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何如薄幸

到了易承欢生辰那日，易府中果然一切从简，不过只安排了一家人一起吃饭听戏而已。

        吴玉颜一早就来帮易承欢梳妆，在她的安排下易承欢今日的衣裳和妆容比平日里艳丽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红绿加身，倒也让易承欢焕发了不一样的姿色。

        易承欢先是和父亲一同去家祠拜过母亲，然后有人通报说是赵谦明前来为易承欢贺生辰，易承欢心中自然是欣喜非常，不过在易若海面前还是稍微收敛了些。随后，两人便一起去了前院准备开宴。

        开宴之前，赵谦明命人呈上了备好了贺礼，做事周全的他为易府上下都备好了礼物。易承欢按耐不住即刻就想要看，却被易若海眼神示意收敛，易承欢便只好规规矩矩的用饭。

        今日乃是府中聚会，易承欢特地命人在一旁多准备了一桌饭菜，让府中的丫鬟和婆子们也一同吃饭听戏，外门子里看门的人不进来，易承欢也早早的命人送了吃食前去。众人一起欢声笑语共度宴会期间，略多吃了几杯酒的丫鬟们越发大胆起来，相约着前来向易承欢祝酒。

        一个小丫鬟举着酒杯走到易承欢的面前说到：“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向小姐祝酒，小姐一个人喝一杯，我们这么多人便是喝了这么多杯，好不公平，要我说呀，咱们应该一个一个挨个儿来。”

        秋意和秋兰见状也跟着起哄，说到：“正是呢，就该一个一个来。”

        秋兰：“既如此，说好了，我先来。”

        秋意：“诶，不行不行，我先来。”

        说着众人都举起酒杯争相恐后的往易承欢身边来，易承欢招架不住，只得说道：“好好，我答应你们，挨个儿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们每人都得给我说一句祝辞，不能重样。”

        众人都齐声答应，于是叶俏便近水楼台第一个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说到：“叶俏愿小姐。命途顺坦，所念皆得。”说完，两人相对而饮。接着秋意一下子挤过秋兰，争先上前来说到：“那我就祝小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气鼓鼓的秋兰见缝插针的上前来，还没等易承欢喝酒边说道：“我祝小姐，娇颜永驻，永远美丽。”易承欢笑着一一接受，说到：“好，多谢你们。”说完便满饮两杯。不知是今日的酒水醉人还是被众人的热情冲击，易承欢此时如花的笑颜里面色潮红。

        这时候易若海开口说道：“今日虽然是你生辰，但也不能过于贪杯。”

        易若海虽然平日里待下人们极好，但是他毕竟自带着一股文人的疏离之气，虽然他出言只是想稍微提点一下易承欢，却没想到让一旁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再上前向易承欢敬酒，原本热闹的院子也渐渐静了下来。赵谦明见状便主动想要缓和气氛，说到：“伯父说的对，不能过于贪杯，不过也不能驳了大家的好意，不如剩下的酒就让我替承欢喝了吧。”

        说着赵谦明就要站起身，易承欢此时正在兴致上，便不甘落后的一把把赵谦明按下，然后朝着易若海作撒娇状说到：“父亲，今日大家高兴，我喝一些也无妨，你放心，这是我特意命人去准备的苇丝酿，口味清甜并不醉人。”

        易若海见她这样，也不忍再驳回，便说到：“好吧，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说完，易若海又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都不敢再造次的丫鬟婆子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着易承欢说到：“今日你生辰，本想着让大家一起高兴的聚一聚，现在看来，我在这里大家都放不开，也罢，我便先去了，留你们自己玩吧。”

        说完易若海便离了宴席而去，留下易承欢和众人继续嬉闹。见易若海离开之后，丫鬟婆子们又重新迎了上来，易承欢便被簇拥着又喝了好些酒。

        一个年岁较长的婆子走上前来，她是以前跟着易承欢母亲服侍的老人，也算是看着易承欢长大的长辈。她拉着易承欢的手说到：“一晃小姐都这么大了，定了人家许了亲事，我就希望小姐以后能平安顺遂和姑爷相守白头，相比夫人在天上看见如今小姐长大成人也会十分欣慰吧。”

        易承欢有些动容，红着眼眶喝完了这杯酒，情动之时酒不醉人人自醉，易承欢看起来有些微醺，赵谦明见状便起身说到：“好了好了，大家且先放过承欢，我给大家准备了消遣的节目，大家先归席，等看完了再来好不好。”

        秋兰打趣道：“公子这是心疼小姐了，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易承欢原本潮红的面色中更添了一模羞涩，赵谦明看着易承欢的眼里全是笑意和宠溺。吴玉颜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芸娘，顿时有些怅惘。

