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事发（小修）

次日一早，苏瑶梳妆完准备去给老太君请安，临行前吩咐清芙：“等我回来就带林妈妈过来。”

        清芙轻声应下，主仆二人正要往外走，小丫鬟却道吴婆子求见，苏瑶皱眉，这吴婆子不好好守着林妈妈，过来做什么？

        唤了人进来，吴婆子却一脸踌躇地站在门边上，深深行了礼，猝不及防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夫人，都是奴婢的错，那林妈妈……”咬咬牙，她又给了自己两巴掌。

        “林妈妈跑了！”

        “跑了？”苏瑶不禁一愣，随即问道：“不是让你好好看管着，怎么会跑了？”

        吴婆子头埋得极低，“是……奴婢失职，还请夫人重重责罚！”

        苏瑶气得不行，一个大活人，关着都能跑掉？又问了吴婆子几句，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说是昨晚把林妈妈锁在屋里，早上去看时人就不在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清芙看了看天色，小声道：“夫人，请安的时辰快到了。”

        苏瑶只能等回来再说，她瞪了吴婆子两眼，跟清芙加快脚步往慈和院去。

        路上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对清芙说，“我这心里慌得很，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你说这林妈妈能逃到哪里去？”

        清芙安慰她，“夫人这是没睡好呢，林妈妈能逃到哪儿去？院子里晚上也有守门的婆子，怎会让她跑了，定是在哪儿藏着呢。”

        苏瑶面色和缓了些，但眼皮依旧狂跳。

        才走到慈和院门外，正好遇见老太君身边的安嬷嬷急匆匆出来。

        安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说话做事极为大气，鲜少见她有这样匆忙的模样，苏瑶正疑惑，安嬷嬷却看见了她，上前道：“老太君正要找您，夫人快随老奴进去吧。”

        苏瑶敏感地察觉安嬷嬷眼神不太对，寻常见了她，安嬷嬷总是客气和蔼的，可今日却好似带着打量。

        她随安嬷嬷往里走，低声询问：“嬷嬷，太奶奶有什么事找我？”

        安嬷嬷却抿紧了唇不说话，把苏瑶带到正厅门外，强行把清芙拉走了。

        “老太君有要事找您，夫人进去就是。”

        清芙慌张地看了过来，苏瑶更觉得不对劲。

        安嬷嬷为何把清芙带走？只是请安的话，用不着这样吧？

        本是请安的时辰，正厅该敞开大门才是，怎么只开着一扇小门……

        苏瑶忐忑地迈进门。

        大白日的，屋里却点着灯，一进来就闻见浓郁的檀香，老太君每次头疼时，都爱点这香。

        乌泱泱一大群人看了过来。

        苏瑶这才发现，府里所有女眷都到了，连往日吃斋念佛久不出门的五夫人也坐在下面，老太君端坐在上首，右手边坐着姚氏，左边是陆嘉彦。

        老太君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苏瑶头皮发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前行了礼，老太君冷着声叫了起，却并不与她寒暄，伯娘们都拿奇怪的眼神瞧她。

        满室寂静中，陆嘉彦忽然笑了一声。

        苏瑶毛骨悚然，却听陆嘉彦对老太君说，“太奶奶，既然人到了，您就好好问问吧。”

        问什么？苏瑶愣住，抬头看去，陆嘉彦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穿着一身织金曳撒，佩刀放在手边，眉眼冷冽。

        他在看她，目光带着嘲讽，仿佛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苏瑶一直就怕他，被他鹰隼般的目光盯着，更觉胆颤，忙低下了头。

        长久的沉默后，老太君叹了一口气。

        她不急不缓问道：“燕儿媳妇，你院里可是有一位林妈妈？”

        苏瑶低着头，犹豫道：“是……但林妈妈手脚不干净，昨日偷了东西，我正要把她赶出府去。”

        她不知怎么老太君也知晓了这件事，既然问起来，她只能牺牲林妈妈了。

        老太君沉默片刻，又问道：“那她如今人在哪里？”

