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下一站旅程是巴塞罗那。

        西班牙巴塞罗那，一个热情的城市，这次路眠有酒店住，跟其他组员一起。

        明星往往比他们晚一天来，这个节骨点他们虽然没什么事做，但路眠一点都不想出去。同一间房的女孩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客套地邀请路眠要不要一起去。

        路眠拒绝了，她想好好休息。

        他们到达酒店的时间刚好正午，还有一个下午的时光，路眠可能会把这些时间全部用来睡觉。

        一轮金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路眠拉上窗帘，盖上柔软的棉被进入梦乡。

        可能是来往太累了，路眠很快睡着，在梦里，她又看到了沙漠里的漫天红霞，层层将她包裹。

        可在梦里，始终有一个人牵着她的手。

        路眠努力睁开眼看，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直到她从梦里醒来。

        一觉天黑，室友还没有回来。

        路眠揉揉眼睛，接到任鉴深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貌似精神也不太好，低着声音问：“实习还顺利吗？”

        路眠回了个嗯。

        任鉴深又问：“吃晚饭了没？”

        “还没。”路眠边说边从床上起来，稀稀疏疏的动作惹得那边的任鉴深立马反应过来。

        “路眠，你又大下午睡觉了？”

        路眠以前下午睡觉的时候晚上都睡不着，到第二天肯定精神不好，任鉴深知道她有这个坏习惯，奈何盯着她都改正不了。

        “没呢，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路眠撒谎。

        任鉴深知道她这是怕挨训，便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喜欢管着她，那是因为他确实喜……

        他狠狠闭了闭眼，破天荒跟她提要求：“家里人找我要你照片。”

        “确认你的安危。”

        他僵硬着把下句补完。

        路眠对要照片这事颇有些错愕，但她没多想，老老实实把手机伸远比了个耶，发给任鉴深，还说道：“你拿去交差吧。”

        照片里的她头发松散，有种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感觉，任鉴深点开放大，又缩小，最后还原成正常比例。

        “你拍这样的照片家里人能放心？一副活生生被工作摧残过度的模样！”他笑着调侃。

        路眠自己点开看了看，什么嘛，这明明是仙女被迫醒来的模样，但心里这么想，她还是问：“那等我明天工作拍张好看点的？”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说：“不用，这张够用了。”

        他把照片保存下来。

        “为什么？”路眠问。

        因为是我想看。

        任鉴深直接挂了电话。

        路眠对直接挂掉的电话有些发懵，她起身拉开窗帘，窗外的天黑了。

        一片琉璃灯火，古堡建筑高高耸立在城市。

        她仿佛听到人们的欢笑声，声音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巴塞罗那的夜晚降临。

        路眠随手扎了个低丸子头，披一件丝质外套，准备去下面淘点吃的。

        进电梯时，发现谢劲辞也在里面。

        她先是一惊，随后朝他笑了笑，像朋友那样，慵懒从容。

        然后往角落里一靠，双手环胸，一副睡醒了又像没睡醒的样子。

        挺自然，谢劲辞收回目光，等电梯到一楼了才问她：“去吃饭？”

        路眠正往电梯外走，听他一问，脚步又停住：“嗯。”

        两人一起吃了顿饭。

        好像也没有谁开口说请谁，只是刚好一起下去，点的餐一样，又恰巧餐桌坐满了人，所以他们就顺理成章坐在一起。

        路眠和谢劲辞坐在窗外，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人，路眠吃饭很慢，她拿勺贴着唇，腿一翘一翘的，侧头看向窗外的人群。

        风吹起少女的针织裙摆，街上的灯晃影重重。

        谢劲辞端着酒杯漫不经心朝她看去，她眼睛里有对这个城市的好奇，似温顺的羊露出惊奇，与对舍夫沙万的宁静带来的感受不一样。

        她忽然之间把头转过来。

        谢劲辞顺势垂下眼，将目光放在酒中。

        耳边出现她的声音：“我吃好了。”

        路眠的餐盘已经干净，谢劲辞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接着起身：“走吧。”

        他也好了。

        路眠看了眼他的餐盘，他还是更偏爱清淡的饮食。

        以前，路眠认为一个人若只喜欢清淡的饮食，她会觉得这人会失去很多乐趣。可现在，她认为自己如果能跟谢劲辞一样，或许有时候胃疼就会减轻很多。

        人是会变的，就像以前谢劲辞开口不超过三句话，现在他能跟她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绅士风度。