        众人归位后，赵谦明示意小厮，只见一身形笨重的女子在侍女的陪同下走上了戏台，女子虽然穿着宽大的衣裳戴着纱斗，但是也难掩她身怀有孕且时日不短的事实。易承欢见上台的是一个有孕之人，心中十分疑惑，她看向赵谦明企图寻求解释，谁料想赵谦明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赵谦明对着易承欢说到：“我是命人亲自去醉音阁请了她们最好的艺人芸娘前来唱曲助兴，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是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

        此时琴声起乐音至，赵谦明只一句便听出来这台上之人就是芸娘，心中便更是震惊。而吴玉颜早在芸娘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她，而今便是怀着同情芸娘的心情更加愤怒的看着赵谦明。赵谦明弃芸娘于不顾，任由她独自承受爱而不得独自孕子的苦楚，如今好不容易想起了她，竟然是让她前来为易承欢的生辰唱曲助兴，让她前来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如何与别人恩爱不移的。

        此时，吴玉颜看着赵谦明的眼神恨不得凝出刀子来。

        芸娘唱罢，易承欢便命人将芸娘带去厢房休息，给了赏钱也招待了吃食。吴玉颜则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空档偷偷去了厢房中找到芸娘，此时芸娘正因为劳神许久而有些眩晕。吴玉颜即刻上前去扶住她，然后一边让她坐下一边说到：“姐姐何苦来，身上不好就应该好好休息，你忘记你怎么答应我的了？”

        芸娘带着浅淡的微笑说到：“无妨，只是劳了些神而已，休息片刻就好了。赵公子之约我不想回绝，况且我也想来看看他所爱的易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

        吴玉颜有些气愤，说到：“看他们做什么，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

        吴玉颜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赵公子见你如今这样，难道就一点不觉得奇怪吗？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还是说他在假装不知道？”

        芸娘听吴玉颜这么一说，心中不敢认同但是也不敢完全否认吴玉颜的想法，于是便面露忧愁之色不敢言语。

        吴玉颜继续说道：“姐姐你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他欺负至此，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说完，吴玉颜便气冲冲的出门去了，芸娘企图拦住她却无果。

        吴玉颜回到院中时，却只看见赵谦明独自坐在桌前听戏自饮，剩下的便是一些丫头婆子们在喝酒嬉笑。询问之后才得知，是易承欢酒意上头又着了些风，便回去房间休息了。

        吴玉颜走到赵谦明旁边坐下，拿过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饮尽，她看了一眼远处的丫鬟婆子，压低了声音说到：“赵公子如今真的是春风得意，那你可知芸娘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吗？”

        赵谦明一头雾水，回到：“芸娘怎么了，我已许多时日未见她，今日才知道她竟然已经怀有身孕，早知如此，我便不会命人去请她前来。”

        吴玉颜：“你别再装傻了，你真的不知道芸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赵谦明：“你什么意思？”

        吴玉颜：“你不记得了吗？数月之前，你在吉祥楼醉酒，出现在你面前又和你同塌而眠的人是谁。”

        原来当时赵谦明因为忧愁于易承欢被关押于开封府的事情，便没有细细追究醉酒那晚的零星记忆，久而久之竟然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吴玉颜提起来，他开始慢慢想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日他因为对南端出言不逊而自己心声愧疚在酒楼中喝酒，醉酒之际他将芸娘当成了易承欢，难道就是当日之事让芸娘有孕，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一切的赵谦明如今是疑惑与震惊皆有，他不知所措的说到：“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

        吴玉颜抢话说到：“没错，芸娘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赵谦明如今你还想在逃避吗？”

        赵谦明慌忙解释：“我没有，我不是……”

        正当两人情绪都十分激动的时候，旁边传来了易承欢微颤与绝望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孩子？”

        赵谦明猛地转头，看见的是带着一脸难以致信表情的易承欢，吴玉颜此时也吓到了，她也没想到易承欢会突然出现。原来这易承欢回到房间喝了一盏茶便觉的好了许多，正好叶俏提到今日点的戏正好演到易承欢喜欢的《金玉奴》，易承欢便不肯休息又重新返回院子里，却没想到听到了吴玉颜和赵谦明的对话。

        此时戏台上一处棒打薄幸郎正演到精彩之处，易承欢抛下所有人万念俱灰的转身走开，原本在一旁嬉笑完了的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情形不对也逐渐静了下来。赵谦明想要去追易承欢却被气愤的叶俏拦着。

        叶俏愤而说到：“赵公子，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太过分了，离我们家小姐远点。”

        易承欢游魂一般走到芸娘所在的厢房，看着芸娘独自在院中，一手抚摸着就要足月的肚子，一手扶着桌子艰难的站起身，看起来虽然十分辛苦可是她脸上仍旧是慈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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