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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熄火


“那我先上她房间等,还是——我可以去花园里看看她吗?”

        “我一起去。”

        “好。”清沅从椅子上站起来。

        费植渊起身,经过沙发时趁手取了西装外套,一面套在身上,一面往外走。

        很奇妙,在这缘分的最后阶段,她突然发现费植渊可能偏爱烟灰色高领线衣和藏青色衬衫。

        每每两人见面,他似乎都是二者取其一。清沅的衣柜里没有这两个颜色的衣服,原因是这两个颜色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比较显黑。

        而且,驾驭不好就显得廉价。

        但是总有什么人,适配度高到让人垂涎三尺。

        稳步走在前头的人大概是不知道身后的人思绪万千,从艳羡到嫉妒再到嗤之以鼻。

        到楼下,张婶见费植渊下楼,匆匆从厨房跑来,说晚饭已经备好,“要不先吃点?一会儿再热就不好吃啦。”

        “准备两副碗筷。”

        清沅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不到半米的距离,闻言,稍稍偏了下脑袋看他,很快收了视线。

        她还在场,他说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但她直觉应该不会指自己。倘使那另一副碗筷是给自己准备的话,他多少会问一句吃过了没有。

        张婶应一声“好”就回了厨房。

        客厅后面的花园,比起前院的萧条来,并没有好多少,一条鹅卵石小路从屋子这头延伸到花房尽头,中间拐了几个弯。

        花园尽头有一潭湖水,湖面宽阔得看不到尽头,四周几处假山,假山上生出几颗花草来。像他这人的生活,似乎有那么点寡淡无味。

        她跟在费植渊身侧,两人走得不算快。

        要在之前,她定然不习惯两人一言不发走过这段三分钟的路途,现在倒觉得不说话才更舒服些。

        简言之,不说话,才相安无事。

        所谓花房,是一间白色调镶玻璃的小屋,屋里种许多绿植,风格却捉摸不透。

        长发女人和文量量并排坐在一张不长的钢琴凳上,两人脊背笔直,手指在琴键上跃动,脸上却不见什么神色。

        两个人远远地站着,看了小一会儿,在乐声就要结束时,抬脚往花房里面走。这儿装饰精良,清沅生怕一脚踩进去,是要弄脏了纯白的地面。

        量量见到两人,不慌不忙地收回放在琴键上的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向两人,“叔叔,老师,你们来了。”

        清沅弯腰,“张婶说你钢琴弹得可好,所以过来看看你,果然很棒,平常是我低估你了。”

        小家伙说:“那确实。”

        两人说完话,费植渊伸手摸了摸文量量的脑袋,轻声问:“累吗?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

        量量摇头,“不累。”

        这动作,这神情,这语气,显然这叔侄两个的关系并不亲昵,或者说,费植渊刚刚以叔叔的身份接触这个孩子,他其实也不知所措。

        他倒是和穿白色连衣纱裙,披着长款呢绒外套的钢琴老师更熟络些。

        那女孩看着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身材纤细匀称,五官十分精致,化着淡妆,兴许是带上钢琴家的滤镜,清沅觉得这人有些气质。

        她几步扭到费植渊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费植渊,我说,你这小侄女的功底不是一般的好,找我做老师不合适。”

        “是吗?连你这个专业的钢琴老师都不合适,那谁合适?”费植渊问。

        “文婧啊,那家伙不比我强?”

        费植渊哼了声,把手从她手臂里抽出来,对文量量说:“先去吃点东西吗?”

        量量仰着头,“我不饿,刚刚下课时郑爷爷给我买了果切,我吃多了一些。”她看了清沅一眼,“叔叔,今天睡前可以让老师陪我看一部电影吗?”

        “一整部?”

        文量量点了点头,“吴老师推荐我们看的,她上课放了片段,我挺感兴趣的,想把它看完。”

        费植渊看向清沅,“一部电影一个半小时起步,你可以吗?时间太晚我送你回去。”

        清沅不愿意和他再有其他交集,但这是给文量量上最后一次课,她没拒绝。

        “可以。”

        费植渊向量量伸出手,量量很乖巧地配合,将手放进他的手里,两个人别扭地并排向外走。量量的钢琴老师跟在费植渊的身侧。

        清沅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钢琴老师丝毫不避讳还有不相干的人在场,教育起费植渊来:“女孩子是要哄的,你回国不跟她商量诶,她肯定得生气。”

        费植渊笑了笑,语气又冷又嘲讽:“她生气,就带男人回家过夜?”

        钢琴教师继续说,像是为那个叫文婧的打抱不平,“她就气气你,也没和别人怎么样。”

        “谁知道呢。”费植渊说,这语气有些事不关己的味道。

        但清沅觉得不尽然。

        钢琴老师还想继续这个话题,费植渊把量量送到楼梯口,转身看她,“你上次说喜欢张婶做的干烧桂鱼,去尝尝?”

        钢琴老师喜出望外,终于识趣地闭上喋喋不休的嘴,一派感恩戴德,“费植渊啊费植渊,你确定你这是爱屋及乌?我都要动心了呢。”

        ……清沅走过拐角,声音跟着人影消失渐行渐远。她牵着文量量的手,有些情绪,不知怎么地,就平息了。

        顾顾这个人间清醒,总是在她糊里糊涂的时候,一棍子打醒她。虽然有些话不那么中听,可忠言逆耳利于行。

        “可是白雪公主有什么才能呢?我不明白,感觉后妈比她厉害。”

        “白雪公主善良纯洁,你不觉得这是很美好的品质吗?”

        费植渊吃过晚饭以后立马往公司赶,九点多才开完最后一场会议,回半山月揽。

        张婶正在给量量温牛奶。

        “她走了吗?”

