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兔

“啪嗒——”

        是什么砸在地面的声音。

        微淡的柑橘沉香扑至鼻端，对方掌心的温度滚烫，却在雨水的侵袭下，那点灼热又缥缈地消散不见。

        好熟悉的气息。嗅觉细胞开始活络起来。

        雨水不停地冲刷眼皮，辛兔费力地睁眼。

        下一秒。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砸响：“辛兔？”

        辛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应赴星，是你吗？”

        应赴星：“是我。”

        这个瞬息，辛兔不敢置信，甚至有种自己在梦里的感觉。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她整个人脱力，本能地捉紧对方的手臂。

        整座城市伏低在风雨晦暝之下。

        青光撕裂天际，也照亮眼前的脸庞。

        这个瞬间。

        她惊惧地抬眸，与他四目相视。

        少年乌发朗眉，湿发荡在眉间。

        眼似流云，瞳仁雾沉沉的，像不见天光的深渊。肤色冷白，唇色轻淡，妖痣随着喉结的轻滑，在不安分地跳动。

        盯着她身后那群人，应赴星慢条斯理地将她扶起来。

        辛兔觉得有点腿软，带点鼻腔：“我……”

        应赴星堵住她的话：“不准哭。”

        辛兔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应赴星将她往身后扯，护住她。

        辛兔呼吸有点急促，缓了缓气息，才抬头看他。他的神情不太好，眉头皱得死紧，眸底几乎要溅出暴戾的火星。

        紧盯着他，石头终于出声了，“应赴星，你别忘了动学生是什么下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辛兔心顿时一紧。

        她想起上回，应赴星确实是宁愿被打，也没有还手。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应赴星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腕骨，却没出声。

        瞥了她一眼，应赴星的喉结上下一滚。下一秒，他收回眼，借着些微光线，弯腰捡起地上的伞。

        他慢条斯理道：“趁我心情好，赶紧滚。”

        辛兔的睫羽颤了颤。

        暴雨瓢泼而下，他站在巷的尽头，也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身前。

        这一刻。

        辛兔突然觉得。

        在这黑云压城，不见天光的深渊里。

        少年扯云拭月，是比太阳还明亮的存在。

        雨渐渐小了，小巷起了淡淡的雾。

        “我不想浪费时间。”石头边说边靠近，警告道：“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像清楚他们为何找茬，应赴星没耐心了，“有事冲我来，与她无关。”

        “实话和你说，我看上这个妞了。”石头停下脚步，抬手就要捏辛兔的下巴：“你给老子让……”

        辛兔忍不住后退一步。

        很快，应赴星直接撞开他的手，声音微冷：“你低头。”

        石头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低头。

        下一秒，应赴星嗤笑出声：“好好照照，你配得上这样水灵的姑娘？”

        辛兔的脸颊莫名一烫。

        石头闻言暴怒，朝应赴星冲了过来，“你他妈逞什么能？想回家之后，让奇哥教训你是吧？”

        应赴星的骨架消瘦，看着没石头壮实，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意气和脆弱。

        辛兔心下担忧，脱口而出：“小心！”

        “别吵。”

        眼帘都不抬一下，应赴星抬脚，对着石头的肚子踹了一脚。

        鞋底撞击皮肉的声响，听得辛兔牙齿一麻。

        石头像风筝断了线地飞了出去，又像沉重的麻袋坠落在地上。

        他蜷缩成球状，吃痛地□□：“我操/你妈……”

        他身后的三个人愣了愣，没想到应赴星真的会出手。

        在石头气急败坏的叫唤后，他们连忙冲了上来。

        害怕他一对四打不过，辛兔连忙找手机，准备报警。

        “别乱动。”这是让她别报警了，他忽地又扔来一个东西，“给你。”

        一把伞撞进里，辛兔一愣。

        像在思考这世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应赴星“啧”了声：“不准看。”

        辛兔抿唇，打开了伞，挡住视线。

        很快，伞的另一端，传来拳拳到肉的动静。她害怕其他人会持着武器，又探出半只眼睛，盯着眼前的场景看。

        石头已经起不来了。

        另外三人想靠人海战术，控制住应赴星的手。他先是将一人的脑袋往墙上砸，又将另两人的肩膀掰着，左右一扯，两人脑袋狠狠地相撞，倒在地上。

        很快，四人起来，趁他不备，给了他一拳。渐渐的，应赴星脸上挂了些彩。最后他们躺在地上，像蛆扭动，呻/吟。

        应赴星舌尖扫过负伤的嘴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

        窄巷彻底安静下来。

        终于结束了。

        辛兔松了一口气，“应赴星，你怎么样？”

        不过须臾。

        少年将伞一挪，俊秀的脸顿时露了出来。他唇角负伤，沾着血丝，眼角还有些青紫。下颌敛得死紧，眸底火星粘稠，看着像情绪十分不佳。

        两人四目相视。

        趁这个间隙，像一滩死物的四人捂着肚子，仓促起身，落荒而逃。

        应赴星也没管那四个人：“你自己能行？”

