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娄山村
十天后，陆莹背着背篓，抱着弟弟，旁边的瑶瑶拄着一根自制拐杖，终于灰头土脸走出了山林，看见了人烟，陆莹简直就要欢呼出声了，托她长大的那个世界山区发展和交通便利的福，她从来不知道山居然这么大，这十天的山林生活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要不是后来看到附近的猎户下的捕猎的套子她都要换方向走了。
这几天他们的装扮上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三个人像逃灾过来的一家三口。为了方便行走，陆莹已经束起头发，绑成这个时代成年男子的发髻。她的身高有一米七五，甚至要比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的很多男子身高还要高一些，上身穿了一个他哥哥给她特质的模仿男人身形做的背心，只要不上手摸，没有人能发现她是女的。而且背心里面是用特殊合金支撑，虽然很轻但是非常结实都快能赶上防弹衣了，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她把自己准备的一套灰麻色短打一穿，这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一套衣服，无论什么朝代穿都不会很怪异，脸上擦了一些深色颜料，完全一个样虽然皮肤黑但是貌清秀的男子样子。
瑶瑶就不用动了，她就是本土人，不过她的腿之后有些发炎，肿了起来，现在还没有完全好，陆莹给她削了个拐杖，让她走起来有了借力，减轻行走对腿的负担。
至于弟弟他不能穿以前的衣服，以前的衣服布料太好了，太招眼。瑶瑶按照陆莹的要求把弟弟的衣服改成了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常穿的短袖和短裤，这样他们看起来就像平常百姓中的一家三口。
傍晚时，几位干完活扛着农具回家边走边说话的老农就看见从他们村后面的山里走出来这样的一家三口。
男人瘦高不算健壮，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白胖男娃儿，背上背着个背篓，背篓里放着一些杂物，旁边是个拄拐的年轻妇人，男人时不时还要转身扶她一下，以防她摔倒，这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那男人看见他们时眼睛一亮，抱着孩子过来向他们弯腰做了作揖开口询问道“几位老伯可否告知这是何处，天色将晚，我等想要留宿该去哪里？”
男人装扮的陆莹文绉绉的问着，她故意将声音降低了几度，虽没有大部分男声那样粗犷，但是也足够低沉，不会引起额外的注意。
几位农夫性格淳朴腼腆，应该很少接触文人，被陆莹文绉绉的问路弄得有些拘谨。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一位年纪较轻的汉子被推出来有些笨拙的也做了一个揖，回道“回郎君，这里是丰州温县娄山村，郎君无论是想要留宿还是要寻问其他事情，都要问我村里长，我等可带郎君去。”看着郎君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倒像是逃灾的。但是无论他是什么人都要让里长来判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里长教他们的。
“那就麻烦老伯带路了，多谢老伯了。”陆莹立马道谢，准备跟着几位老人家去找娄山村的里长。因为瑶瑶拄着拐走不快，几位老农也慢慢的走，边走边好奇地打听一些问题。
“郎君，你们是从泸州逃灾来的吧，我们附近的村子也有那边逃灾来的人，说是那边开始是蝗灾，后来又有了疫病，有一个村子一旦有一个得上疫病的几天内这整个村的人就都得了，没多久这个村就死绝了。那些离得远的怕染上疫病都往外跑了。是么？”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伯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从儿子那里听来的消息。
自己的儿子是个跑脚的马夫，周围的村子有什么事他都知道，消息较一般人灵通很多。他说这些也是有在这些老伙计面前显摆的的意思。
除了陆莹其他人都明白他要显摆的意思，都是一个村的，还总在一起干活，彼此的脾气性格都很了解，一开口就知道这老货又要显摆了。他们就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们也很好奇这个郎君从哪里来的。