        上了电梯，路眠陷入自己的回忆，忘了按电梯楼层。

        谢劲辞也没提醒。

        直到电梯停在他那一层。

        路眠颇为促狭，她正要按，谢劲辞却说：“你有东西落在我那里。”

        路眠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她细想了一下，没想出来自己究竟丢了什么。

        但人的思路在某一时刻很容易跟着别人走。

        譬如现在谢劲辞已经走出电梯，而电梯门马上要关上，路眠甚至来不及思考，只能凭本能跟上他，为了见一眼他所说的落下的东西。

        两人停在门边，路眠才问：“我落了什么？”

        什么都没落，他只是一时心意乱了。

        谢劲辞在拿房卡刷卡的那瞬间，找到了答案：“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礼物在第二个抽屉里。”他不慌不忙把刚找到的理由说完，开门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他对她完全没所图，路眠的感觉是这样的，虽然她的生日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但补礼物这件事，路眠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她走到谢劲辞所说的地方，打开抽屉，果然看见里面有一份礼物，盒面小巧精致，蓝丝绒包裹。

        她正要说声谢谢，视线却被礼物旁边的东西吸引住。

        那东西……

        “等等。”原本走向厨房的谢劲辞突然返回。

        他看起来很急，好像怕被路眠看到什么东西一样，可等他发现路眠已经看见时，反而不急了，目光直直定在她身上。

        路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礼物放在一起的，竟然是一册不薄的相册。

        相册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她，不同的她，路眠依稀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自己，但她一一翻过去，好像又把过往回忆了一遍。

        高三那年，她一个人走在湖边，湖水蜿蜒小半个城市，她看见白鸽在湖面飞过，而自己拿着一块面包高高举起，白鸽飞过，吃掉她的面包。

        高考完她最后一次经过熟悉的小巷，巷子里的绿叶依旧葱翠，她蹲在阴影里安静地打完一盘斗地主，然后背上书包回家。

        新年一家人出来玩，她穿着白色羽绒服跟任鉴深去寺庙，寺庙里的小和尚一边玩手机一边理会她虔诚的问题。

        她听和尚说佛只渡有缘人，她却说和尚心不诚。

        然后潇洒离去，却在门槛摔了个大跟头。

        佛不肯渡她。

        大一万圣节那天，她化了鬼怪的妆容，跟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工作人员拍了照，最后那个工作人员送给她一束满天星。

        蓝色的满天星，让她想到最初她送的那一束。

        工作人员没跟她说一句话，身形却跟他很像，路眠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想跟他拍照。

        如今看着这张照片出现在相册，路眠才恍惚过来，那个工作人员，就是谢劲辞。

        她再往后翻，好多，好多的回忆。

        谢劲辞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声音里夹杂着他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都看到了？”

        路眠微微偏头，看向纹理光滑的地板：“那个工作人员是你？”

        “是。”他承认了。

        路眠接着问：“我生日那晚，在大街上碰到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是。”他停顿一会儿，依旧承认。

        “宿舍楼下的身影，也是你？”

        “……是。”

        他一直都在，从异国飞来南城，两边不停的飞，却没见过她一面。

        路眠关上相册，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这种情绪该怎么处理，如何处理，她也不得而知。

        可她十分清楚，如今的她是感动，是遗憾，但却不会再有喜欢。

        其实在很多个夜晚，她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好想见他一面。

        时光是能磨烂人的记忆的，没等来他，她就已经不会想他了。

        所以当谢劲辞出现在她面前时，路眠心里的情绪与爱无关，她愿意跟他以朋友相称，却无法承受住喜欢。

        “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路眠把相册放回原本位置，连礼物都没拿，收拾好情绪，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没看见什么？”他强制性拉住她的手腕，不准她走。

        “谢劲辞，我说过了。”路眠一字一句重复，没有看他，“我不同意你的追求。”

        “谁说我要追求你？”谢劲辞望着她，嗓音往下压了几分，“我强取豪夺不行吗？”

        本来打算徐徐善诱，可没想到失策了。

        谢劲辞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赌徒，他把所有心思都花在路眠身上，包括这次旅程，但事事并非如他愿。

        “路眠。”他声音忽地降低，“我不是坏人。”

        所以不必避着他。

        路眠被他眼里翻涌的情绪吓到，人控制不住地往后退，直到撞上冰凉的墙壁，他贴上来。

        夜色撩人。

        巴塞罗那的夜是热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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