        苏瑶露出一脸委屈，“我一时疏忽，林妈妈畏罪逃了。她从前就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还被我母亲赶到庄子上去过。只是我想着她毕竟陪伴我许多年，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想她年老了没个着落，还让她继续回来伺候，但这次她实在过分，才想着严惩的。”

        说到后面，已是泪盈于睫，苏瑶掏了帕子出来擦泪，一副真被林妈妈伤透了心的模样。

        老太君还未说话，里间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扑腾着跪在苏瑶前面五步远处，哐哐磕头。

        正是从梅溪院消失了的林妈妈。

        苏瑶掩饰不住一脸的震惊，又听林妈妈悲泣道：“老太君，您可要明察啊，奴婢是得了些首饰，可那是夫人赏赐给奴婢的，不是偷的！”

        林妈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瑶有些不知所措，她生怕林妈妈乱说话，忙上前怒喝道：“林氏！你不要胡言乱语，不然我就把你送去官府！”

        她声色俱厉的模样让众人都有些惊诧，姚氏都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的儿媳妇从来都是柔弱温顺得像只小兔似的，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难道真像燕儿说的，苏瑶没有面上看见的这样单纯？

        苏瑶也察觉自己失仪，立马缓和了神色，眼里含泪对老太君说：“太奶奶，您有所不知，赃物都在林氏的屋子里找出来了，她昨日也承认了的。您想想，那些个首饰钗环都是长辈给的好东西，我怎么可能赏给她呢。”

        老太君沉着脸地看着这个玄孙媳妇，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苏氏如此伶牙俐齿？

        从前来请安，她都是安安静静坐着，话少得很，说几句就脸红，原来竟是装的。

        她的沉默让苏瑶更加不安，这时，林妈妈又哭起来，再往前点就要凑到老太君鞋面上，陆嘉彦冷冷瞥过来，她立马缩回去，伏地不起。

        林妈妈说了句宛如惊雷贯耳的话。

        她转过脸看向苏瑶，哀怨道：“夫人，您明明说过，只要奴婢替您和表少爷保密，就许我一世荣华富贵的。”

        在众人怔愣的时候，她又埋怨道：“您与表少爷偷偷来往，奴婢可都替您瞒着，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老太君拨动佛珠的动作一滞，身边的姚氏则是惊得站了起来。

        苏瑶没料到林氏竟然直接说了出来，她想林贵毕竟还在梅溪院里，自己怎么也能拿捏得住她，没想到林氏就像疯了一样，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她的秘密。

        她气得恨不得把这老虔婆当场给掐死，但看着老太君黑沉如水的脸色，立马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她得赶紧解释才对！

        苏瑶跪下来，梨花带雨道：“太奶奶，母亲，诸位伯娘，我不知林妈妈为何这样污蔑我，我自幼读书，礼义廉耻也是知道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姚氏有些犹豫，她想苏瑶一直都十分乖巧，也就回苏家探过几次亲，平时深居简出的，怎么也不像林妈妈说的那样。

        老太君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瑶哭，大半辈子走过来，她什么人没见过，苏瑶在她面前装柔弱，还是太年轻了。

        她话里从不提林氏说的那位“表少爷”，若真心里坦荡，大可直接与林氏对峙，什么礼义廉耻这种话，说出来博个同情罢了。

        她沉声道：“我也不信苏家能教出品格不端的女子，既如此，那便是林氏说谎了。”

        她盯着林妈妈慢慢道：“偷窃财物，污蔑主子，罪加一等，我侯府断然容不下你，这便让人把你扭送官府，燕儿媳妇，你看行吗？”

        苏瑶立马回道：“都听太奶奶的。”

        刘妈妈立马要来抓林氏，林氏愣了一瞬，心想这与云妈妈昨晚跟她说的不一样啊！她怎么能被送去官府！

        索性已经说出来了，林氏就破罐子破摔了，她哭了两声，抱着刘妈妈的腿不肯走，叫道：“老太君！奴婢有证据！奴婢真没有说谎！”

        她本来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的，云妈妈说只要她说实话，自然能保住她和林贵，但林氏并不太相信她。她想的是，给苏瑶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她还是想回梅溪院的。