“老伯说的是，我和我妻儿也是怕疫病传染到我们那里才离开的，想去儋州投奔亲戚。可惜路上不幸遭遇匪患，虽有幸保住性命可是衣物盘缠都丢了，还因为惊慌，逃走时误入深山来到这里。我妻子的腿也摔伤了，小儿也受到了惊吓。”陆莹苦笑着说着早已编好的理由，只不过她之前不知道泸州有疫病一事，只是想说回家省亲路遇土匪，不过有了疫病这件事让他们出现在这里更加顺理成章了。
几位老人家听了后都面露同情的摇了摇头。感叹这个年轻的郎君有些倒霉。
“只要人在，其他的都不重要，我看你这郎君也是个有能力的，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不要灰心。”一位头发花白，面色因为常年的劳作被晒得黝黑，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老农夫安慰说道。看他的面容就能感觉出他是一位坚强果敢的人，果然他一说完其他人也收敛起同情之色了，连连点头。
“老伯说得对，只要人在，其他的慢慢就会有了，这次虽然遭遇匪患，但我们一家三口皆平安无事，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陆莹一脸认同的说，态度恭顺，面露笑意。让几位老人觉得这是一位知礼的年轻后生。
“你家小儿看起来已有三四岁，为何还赖于怀中，不自行下来走路。”那黑脸老农又问到，他们聊天时弟弟黑溜溜的眼睛看来看去，并不像受惊体弱的样子引起了老农的疑惑。村里的男孩子大都是摔打着长大的，一个个壮得像小猪仔，一跑起来，大人追都费劲，女孩子要娇养一些，但是也不会被每日抱在怀里。看这郎君将孩子一直抱着，便觉得过于娇惯了。
“小儿当初早产，体质不算强健，走路易跌倒，故而一直抱着。”陆莹解释道，这些日子她也经常扶着弟弟教他走路，他学的也很认真，每次都学的额头冒汗，可能因为时间较短，他还是总摔倒还走不快，瑶瑶在刚开始是他一摔倒就一惊一乍的跑过来抱他，被陆莹纠正多次后的已经学会不去抱他而是给他加油了。几个老农都摇头以过来人的语气说
“这可不行，要多走路才能健壮。我孙儿跑的飞快，我丢鞋都打不到他。”还有些骄傲。
“不能如此娇惯，要多多走路，小儿能跑能跳才好。”
“就是，就是，可不能如此娇惯。男娃就要粗养。”
弟弟被几个老农看的有些害羞，把脸埋在陆莹的肩膀上。
这时那个黑脸老农在路边采了一朵很漂亮的花递给在陆莹肩上偷看他们的弟弟，弟弟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陆莹，陆莹点头，弟弟笑着接过花两只小手抱拳向老农作揖感谢。这是陆莹这几天教他的，要知道表示感谢。
可是老农的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给弟弟吓得一把抱住了陆莹，陆莹赶紧拍了拍他后背安抚，有些疑惑的看着老农。
老农也意识到他吓到了弟弟，连忙缓了脸色问道“小儿不能说话？”话音刚落几个老农的目光又聚集到弟弟的身上。
瑶瑶看出来弟弟害怕了焦急的在旁边伸手说“瑶瑶抱，瑶瑶抱，莹莹给瑶瑶。”因为瑶瑶总是习惯叫弟弟，而不是弟弟的名字，所以他们出山前约定过不能随便在外人面前叫弟弟，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在外人面前叫弟弟什么。所以只能焦急的表达自己要抱弟弟的意愿。
陆莹赶紧扶住她，不让她瞎蹦，她的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可不能功亏一篑了。
“别蹦，别蹦，你的伤还没好，我抱着澜澜就好。”陆莹轻声哄着。瑶瑶仔细看了看陆莹怀里的弟弟，察觉他不怕了，才不嚷嚷着要抱了。
在这种情况几位老农也看出了瑶瑶的不同，连黑脸老农的脸上的同情之色都掩盖不住了。现在在他们看来陆莹就是一个媳妇傻，儿子哑，在家遇疫病，出门逃难还遇匪患的年轻人，惨的有些过分了。
黑脸老农拍了拍陆莹的肩膀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没给男人丢脸，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莹也一时有些语塞，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自己都是好惨一男的，就有些离谱。
在后来去找里长的路上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老农几人觉得多问多错，怕再闻到这年轻人的痛处。
好在里长家不远，很快就到了，里长正在院里整理农具，看见几人过来也大概明白什么事情了。
黑脸老农把里长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一些话，应该是向里长说陆莹的情况。其他几位老农让陆莹和瑶瑶坐在院里的长木凳上稍等。里长边听老农说话，边看见陆莹先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凳子上，又将瑶瑶扶坐在凳子上，然后自己蹲在一边扶着因为做凳子感觉新奇的弟弟。