        “没呢,量量多留了她一会儿,您找她有事,上去找她就成,量量也该睡觉了。”

        “嗯。”

        “您现在上楼吗?牛奶您一块儿带上去?”

        费植渊应了声“好”,接过她递过来的玻璃杯,转身上楼。

        背身温热,和窗外的温度截然不同,跟老爷子的态度一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净折磨他一个人。

        文量量房间门没关实,里面传来两个人的谈话,温声细语的,像是风从窗外捎来的似的。

        听进耳朵里去有几分痒意。

        “你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有几道题不会。”

        “你下周做实验,可以录个视频我看看吗?”

        “没问题,到时候做好了,帮你把小兔子耳朵贴上,行吧?”

        “施清沅。”

        “嗯?”

        “你的名字真好听,明天教我写这三个字可以吗?”

        “你个小鬼,嘴还真甜,你是不是不知道,文量量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呀?”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我听他们说,大学要读四年,你读到第几年了?”

        “第二年。”

        “那你以后去干什么?给别人讲故事吗?”

        “我想读研究生,去北方。”

        “为什么要去北方,这里不好吗?”

        “这里很好,但是我想去另一座城市看看,那里应该会有雪。”

        “你可以放假的时候去看啊,我爸爸——不要我的那个爸爸,每次放假都让燕靖禾带我去玩儿。”

        “所以其实,他对你很好对不对?”

        “不知道,你不准提他。”

        “明明是你先提的喔。”

        “你不准说他好。”

        “好吧,那我不说了,”清沅抬手勾了下她的鼻尖,爬起身,“我去看看你的牛奶热好了吗。”

        她话音才落,费植渊适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她正准备去取的东西。

        她退半步,让他进门,“费先生。”

        “叔叔。”

        费植渊“嗯”一声,走向文量量,把玻璃杯递进她手里,“把奶喝了,早点休息。”

        文量量一饮而尽,将杯子递回,费植渊走出门。清沅在门口等他,意外发现他身上多了一分酒气,淡淡的,吸进鼻息竟然有一股甜香。

        她走出几步,皱了皱眉。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张婶端来一杯水,跟她道谢说辛苦了,叫她路上注意安全。费植渊将杯子放在边柜上方,“你没有跟她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吗?”

        “我说了。”

        “量量什么态度?”

        “她问我为什么,我想我们还没统一口径,就跟她说,您有空回和她解释。”

        费植渊瞧着她,她将水杯递还给张婶,道一声谢谢,对他说:“我先走了,费先生。”

        “量量今天怎么样?”

        “情绪变化不大,不过她很聪明。”

        “具体说说。”

        清沅正要解释,兜里电话铃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嗯。”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温雅。不确定院子里除了这条路以外的地面是不是可以踩,她径直往前走了几步。

        “喂,怎么了?”

        费植渊听不大清她前面在谈些什么,之后听见她说:“豆乳米麻薯常温半糖,炒栗子半份,我二十分钟到宿舍,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顺溜得很,一个字都不带停顿的。

        他手里玩着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翻看秘书发来费氏总部投资部门前三个季度的利润报表。

        看了没几个数字,心思移到列表里一个备注了“wingein”的聊天框里,最后一句话是他问对方吃过晚饭了吗。

        他抿着唇,余光里清沅结束了电话,朝他走过来,“费先生,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麻烦您了。”

        费植渊没强求,把她送到距离门口一米的位置,“路上小心,到了说一声。”

        “行,那我先走了,再见。”

        费植渊顿了下,沉沉地应了声:“再见。”

        院子里灯光有点暗,他的轮廓模糊在蓝黑色游荡一般的雾沉沉的夜色里,清沅看不清他的眸子,摸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一个连“再见”都说得这么生硬的男人,显然只适合待在陌生或者不熟的范畴里,不是吗?

        清沅转身,手臂向后,从书包侧袋里掏出车钥匙。费植渊往回走时,四周静谧,除却脚步声,就是一串清脆的金属和塑料碰撞的声音。

        清沅到宿舍时,两张瑜伽垫一横一竖垂直摆放在本就拥挤不堪的地面上,交叉部分,摆上一只小方凳,上面放一只小锅,围绕小方凳周围,摆放着毛肚,肥牛,牛肉,生菜,牛丸,虾饺,千页豆腐,土豆片,腐竹……

        她门还没关实,手指还把在门板上,“我真是爱死你们这群勤劳的女人了。”

        薛雯雯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左手端着盛满果粒橙的一次性纸碗,右手卡着竹筷子,叹了口气。

        “这他妈不得胖死。”

        清沅看她,计上心头,“有不胖的方法,要不要试试。”

        “狗嘴吐不出象牙。”薛雯雯白她一眼。

        “不听算了。”

        “你说。”

        巫文希牛丸下咽,“她上次说嚼几口吐出来,过个瘾就行。”

        “你吃饱的时候去洗碗,应该不会胖得太厉害。”清沅一本正经地说。

        薛雯雯:“好主意,这么会做梦,我们都为你自豪。”

        温雅:“但绝无可能替你洗碗。”

        清沅啧了声,摇摇头,对俗世一派失望,“我追索人心的深度,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唉。”

        这一顿火锅,清沅吃到凌晨一点多。收拾完碗筷,洗完澡,爬上床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跟费植渊说一声到了。

        但是很显然,三个小时了,对方其实也不大关心,不然早该来电话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点进聊天框里,手指在键盘上点了不到半秒钟,打出“我到了”三个字,却在点击发送的环节卡住,想了想,就觉得没有发出去的必要了。

        关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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