        辛兔一时没动，茫然道：“嗯？”

        像没见过这么迟钝的人，应赴星懒得再搭理她。他扭身走到墙角，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蹲下。

        辛兔定睛一看。

        才发现墙角放置了一个小木屋，一只橘色小奶猫蜷在里头，正睡得香甜。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风暴，一无所知。

        辛兔偷瞄他一眼：“你刚在这是为了它？”

        见她还没走，应赴星回头，轻描淡写道：“难不成是为了你？”

        辛兔：“……”

        她撇嘴，我又没那个意思。

        “真可爱。”辛兔也跟着蹲下，没敢伸手小奶猫的美梦，就这么看着，“好想领养回家。”

        “你要有条件养，那自然最好。”应赴星神色松动，“你能照顾好？”

        辛兔抬睫：“当然。”

        盯着她的眼，应赴星又问：“那你有足够大的地方？”

        辛兔这才恍然想起，她现在是住王舒慧家。

        她有点窘迫地解释：“我现在还住别人那，有些不太方便。”

        “那算了。如果不能做到，就别给它希望。”应赴星脸色一淡，说话像意有所指：“还不如让它像现在这样，反而自由。”

        ……

        出了巷口。

        美食后街小店琳琅满目，食物的香气随着空气四散，诱人得像是要钻进人的心里去。老板们吆喝，学生们嬉闹，更给这雨后的天气添了一丝吵嚷。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因自己而受伤，辛兔心底很愧疚，“我有个叔叔是开医院的，我带你过去……”

        应赴星神色不耐，忽地唤她：“辛兔。”

        辛兔莫名紧张：“怎么了？”

        沉沉地盯着她，应赴星略有愠怒：“以后你别滥好心了。”

        辛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上次你擅自插手，所以今天才会遭到报复。多少你也该聪明点。”

        “……”

        “如果你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应赴星语带嘲讽，“我建议你不如把心思放在学业上，那也不至于考出个太丢人的分数。”

        辛兔指腹一僵。

        她倒也不想争辩些什么，本来他受伤也是因为她，她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我知道了。先处理下……”伤口吧？

        应赴星懒得搭理她，登时转身就走。

        辛兔剩余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目光顺势落在应赴星的背影。

        他的校服几乎半湿，露出清瘦笔直的背脊，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左边腰腹处，鲜血像红莲晕染，刺痛人的眼帘。

        辛兔心下一惊。

        几步跟上应赴星，一把抓住了他的腕骨，“等等。”

        应赴星烦躁地回头：“又怎么了？”

        被人嫌弃并不好受，辛兔勉强压住受伤的心情。她指了指衣角，“……为什么这也受伤了？”

        应赴星低眼，神色未改分毫，“不碍事。”

        “不行。”辛兔很不赞同：“得好好处理，发炎就很危险了。”

        应赴星垂眼，神色有点玩味，“我以为你会胆小到晕血。”

        辛兔：“……”

        她紧抿着唇：“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应赴星懒懒地道：“我那儿本来就有伤，现在不过是裂开了而已。”

        辛兔仔细瞅他的神色，这人好像没有痛觉一样。

        她忍不住问：“怎么伤的？”

        “帮人茬架。”像回过神来，应赴星有点烦躁：“反正你别跟着……”

        辛兔打断他的话：“不行。你受伤了，我得负责到底。”

        “我说了不用。”应赴星扒了下额间的湿发，情绪不佳：“你少多管闲事！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了。

        辛兔终于承认同学说的没错，应赴星真的很凶。见他转身要走，她犹豫一下，还是拽住了他，“我不。”

        “……”应赴星回头，几乎气笑了，“你听不懂人话？”

        辛兔吓得后退一步。

        身上还有点冷，她忍不住抖了下身子。应赴星这时才察觉她身上的情况，忽地扯住她，抬脚往前走。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辛兔一下懵了，“干什么？”

        “别废话。”应赴星扬了扬下巴，嗤笑：“你准备等会就这么上晚修？”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辛兔抱住双臂，顿时消声。

        ……

        应赴星带她来到一家门店前。

        方形立牌散发的七彩光斑，印着“无畏工作室”五个大字，成为暗巷中唯一的光源。

        瞥了眼里头的情况，辛兔迟疑道：“……纹身的地方？”

        应赴星敷衍地应了一声。

        辛兔不知道应赴星为什么对自己来这。虽然她是学渣，但好学生是不会纹身的！她警觉道：“我不会消费的。”

        应赴星：“……”

        注意到应赴星神色微变，辛兔后知后觉，这话说得实在不美。人家才刚救了她，自己这反应像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辛兔别开眼，心虚扯了个理由：“我怕疼，可以消费点别的。”

        言外之意就是，消费可以，纹身别想。

        应赴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又觉得自己很幽默？”

        辛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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