“看着是个有担当的郎君，不像是坏人。三伯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他们的。”里长听见老农的嘱托回答道。
三伯是他们娄山村少有的年轻时出去闯荡过的老人家。眼界和阅历都比一般人要强很多，看人也很有一套，在村里很受尊敬有威望。
老农和里长走了过来跟陆莹说“陆郎君，你先在里长这里住一夜，明早会有车去镇上，我们这里离儋州还很远。你们要去的话也要一路小心。我等这就先告辞了。”说完跟着其他几位老农起身要走，陆莹赶紧让瑶瑶扶好弟弟，然后从背篓中拿出两条处理好的兔子，这是她今天上午打的。正好拿来感谢几位老人家的帮助。
几位老人推辞不接，可是陆莹很坚持的要给，几个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三伯拿主意收下一只，另一只让里长给陆莹他们晚饭做了吃。三伯知道陆莹会打猎，就劝陆莹先在娄山村住一段时间，打猎赚一些盘缠再去儋州，要不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钱，孩子和媳妇身边又离不开人，他们很难到达儋州。
陆莹一听觉得这主意可行，她的身上虽然戴着不少财物，可是现在不好拿出来。而且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甚少，瑶瑶又说不明白，在这娄山村正好可以缓冲过渡一下，省得出去了一问三不知惹人怀疑。
见陆莹她有留在李家村一段时间的意思，几位老人家就又都想跟这位后生多聊一聊，最后干脆把两只兔子都在里长家炖了，他们晚饭就都在里长家解决了。
里长家的房屋比较多，除了正房还有两个小院。原本是给他的两个儿子盖的新房，可是两个儿子都比较争气，一个在镇上府衙做文案，一个在府衙做捕快。两个儿子都年少有为，在镇上娶了媳妇安了家。所以陆莹他们顺理成章的就租了里长家的一个小院子，不用再寻找住处了。
里长的媳妇是一位淳朴和善的妇人，很喜欢孩子，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刚成亲不久，都还没有孩子。知道了弟弟和瑶瑶的情况也没有因为他们的不同而生出小瞧的心思，反倒是有满眼的心疼，瑶瑶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
她看见陆莹打算把瑶瑶和弟弟送到小院赶紧阻止道“我来，我来，我们妇道人家擅长这些，他们娘俩交给我照顾。我会把他俩收拾干净的。顺便把你们住的地方也收拾一下。你们男人就在聊你们的。”说完抱起了旁边的弟弟又扶起了瑶瑶，干农活的妇人力气要比一般人大很多。弟弟和瑶瑶被妇人麻利的动作都弄得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走了。看着姐弟俩呆呆的样子，陆莹忍不住笑了。
“小郎君男子汉顶天立地，可不能这样粘着媳妇儿呀。”里长在旁边看着陆莹调侃道。
旁边的几位老农也跟着善意的笑了，陆莹也不在乎他们的调笑说道“婶子一看就是个好人，我那小儿和媳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带走的。”这个无形的马屁拍的里长很是舒服。几位老农也都连连夸赞里长媳妇人好。
“郎君你那小儿为何不会说话，能否医治。”三伯想着孩子聪明可爱的样子，一想到这么好的孩子不会说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关切的问。
“我儿自幼身体就比别的孩子要弱，我也会些医术给他看过，也带他看过很多大夫，大夫只是说他咽喉无疾，应该能说话，只是要晚一些。”陆莹回答三伯道。她这些天给弟弟检查过了，虽然她称不上医术多高超，可是毕竟学了这么多年。她擅长用毒，医术自然也是精通的。弟弟的声带什么都没有问题，过去喝药受损的身体也可以慢慢调理过来。能说话是早晚的事情，陆莹甚至怀疑他就是不想说话。那小子可能比她想的还聪明。
“能说话就好，那孩子看着就是个聪明的。要是不能说话可是老天爷不开眼了。”里长也感慨道。
冷着的媳妇干活利索，给瑶瑶她们找出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收拾了一下偏院，就开始做饭，陆莹几次想要帮忙都被她阻止了。陆莹又跑去看了看陪弟弟在房间里玩的瑶瑶。瑶瑶和弟弟在这里待的很开心，没有有一点的不适应。
晚上陆莹陪着几位老人喝了不少，等到酒足饭饱后，已经到了深夜，几位老农结伴摇摇晃晃的归家去了。陆莹帮着凤婶子也就是里长的媳妇把醉的迷迷糊糊的里长扶进屋安置在床上，然后出去想帮忙收拾碗筷，被凤婶子阻止了“可不用，可不用，这可不是你们男人该干的活，你赶紧回你屋，我给你们烧好了洗澡水和干净的衣服，衣服虽然旧了些，但是都是干净的，不要嫌弃。你们洗了赶紧休息，在山里走了这么多天可是遭罪了。”凤婶子说着夺下陆莹手里的碗筷，把他推向他们所住的院子，陆莹看看凤婶子确实不希望她帮忙，就听她的话回到自己的院子。