        谁知道绕来绕去，怎么她就要被送去官府了？

        她进去了，林贵怎么办？可不得被人打死！

        苏瑶也太狠心了！她伺候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林氏自然不乐意了，她喊了几声，老太君示意刘妈妈退下，带着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苏瑶想上前说话，被老太君抬手制止。

        林氏这下老实多了，也不哭喊了，声音里带了些恨意，“奴婢并没有胡说，老太君有所不知，我家夫人与庭谦表少爷从前就交好，只是因为夫人要与侯爷议亲才断了来往，后来不知怎的，夫人又与表少爷好上了，两人常常在苏府幽会，奴婢大儿子在表少爷身边做事，夫人便逼迫奴婢和儿子给他二人传信。”

        老太君瞥了眼苏瑶苍白的脸色，问道：“你说了这么多，老身凭什么信你？”

        林氏脱下鞋，从鞋底摸出一张纸呈上去。

        “老太君，这是表少爷给夫人的画，奴婢上次不小心打湿了，便没敢拿给夫人，悄悄藏了起来。”

        不知道她藏了多久，画纸一股脚臭味，颜色都变了，刘妈妈展开给老太君看，只见那纸上是一对相拥着的男女，男子陌生得很，女子赫然是苏瑶的模样。

        画下还题了一首情诗，盖了一方小印。

        苏瑶猛然想起来，庭谦表哥有一次说要赠她一幅画，她却没收到，问起来才知是被庭谦表哥的小厮不小心毁了，原来不是，而是被林氏藏了起来！

        她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两人之间什么都有过了，除了没到最后一步，表哥不会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姚氏看了画，心里也复杂得很。画上苏瑶这身打扮，她没记错的话，是用她给的料子做的衣裳，后来她穿着回去省亲了，若不是真的见过，这苏庭谦怎么连衣料上的暗纹都能画得清清楚楚？

        苏瑶摇摇欲坠地站在那儿，咬着唇泫然若泣，从前她见了只恨不得搂进怀里好好安慰，如今却觉得膈应。

        林氏又接着说，“老太君若还不信，可以让人去夫人房里找一找，表少爷送她的东西，她全都藏在那口上了锁的红漆箱子里！”

        苏瑶不料她连这个也知道，懊悔自己平时还是太过疏忽。老太君让刘妈妈带人去梅溪院，她急得不行，想找人传话回去，但清芙不在，慈和院里更没有她的人。

        指甲狠狠陷进掌心，苏瑶清楚地知道，她的秘密，藏不住了……

        真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想解释了，林氏铁了心要背叛她，或许还有其他证据，说多了也没用。

        没一会儿，刘妈妈就带着那口红漆箱子回来了，锁被撬开后，里面装着簪子手镯、泥人之类的东西，还有些打了一半的络子并一副扇套，上面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比翼鸟。

        一大叠书信被藏在箱子最底下。

        姚氏拆了封信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下去。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苏瑶。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老太君叹口气道：“林氏一大早冲进来，说你妇德有亏，我们都不信，才叫了你来。你母亲说你性子恭顺和柔，知书达理，我也这样以为，到底是我们错看你了。”

        姚氏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苏瑶神色恍惚地抬起头，看见老太君和姚氏失望地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说，她也想做个好媳妇，可是陆嘉彦不喜欢她啊！

        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妻子，她也想要夫君的体贴，想要一份温暖，这有错吗？

        她想说，陆家不能休了她，她是犯了错，可陆嘉彦成婚小半年不与她圆房，不也是对她的侮辱吗？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仰头看见陆嘉彦正看着她，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无比轻蔑的眼神。

        一瞬间，一股寒意席卷而来，她想起来，自她踏进正厅，无论她与林氏如何争辩，陆嘉彦都不曾惊讶过。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像看溺水的蚂蚁一般，冷酷无情地看着她挣扎……

        苏瑶大喊一声，抱着头痛哭起来。

        她听见陆嘉彦甚至在用温和的声音对老太君说：“太奶奶，苏氏妇德有亏，不能辱没侯府门楣，孙儿要与她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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