噌一顿价值不菲的佳肴。

        期间任鉴深回她消息：[我把我人抵给你当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路眠吃一口小蔬：[不敢要。]

        [你还是留下来娶嫂子吧。]

        路眠发过去两句话，那边又不回复了。

        时节锦绣，窗外下起小雨。

        本是黑夜，在路灯的照耀下更显朦胧，路眠放下手机，往窗外望一眼，竟瞧见一只黑猫。

        那黑猫瘦长，昂着头从路灯下走过。

        谢劲辞也看见了，他吃得少，雨打木窗飘进来，他更没了吃的心思，只瞧着细雨说：“这猫很像你的那只。”

        路眠却说：“你应该没见过我的猫。”

        谢劲辞回头侧目，没有反驳她，他怎么会没见过，那猫还在他头盔里睡了一觉。

        不过这并不是他今天找她来的目的，谢劲辞是个不喜欢误会的人，他想把一切说清楚，该解的结就得解了。

        但时过已久，又该怎么开口？

        吃完饭，谢劲辞送她出去，他走的小路，小路通往一条街，那里车水马龙，路眠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地方。

        “好长时间没来了，进去坐坐吧。”谢劲辞立在她身侧，一如当年两人的站位。

        路眠望着通往地下室的门，拒绝：“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路眠。”他轻声喊她。

        路眠顿住，站在原地没动。

        “老板没换，他应该还认得你。”谢劲辞牵起她的手往里走，“游戏也没换。”

        地下室的游戏，专门用来坑人的，可人是群居动物，爱热闹，多半图个快乐。但那年深秋，谢劲辞替路眠打了个漂亮仗，用他过目不忘的能力。

        路眠从他的手中别开，将两手揣进兜里，嗯一声，也没想着逃了。

        为什么他能做到落落大方，她却不能呢？

        路眠心里有落差，这种落差只会让她更难受。

        谁能想到，她自以为是的放下，只不过是暂且搁置在心里，至于现在转变成什么，路眠也说不清。

        但每次见到谢劲辞，她都很想告诉他，自己生活得很好，比他想象的好。

        生活愉快，家庭和睦，自信大方。

        两人进了地下室，地下室跟几年前相比，发生了一些小变动，但味儿还是从前的那个味儿。

        依旧什么人都有，只不过主角换成曾经的他们。

        谢劲辞来到一处，问她还记不记得这里。

        路眠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想起那会儿，自己找不到他，每天都来这蹲守，要是蹲到他，那才是真高兴。

        后来真蹲到他了，才发现他是故意让自己蹲到的。

        这件事是路眠后来才想明白的。

        如果不是为了那句听说你母亲是小三上位，路眠认为，她那天蹲不到他。

        “那天我说了伤你的话。”地下室里的灯光依旧幽暗，如花红柳绿，谢劲辞侧开身对着她。

        “对不起。”他终究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说过吗？”路眠不去看他，“我忘了。”

        言行一旦出口，伤害必定造成，路眠已经不再揣测他说那句话的原因是什么。

        谢劲辞一双眼始终看着她：“我说那句话，是希望你能讨厌我，不再喜欢我。”

        见她没说话，谢劲辞接着道：“那年爷爷打算把我送出国，我不想你惦记一个在异国，甚至回不来的人。”

        “你有你的青春，大好年华，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是我自负地认为该这样结束，对你对我都好。”

        他从来没有这样低态度，明明克制，却有失姿态：“路眠，我见过你母亲，她很好，不好的是我。”

        路眠低着头，只觉心里渐渐难受。

        有什么事，非要这样才能结束。她的大好年华，她的一腔孤勇，他全都能看见，却又凭什么替她做主。

        路眠记得小时候看八点档电视剧，男主因为某些事故意隐瞒女主或者伤害她们，她始终认为不该这样。

        该知道的终会知道，而伤害，会一直存在的。

        他们都是有口有心的人，为什么不能选择好好将话摊开了讲。

        路眠看着谢劲辞，她能接受他的解释，却也没了应承的心思。

        “谢劲辞，我不怪你。”

        路眠低声说，嗓音里含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难过，“我猜出来你不是故意的，在这几年里，我都是这么安慰自己。”

        “索性我没猜错。”

        路眠只能这样说，她好像也没有多的要说的话，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人的记忆都会慢慢淡忘的。

        谢劲辞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于是喊她的名字：“路眠……”

        他比以前温柔多了。

        路眠抬头望着他，一点也不怕把接下来的话告诉他：“其实我希望你过得不好，最好不要比我好，这是我的真心话。”

        路眠的心也没那么大：“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再次相遇，我一定要是风光的那个，从你身边路过也不会被比下去。”

        “如果可以，我也想泼一杯酒到你脸上，”路眠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质问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说走就走！”

        “再狠一点，说些恶语相向的话。”

        可是她没有，她就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但现在她说出来了，路眠也觉得很风光，她莫名想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在她心里憋了很多年，到现在这一刻才得到释放。

        “不过谢劲辞，我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你和我，就是高中同学，当过一个月的同桌，再好一点，就是江非白和舒盼盼的共同朋友。”

        谢劲辞想点烟，可他发现自己点不上，火苗涨起又熄灭，反复几次。

        他呼出一口气，问：“路眠，你还喜欢我吗？”

        路眠从丢照片的那刻就打定主意不喜欢了，她既然能忍心扔照片，又怎么还会有恋想。

        她的恋想不过是没有扬眉吐气的不快。

        “不喜欢了。”路眠说这话时，没有一点难过。

        隔了四五年，她终于明白自己难以释怀的点在哪。

        谢劲辞终于点着烟，火光明明灭灭，他冷静下来，说了句挺好。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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