进屋后看见瑶瑶正拿着凤婶子送给弟弟的玩具跟弟弟一起玩，旁边的耳房里是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浴桶旁边的木凳上是给他们一家三口准备的干净的换洗衣裳，她拿着旁边的一个小木盆打了半盆热水，将还很精神的弟弟拎了过来，把身上的小衣服一脱放进木盆里刚刚好，弟弟这些天虽然没有没有走多少路，但是天气热，也出了不少汗，他们虽然在河边也会擦洗，但是毕竟是野外，只能简单的擦洗一下。
陆莹在弟弟身上搓搓揉揉，身上洗干净了，接着洗头发，手法并不算温柔，但是弟弟被搓的还挺舒服。瑶瑶在旁边递皂角，递毛巾，递衣服，也没闲着。
弟弟洗完后，陆莹将木盆里的脏水倒掉，又打了一盆水，“瑶瑶你的伤口还不能碰水，你先擦洗一下，擦洗干净了把干净的衣服换上，我先去给弟弟擦头发。”说完抱着弟弟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瑶瑶很讨厌跟人有身体上的接触，这在陆莹第一次想要给她看伤被拒绝后就发现了。除了她发烧昏睡那一晚自己给她清创上药外，之后的药都是她自己换的。陆莹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可是陆莹尊重她，不会勉强她。
陆莹抱着弟弟坐在院子里给他擦头发，弟弟被她搓揉的有些累了，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温暖的晚风吹着人舒服极了。等弟弟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陆莹也听见了瑶瑶换好衣服后开门的声音，她把怀里已经睡的流口水的弟弟交给瑶瑶，把脏水倒掉后，她也进去洗澡了，现在是盛夏，水虽然没有那么热了但也不会觉得凉，陆莹坐进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天来第一次这样放松。
瑶瑶抱着弟弟轻轻地晃着，在晚风中晾着自己的头发，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娘抱在怀里这样晾过头发，那风中还有花的香气和娘身上的香气，但是具体的想不起来了，一努力想就会头疼。
“瑶瑶，不要让弟弟吹太多的风，把弟弟放到床上你再出来吹风。”陆莹听见外面的动静提醒道。小孩子本就体弱，大人觉得刚好的风对他们来说有些凉了，吹多了容易生病。
“哦，好！”瑶瑶有些走神的思绪被陆莹拉了回来，抱着弟弟进屋去了，把弟弟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等陆莹洗好了出来倒水时，就看见瑶瑶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念念有词的。她听见陆莹的开门声扭过头看着陆莹灿然一笑，让陆莹感觉她就像月夜里不知世事偷跑出来的小花妖，美的很纯真。这样的女孩，如果没有人保护她，那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可能就是地狱。陆莹这些年虽然被亲人保护的很好，可是他们并不是把她保护的不识人间的险恶，他们从不会捂住陆莹的眼睛和耳朵，网上的各种关于人性的恶性事件他们都会讲给陆莹听，给她分析人性中的各种欲望和缺点，为了陆莹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避免被其他人伤害。
瑶瑶看陆莹倒完水后坐在她旁边，她就接过陆莹手里的布巾帮她擦头发，边擦头发边念念有词的说“瑶瑶是姐姐，瑶瑶帮你擦头发，头发不擦干会头痛”。最近瑶瑶说话比以前顺溜了不少，就是话有些多，嗯，这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话唠小花妖。
等头发干了后陆莹和瑶瑶也进屋准备睡觉了，弟弟已经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陆莹把他放好，他睡在最里侧，瑶瑶睡中间，陆莹睡在外边，床很大，他们三人睡觉绰绰有余，陆莹这么多天终于睡在床上了，铺盖着凤婶子拿来的干净的被褥，舒服极了。陆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也有很多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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